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雨微凉

1、铁皮房子的送别

　　在奉城某个拐弯抹角的巷子里，有一个灰黑色的铁皮房子，房子不大，也就十多平，细看底下还装着轱辘。铁皮房放的很隐蔽，被一堆灌木遮挡住了，轻易不容易让人发现。周围都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时留下的三层红砖小楼，已经破败不堪了，却也还有人住在里面。这片被周围林立的新楼包围，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时间尚早，这里静悄悄的，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稀奇。可一过了四点钟，人就上来了。铁皮房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烧烤摊，在口口相传中，这里是一个饕餮聚集的非著名的美食地图打卡地。老板从铁皮房子里搬出一摞塑料桌椅，摆满周边的空地。早早等待的人各自占领一桌。来晚的人只好叹气离开，或者耐心等待空下来的桌子。
　　此地偏僻，吃饭的有就近的居民，也有开着奔驰宝马慕名而来的吃客，其实论起来，最主要的就是便宜，盘大。老板没有雇工，只有和老板娘两个人，从一早开始备菜，忙到4点准时开店。让利于民，自然客人多。况且老板腌肉的料足，味道不比大饭店差。
　　一桌十来个小屁孩正大呼小叫的招呼老娘上菜。几个孩子十六七岁的样子，也学着大人似的，桌子上堆了一堆啤酒瓶子。“来来来，恭喜老大考到去新加坡，咱们大伙先走一个。干杯!”说话的是个瘦高个的男生。大伙都端起杯子，“陈哲阳，你去了新加坡可不能把我们思雨忘了。”其中一个女生短头发推着另外一个女生嬉笑着说。“干杯，干杯!”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管好你自己得了。”胖乎乎的陈哲阳搂过身边的女孩。夹了一块烤好的肉喂给杜思雨。杜思雨乖巧的倚在陈哲阳的肩膀上，低头微笑着不说话。“来来来，再喝一杯，也祝你们大伙以后考上理想大学。”陈哲阳大人似的招呼这群小兄弟。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单身狗的感受。
　　“老大，你以后准备去南洋理工还是新加坡国立大学？”另一个男孩问。
　　“再说吧，看成绩呗。”
　　“听说耶鲁在新加坡有一个分校。你不考虑一下吗？耶鲁诶。”
　　“嗯，我知道，听说过，不过就怕考不上啊。你们也知道我成绩。”陈哲阳嘴里谦虚，可看着明明是炫耀的表情。
　　“恭喜你啊，一脚踏进名校。不用在国内高考了。”
　　“你们也行啊，你们谁不比我强。想去谁都能去。你们就是不稀得去。啊，青儿就你差点，青儿你英语不行。”陈哲阳就爱挤兑张青。
　　张青没听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对陈哲阳的嘲笑也只能无奈。陈哲阳就这样，以嘲弄张青为乐。没办法，整个宿舍就张青的成绩比陈哲阳差。这也是陈哲阳愿意带张青玩的原因吧。
　　啤酒又苦又辣，一点不好喝。可是张青也陪着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陈哲阳要出国了，去新加坡念高中。他们一个寝室的八个人加上陈哲阳的女朋友杜思雨，还有思雨的闺蜜赵彤一起出来给陈哲阳搞了这么一个告别宴。
　　十六七岁的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即使老板实惠，他们结账的时候也花了五六百块。毕竟还是小，不敢多喝，吃完就散了。
　　大伙拦着，没让陈哲阳结账，两个女生除外，其他人AA。
　　还好是月初，张青兜里还有点钱。张青一个月的生活费就500块，剩下的日子就要过的紧巴巴了。
　　因为是周六，结了账大伙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张青没回家，他家就在旁边的红砖楼，倒不是因为和家里有什么矛盾，实在是家里地方太小了。他爸妈为了能让他到奉城上学，把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几万块钱全部都拿出来买了这个房子，还不够，又办了贷款。房子只有十几平，两家一个厨房，卫生间。这里原本是一个大厂的职工宿舍，后来企业效益好，员工住房条件改善，陆陆续续都搬走了。老房子产权归了个人，张青爸爸买了一间给孩子上户口。后来干脆一家三口都过了，干点小买卖，维持生计。
　　张青回家就得三人挤一张床，他爸妈要早起卖菜，张青舍不得他爸妈休息不好。
　　“走。”同寝的老四王然家离得远，也不常回家。两个人因为周末总在一起，关系也不错。老四搂着张青的肩膀，勾肩搭背的往公交车站走。“你说陈哲阳是不是和杜思雨那个了。你看他们两那样，一点不避讳。”王然表情猥琐的说。
　　“不知道，陈哲阳不是要走了嘛，人家感情好，肯定难舍难分呗。”
　　“陈哲阳命真好啊，生了个好人家，随随便便就去留学了。”王然一脸羡慕。
　　“他不是说你们谁想去都能去上吗？”
　　“你听他的？哪那么容易啊，陈哲阳家里不光有钱，还有路子。不然哪就让他去了。你不知道他家前期花了多少钱。要不他那个成绩不去了。不过他也下功夫了，英语就找了好几个老师。光是跟外教上一对一的课就一小时1000多。你看他英语成绩上的多快。不过也值，国外大学还是好考，下两年功夫就能上个名牌大学。咱们就难喽，千军万马还是得过独木桥。”老四排着张青的肩膀，推心置腹的跟他说。
　　“新加坡的学校来招生吗？你们都是怎么知道的？”张青好奇的问。
　　“来，每年都来。有专门的公众号发布信息。你用手机微信一搜就能找到。”张青也就一听一过，这事离他太远了。他能考进现在这个奉城一中已经很不容易了。多亏他爸妈有点远见，在这里买了房子，落了户口，要不然张青还要在农村的小镇子里上高中。
　　一中算得上奉城数一数二的高中了，但不是最好的，最好的两所高中是实验和育才。张青在一中的成绩一直就垫底，也没办法。张青初中的成绩没出过前三名，那是在家那边，到了这屁也不是。能考进一中的没有差的。陈哲阳那种其实成绩也不赖的，只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张青辛辛苦苦学了一年，还是倒数。爸妈在他身上放的希望太多了，他不敢放弃，不敢对不起为他做了那么多的父母。
　　张青这届正赶上第一届三加一加二的高考模式。需要选科分班。张青生物学的不好，就选了物理加化学加地理的组合。寝室里其他人有三个选了纯理，三个物理学不好的选了文科。
　　张青分到高二四班，这个班型就一个，一个班五十多人。新班主任姓何，是个个子不高的女老师，四十多岁，教语文。第一天排坐不按大小个，按上学期期末成绩。而且说好以后都按成绩重新排座。第一名做最前边中间，是所有老师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不行，老师。我腿长，在前边坐不开，我申请坐最后边。”那个叫陆广平的第一名还没等老师说话就拎着书包做到了最后一桌。“就你事多。”老师的埋怨里也带着宠爱。第一名嘛，总是人见人爱。
　　陆广平的威名张青早就听说过了，天才一样的存在，完全是为了碾压这些路人。两个人的名次差着一个学年组，张青只有羡慕，没有一点嫉妒。
　　陆广平长胳膊长腿，一米八多的身高坐讲台前边是憋屈。
　　传说陆广平是大帅哥，可是陆广平一脸青春痘，嘴边上冒出青虚虚的小胡子茬，乱糟糟的头发。实在一点也看不出帅哥的模样。也就那双单凤眼能称得上漂亮。被一副小眼镜一挡，也逊色不少。这个年纪就这样，旺盛的荷尔蒙无处发泄，大部分男孩都是一个状态，谈不上好看。张青算好看的，可能是发育晚，嘴上的绒毛还是细细软软的。头发也是软软的，很少有疵毛的时候。脸上也起痘痘，不过一次一个两个。还挺可爱的。可是张青矮呀，刚过一米六。在一八几的陆广平跟前有掉地下找不着的感觉。
　　张青就坐陆广平前边。巨大的身高差让张青郁闷死了，什么都比不过人家。张青心里多少有点郁闷，自己在那暗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考好一点，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