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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番外2 ...

  •   三十年的B城商圈,和三十年后一样,是何家的天下。
      何家从商多年,解放前就是富甲一方的富户,建国解放,改革开放,多少体制改革,政策变换,几十年风云跌宕,何家不仅没有被淘汰,反而乘着这阵风越爬越高,这不仅和何家祖辈就极为智慧的头脑,高瞻远瞩的见识有关,更离不开何家后人在各命脉行业分布之广泛,以及何家家风之变态的严恪谨慎。
      三十年前,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中国,各项事业都在蓬勃兴旺地发展,何家自然落不下这些东风,何家五老爷子这一代的长子何成江格外优秀出色,不仅相貌出众,更是个难得的商业奇才。
      只是奇才都是说给旁人听的,何成江为事业付出了多少,外人不知道,何家人再清楚不过。
      何成江十岁就没了母亲。他的母亲是何老爷子何恪铎的原配太太,地主家的大小姐,十年浩劫时为何恪铎顶了资本主义的罪名,被人斗得双腿尽断,后来即便是医好了也心情郁结,没几年就故去了。何恪铎没多久就领了另一个太太进门,这位太太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一是何林一的二叔,何成冰,一是何林一的三姑,何成凌。而何成冰是随着他妈妈一起嫁进来的,他只比何成江小三岁,他出生的那一年,何成江的母亲被人拉到广场上打断了双腿。续弦的太太很是命长,为子女筹谋一生,最终在两千年初离世。
      那时还当家做主的老太爷看不上何成冰何成凌兄妹,因为他们是二妈养的,所以名字里的水比何成江的水少了一点。
      何成江是长房大少爷,十多岁刚懂事开始,就把几乎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如何做生意上。做生意的门道太多,小到人际往来,大到公司管理,哪一样不要亲力亲为?可不学怎么行,上有继母虎视眈眈,下有弟妹觊觎名位,何成江小时候想做一个画家,可自继母进门,他再也没拿起过画笔,此后一生都没有。
      二十多岁的何成江,以一己之力,掌管着何家小半边天的生意,他慢慢成熟,不再是那个别人口中的子弟,而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面对这么完美的儿子,何恪铎也会犯愁——这孩子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搞过对象,不知道是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何恪铎勒令他工作之余参加一系列时新的舞会,舞会上有各世家小姐,若是能一举看中一个,带回家结婚就很好,若是看不上世家闺秀,舞会上也有些女明星女歌手,玩一玩也无伤大雅,起码证明他喜欢女人吧。
      舞会上灯红酒绿,千篇一律的卷发少女和翻飞的时髦碎花裙,何成江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喝酒,突然有一个红裙子的女孩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鸡尾酒。
      女孩眨了眨眼睛,凤眼狭长,极有韵味,红唇鲜艳,问他:“先生,我可以请你喝一杯酒吗?”
      林清渠年轻时的美艳无方物,可从何家大少爷何林一脸上窥见一斑。
      那时何成江还不怎么懂得欣赏女人的美,但看见她的第一眼,他突然懂得了何为女性之美,艳烈又活泼,俏皮不失温婉,五官恰到好处,她的红裙飘进了他的心里。
      那是何成江和林清蕖第一次见面。
      林清蕖是B城新贵林崇远唯一的女儿。林家不是何家一样家世源长的大家族,林崇远只是赶上改革开放,抓住好时机,狠狠地捞了一笔,自此跻身上流社会。妻子走得早,他很宠这个唯一的女儿,二十出头的林清蕖不爱念书,却顶着一张最美港姐都逊色三分的面孔,在B城交际圈叱咤风云。没有谁不知道林清蕖的美名,也没有谁看得起林清蕖。
      暴发户的女儿,轻佻,幼稚,爱打扮,爱唱歌,爱出入各种娱乐场合,自由洒脱的不得了。大家看她,像是微笑着看一只在蔷薇花丛里扑扇翅膀的花蝴蝶。你飞吧,总有一天你会被荆棘划破翅膀。
      可何成江,毕生没有见过那么鲜艳的颜色。
      如春天的田野,如夏天的池塘,世界上一切的浓墨重彩,一切的诗情画意都比不上她一笑。她一笑,何成江就似丢了魂。十多年的理智提醒他,不要失仪。
      可他哪忍得住。舞会上和林清蕖跳了一支舞,喝了她敬来的一杯酒,何成江就如同中了蛊毒,他开始每天给林清蕖送花,约她去吃晚餐,给她订国外最新上市的衣裙,一个男人能表达的爱意他几乎都表达了。
      这些事传到了何恪铎耳朵里,他打探了林清蕖的底细,夫人在旁边担忧地说,这个女孩子名声不好听。
      何恪铎喊来何成江,提了这件事,何恪铎提醒他别玩得太过,最后不好收场,何成江什么都没说,一贯沉稳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林清蕖不乏人追,何成江是她所有追求者里最优异的一个,以至于在某个风暴到来,林崇远的生意赔的血本无归,还欠了几百万外债时,她第一个想到了何成江。
      三十年的几百万,放在如今不是一笔很小的数目,即便是对何家这样的家庭而言。可心上人落泪恳求,何成江怎会不顾,他在父亲面前跪下,说要替林崇远还了那笔账,何恪铎一个镇纸砸在他眼眶上,斥他疯了不成。
      何成江眼角滴血,跪得笔直,说他要娶林清蕖。
      林清蕖嫁给何成江,费了好一番功夫。没有人祝福,没有人筹备婚礼,何成江为了与她结婚,跟何家几乎闹掰,他们的婚宴上只有林家那边的亲戚。
      何成江没了何老爷子的支持,多少事业都得从头干起,还要填补老丈人的漏洞,婚后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新婚的林清蕖本以为这会是一段崭新生活的开始,没想到何家的大家大业沾不上光,这就罢了,丈夫时时刻刻心里只记挂着公事,为人与性格也不似婚前那样温柔体贴,显得冷淡又严肃,追求惯了自由和快乐的花蝴蝶怎么受得了天天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可这时她怀孕了。这个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何成江为了事业忙得焦头烂额,林清蕖也在孤独的婚姻中生出后悔的情绪。她想偷偷打掉孩子,可被她爸爸给拦了下来。
      她一方面想着,生完孩子,或许她就不孤独了,另一方面又害怕,这个孩子的到来会不会牵绊住她的后半生?
      何成江很高兴,但又有些慌张,这个孩子来得太快了,他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于是何成江更拼命地埋头于生意和事业。
      林清蕖生孩子时,在病床上疼了一天一夜,病房外陪着的只有她的爸爸。何成江在外地谈生意,应酬时喝的不省人事,躺在酒店里,谁的电话都听不到。
      他后知后觉地回到B城,飞奔进病房时,林清蕖一张脸写满了平静的恨。
      谁也拦不住,林清蕖要离婚,她甚至不想抱那个她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孩子。何成江抱着孩子去见了何恪铎,回来告诉她,孩子有名字了,叫何林一。
      以你之姓,作他之名。这已经是何家能给出最大的让步和歉意,但林清蕖看也不想看孩子一眼,坚持要离婚。
      林崇远来劝,何成江的继母来劝,怎么都不行。最后何成江被逼无奈,说,我当初帮你填了那几百万的坑,如今你不能成全我的脸面吗?
      此言一出,这段婚姻,再无继续下去的可能。只是名存实亡,林清蕖继续留在何家,做她的何太太,还那几百万的恩债。她从来不照顾孩子,何林一自小没喝过她一口奶,没听过她一首摇篮曲,只被保姆看护着,自己野生疯玩着长大。
      也不是完全没有抱过孩子,有一次,她已经收拾立整准备出门,保姆手上抱着孩子,厨房里的水开了,情急之下就把孩子塞进林清蕖的手里。
      林清蕖手忙脚乱,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抱这个儿子。他长得非常好,遗传了何家深邃立体的脸型和她柔美精致的五官,眼角下还有一颗小小的淡淡的痣,身子柔柔软软的,像个小肉球似的赖在她怀里。
      林清蕖心一软,想伸手摸摸孩子的脸,可手还没伸出去,她就缩回手,狠心将孩子放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没有孩子不黏妈的,可何林一是个例外,他很小就会看人脸色,知道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三四岁的时候,他也会含着手指,怯怯地跑到林清蕖旁边,喊“妈妈”,林清蕖有时在化妆,有时在弹钢琴,她总是冷冷瞥一眼何林一,皱眉淡声道:“谁教的你啃手指头?”如此几次,他做什么林清蕖都要百般挑剔,小何林一便不敢再靠近她。
      何成江很少回家,他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便更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家里住着林清蕖,两人不常见面,见了面也没有话,何成江便排斥回家,连同家里那个儿子,一起排斥起来。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了何林一十一岁那年。儿子十岁生日时,何老爷子包了一个饭店来摆宴席,众人翘首以盼女主人盛装出席招待客人,而林清蕖彼时认识了一个画家,沉醉在让她重回年轻的爱情里无法自拔,哪还记得儿子的生日。
      何家人颜面扫地,何老爷子暴怒。何成江在客厅里等了林清蕖一夜,她都没有出现。
      何成江如何不心死。他找人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终究是舍不得她过苦日子,将名下小半资产都划给了林清蕖。林清蕖看到离婚协议,淡淡地答应了,洒脱自然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好像等这一天等了好多年。
      为了顾及何家的面子,不在儿子刚过完十岁就闹出离婚的丑闻,何成江决定把这个消息延缓一年公布,林清蕖也暂住在他家一年。
      何林一十一岁生日那天,她果然早早地收拾了箱子离开,何成江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她穿着一条新绿色的裙子,鲜活又充满生命力,迫不及待就要迎接自由的新生活。
      那天晚上,他找何林一聊了几句。分明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分明平时像普通孩子一样青春又叛逆,可一谈起家里的事,他总是老成得像个标准的何家人。
      何成江十一岁那年,也是这样,沉默寡言,冷淡克制,好像对万事万物都不感兴趣。
      他说:“何林一,我和你妈妈没有感情了,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何林一,你要快速地成长起来。”
      何林一走后,何成江望着台灯,鼻头突然一酸,可男儿有泪不轻弹。
      何林一,你今年十一岁,而我没有妈妈的那一年,十岁。

      何成江很少管这个儿子,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日日夜夜浸泡在商场里。他用十几年的时间,不依靠何家,缔造了自己的辉煌,却又在企业做大做强后回归何家,正式接过了他十岁那年就暗自许诺要守住的衣钵。何家正当年的长子何成江,一个可以被写在千禧年发展史上的正面典型,他事业上的成功与家庭上的失败“遥相辉映”,他的儿子何林一,慢慢慢慢地,开始不走正道。
      十几岁就辍学,跟一帮小混混玩什么舶来的说唱音乐,很是上不得台面,何成江看他小,看他坚韧得仿佛不让他玩说唱他就会死一样,也就默许了何林一的胡闹。
      何成江放任何林一几年,却发现这孩子如同逃出了网的鱼一样,再也抓不回来,后来居然还去做了什么明星艺人。
      戏子优伶,世家子弟眼里最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是旁人看热闹的玩物。何成江气怒不已,这孩子跟他妈一模一样!为了所谓的自由,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可以不要。
      如今何林一终于知道回头,学着自己摸索做生意,何成江又平添一丝欣慰。
      二十七岁了,他的儿子终于拾起他的责任,学会长大,学会如何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不止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家族,为了未来,为了想要保护的女人。
      这么多年,他也找到了一个看似很一般的女人,飘飘荡荡的浪子也安定下来。
      洛非阑的所有资料其实早就送到了何成江手里。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在A城电视台工作,长着江南女子的疏淡眉眼,笑着的时候纯真又温柔,却不失力量,如雪地里奔跑的一只小鹿。
      他有些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觉得她不一样。
      其实他和林清蕖,在正式离婚后见过面。那时候她已经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名声,财富,相貌,样样都不如他。
      何成江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她的婚讯,派人送了一个丰厚的红包过去,林清蕖说了谢谢,然后婉拒了,她在为她的丈夫维持体面,保全尊严。
      时光和爱会把一个人变得温柔,曾经那个在医院里刚生完孩子就坚持要离婚的林清蕖,如今也会为了保全丈夫的颜面,做出这种完全不符合她个性的事。
      他再见到林清蕖时是在一个酒宴上,她从隔壁的包厢走出来,穿着蓝色的衬衫和白色的裤子,十几年过去,她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青春洋溢,宛如少女。
      何成江醉得晕晕乎乎,看着她的背影从隔壁包厢推门出来,离开,没有看到他。他扶着墙壁,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背影,想了一万种喊住她的方式,在脑子里过电影似的飞速播放。
      可她最终消失不见,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
      “先生,我可以请你喝一杯酒吗?”
      “我叫林清蕖,你叫什么?”
      “我叫何成江……清蕖是哪个清蕖?问渠那得清如许?”
      “不对,是清水出芙蕖的清蕖!”
      哪有清水里长出的芙蕖,是那般鲜妍热烈的颜色?何成江终生再未见过那样的绝色。
      他孤零零地打着光棍,一直到何安在都有了喜欢的姑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6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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