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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与月无眠 ...

  •   “啧啧……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解风情呐!”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传来淡淡的酒香,江自流一回头,并没见到有人站在那里,却看到了石柱下恍惚移动的黑影,想必是醉倒在地上。他不住笑道:“南宫?你……什么时候来了?”

      其实,即使没有看到,光听这声音也是无比熟悉。

      南宫徽无趣地叹了一息,从柱子后面滚出一个头来,他手中微微摇晃着散发着酒气的浆壶,看着有些醉醺醺的:“刚才听到这里有打斗声,便来瞧瞧了,竟听见你们不愉快的争吵声。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呢?”

      江自流走到他身旁坐下,脸上几乎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有些误会罢。”

      然而南宫徽知道,此刻江自流眼神是杂乱的,看出有不少烦恼。他从腰囊中掏出一只青瓷杯,倒了一些酒递给江自流,继续道:“误会?你跟洛姑娘能有什么误会,竟会让你动手,这误会可真不小啊!小江,你可是极少对女人出手的。唉,不过我看来你还真是有些误会了。”

      江自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知道他所说的“误会”指的是什么,只是淡然地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见他若无其事地沉默着,南宫徽却皱起眉头,道:“我说,洛姑娘都跟了我们这么久了,你该不会一点也没察觉到吧?”

      “察觉什么?”他将酒杯靠在鼻尖下,细细闻着那残留的醇香,却对这个问题有些漠不关心。

      南宫徽无奈地扶着额头,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小江你真的……我就说你不解风情了吧。”

      “呵呵,说得你好像很懂似得。”江自流笑道。

      “咳咳,那总比你好一些。”南宫徽突然起身在江自流身旁坐下,故意压着声音道:“你没觉得洛姑娘对你很是在意,而且不是一星半点的关心,我觉得啊,她对小石这么好,也是因为你。”

      “是吗……”就算南宫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江自流脸上依旧没有半分的惊讶或动容。

      反而这惊愕的神情却挂在南宫徽的脸上,他声音有些若有若无的颤抖:“洛姑娘长得如此貌美……小江你该不会在山上呆太久,已经,已经没感觉了吧?说真的,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你跟哪位姑娘好上,估计连小手的没碰过吧。”他说完之后,脸部忽然扭曲得惨兮兮的。

      江自流瞥了一下,轻轻蹙眉道:“什么表情?这与你何干?”

      南宫徽咽了咽口水,张开嘴却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低声道:“我说,小江你该不会是那个,那个……完了!平时就我和小石跟你住在一起,我郑重地告诉你,我可是喜欢女人的!”

      江自流认真地听他说完,一开始他眼里是有些讶异,而随后不禁笑了起来:“呵呵,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不过你放心,就算我是,也绝不会对你下手。”他将青瓷杯塞回南宫徽的手中,独自站起来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啊?”南宫徽呆呆地握住酒杯,脸上却露出一丝疑惑,仿佛没有料想到竟是这样的答复,“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怎么觉得有些太伤人……”

      他回头一看,才知道江自流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南宫徽明白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于方才这段滑稽的对话,尽管他可以自如地对话,沉着地饮酒,却一样怀着让人无法看透的心事。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忽而溢出一股忧愁的气味。

      翌日清晨。

      应家坞的客堂内已然放着一张简朴的方木桌,周围铺置几张舒适的坐垫,而桌子上面亦是整整齐齐地摆着几道香气四溢的饭菜。

      应荷将南宫徽几位客人邀到堂前用膳,心情格外爽朗,她额角的秀发被几滴汗水打湿了,水红色的锦缎袖子也是半捋着的,好似这顿饭菜是她亲自准备,脸上泛着无比骄傲的红晕。

      南宫徽尝了一口面前的这盘荷香肉羹,色香味浓,确实不输于客栈里的饭菜。没想到这应家坞的当家小娃儿,不仅会铸剑,还会下厨,这与世家望族里的公子小姐确实大有不同,大概是因为父母早亡,独自承担大任的缘故吧。如此,之前在众人面前假装荒废家传之术,无非也是为了保全自身,让所有人以为应家坞后继无人,迟早也会走向湮没,殊不知只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见大家都吃得七七八八,应荷也搁下筷子道:“你们这一去就是好几天,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还以为你们都死在冰洞里了呢,派人去找了也找不到你们!还好都还活着。”

      “因为事出突然,来不及跟应姑娘交代,害您为我们担心,实在是抱歉。”南宫徽道。

      江自流虽是初至,但也听说南宫徽之前在应家坞的际遇,也马上作揖道:“非常感谢应姑娘多日款待,若有打扰,还请原谅。”

      应荷摆摆手,笑道:“不打扰不打扰,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来,每天都闷得慌,连吃饭都是我自己一个,已经好久没跟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吃饭了!”

      南宫徽点头致谢,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打理整个荒废的应家坞确实不容易,何况亲人都没在身边,这样的孤独无助怎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对了,令弟今天不在吗?”南宫徽突然想起那个剑仙少年。

      “小锋吗?他只待了一天就回去了,他的师父不让他离开门派太久,所以都没来得及跟你们道别呢。”应荷可怜兮兮地嘟起嘴,甚是可爱,“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小锋……”

      南宫徽安慰道:“令弟御剑如此厉害,往来不过瞬间,你们一定会很快再见的。等洛姑娘把药炼好之后,我们大概也要走了。”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看他……”应荷的脸色沉得更快了,她盯着江心石道,“脸色还是苍白的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要死了呢!我看还是多呆几天比较好。”

      桌上的几人忽然安静得有些尴尬,他们心底一酸,不知,应荷这句话会不会一语成谶,或者说,这才是最真实的未来。虽然还未到那一刻,但他们脑海中能隐约想到那一幕,那瞬间的悲痛绝望。其实不怪乎应荷的无心之言,她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想到了在短暂的欢愉之后,还会有多少不可预知的伤怀?

      江心石却一点也不在意,憔悴而清俊的脸故意表露不满的神色,眼中却是从容:“应姑娘莫不是咒我死?那在下也不敢多留了。”

      第一次看到江心石生气的样子,应荷竟也信以为真,刹那间有些目瞪口呆,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嘛,你又不是真的死,况且你们已经把药拿回来了。”

      江自流也似全然没有受那沉郁的气氛影响,再一次拱手作揖,彬彬有礼道:“多谢姑娘挽留,但之后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便久留,还请谅解。”

      “好吧好吧……那你们多吃点,离开这儿可吃不到这么好的饭菜了。”应荷失落地叹了一声,显然对这几个萍水相逢,却意气相投的朋友多有不舍。

      “还真的是,你看我这几天都吃胖了。”苏槿棠难以为颜地摸了下肚子,又摸摸自己圆润的脸蛋儿,忸怩道,“以前在门派的时候都没这么过,而且最近都没怎么练功,肯定胖得更厉害了。”

      苏槿棠这一说,引得几人哈哈大笑,虽然只是无意之言,却让方才的不悦烟消云散,无声得让应荷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方才尴尬的气息。

      应荷咯咯笑道:“好像是胖了点儿,不过我觉得苏姐姐胖一点也很好看,嘻嘻!”

      苏槿棠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能再吃了,我这就去练练剑,不然回去肯定被师父骂!”

      南宫徽满眼笑意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按你这个食量,再练也会胖成个球!”

      在大家都在聊得畅快淋漓的时候,洛紫凝却独自坐着一言不发,愣愣出神,好像全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握着筷子,似有似无地夹着碗中饭菜,然而碗里还是盛得满满的,看上去一点也没动过。

      这一切,江心石都默默看在眼里,问道:“洛姑娘,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心石突然的关心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似乎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微微勾着嘴角露出一个虚无的微笑:“我没事。”说完,她视线慢慢转到了江自流身上,好似在诉说着什么,又好像在渴望着他说些什么。

      江自流迎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眸,他倒从未慌乱闪烁,反而冲她回了一笑,淡淡道:“应姑娘诚心款待,洛姑娘应该多吃点才是。”

      “先生说的是。”洛紫凝有些失落,终是移开了视线,本想依礼吃几口饭菜,却几番犹豫之后把筷子搁下,“不过,紫凝有些事一直困扰在心中,让我寝食难安。”

      苏槿棠见她神色凝重,心想肯定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才会令像洛紫凝这样娴静内敛的女子愁眉深锁,便关心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你放心,我们都会帮你的。”

      她又犹豫了许久,当大家都以为她不打算说出来的时候,她的眼光却再次回到江自流身上,缓缓道:“江先生,请恕我救人心切,您从望月之巅回来,到底有没有得到什么答复,您应该尽快告诉大家,好让我们合力帮小石找到治愈的法子。还是……您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吗?”

      江自流脸上有轻微的惊诧,他确实没想到经历昨晚的那场打斗,洛紫凝竟还如此纠缠不休,难道她真的不惧怕么?他的狐疑渐渐被一缕云淡风轻的微笑掩盖,却没有任何要回应她的痕迹。

      场面再一次泛起了尴尬,江自流的沉默却让南宫徽不安了,他知道洛紫凝的话已然激荡起他心中的暗潮。虽然江自流极少在他人面前失态,但最近因为小石的事,他心里已是几近崩溃,若再不出言劝阻,就算是当着应家坞的主人,恐怕也要当场翻脸。

      “洛姑娘,小江他没跟我们道明,肯定有他的斟酌。在这里,没有比他更在乎小石了,若有办法,小江肯定已经开始行动了,也许只是暂时有些阻扰……”南宫徽道。

      洛紫凝听着南宫徽的一番话,却依旧是望眼欲穿地等待江自流的回答,哪怕只是一个字。然而他持续的沉默,让她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便道:“也许吧。也难怪江先生这好些天常常不知所踪,大概也是为此事而去的,是吗?”

      江自流依旧没有回答她,只是笑意正一点点地流逝。

      洛紫凝也知道,她这样故意让他难堪,只会让他更加憎恶自己,但她竟没再害怕触动他的逆鳞。为了缓和气氛,后来便压低了声音,道:“既然先生不方便在大家面前说,那我们是否可以私下谈一谈?”

      “抱歉。”江自流终于开口,极其平淡的语气中隐约带着如火似冰的侵蚀,“我们没什么可谈的,若姑娘有什么不满意,大可自行离开。”

      洛紫凝不再反驳,只是黯然地垂下眼眸,微微掩盖眸中那一汪死水。场面紧张尴尬得已经没人有敢动一下指头,生怕一不小心便点燃这团怒火,南宫徽也暗暗拉了一下江自流的手臂,让他稍微冷静一下。

      “苏姑娘,你不是要去练剑吗?在下对各派剑法都有所涉猎,我或许可以指点一二。”江自流竟起身走到苏槿棠身边,邀她一同去练剑,这瞬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特别是他面前“受宠若惊”的苏槿棠。

      “我……”她指着自己,还愕然在方才怪异的氛围中不知所以然,不知应该如何回应这突兀的请求,她不断用不知所措的眼神望了几眼南宫徽,然而同她一样,所有人都陷入惊愕的呆滞中,根本没人搭理她,于是她最终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等到两人前后离开了院落,南宫徽才反应过来,眼中是难以形容的错愕与心酸:“这这这……昨天才刚跟他说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开窍了!但,怎么会是槿棠呢?”

      他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他下意识地靠在江心石的耳边,问道:“小石,我以前真没见过小江喜欢哪个姑娘。”

      “恩,我也没见过。”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看上这丫头的……”南宫徽压根没留意江心石在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

      “南宫,你到底说些什么?”江心石不解。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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