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情羽思之鸳鸯扣》慕容瑾璃

64、六十四

　　恨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奇迹这两个字听起来过于美好，以至于人人都想要得到它的眷顾，可惜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它的宠儿，至少，赵羽不是！司马玉龙如是想到。
　　昕楚二年五月初三，倾羽殿内终还是落了白。
　　游历在外的白珊珊和尚在夏国为夏凌轩调理身体的丁五味都接到了司马玉龙传来的消息。
　　收到信纸的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震。
　　白珊珊是不敢相信，她不相信有丁五味在身旁的赵羽会突然去世，明明他的毒已经解了，而且凭赵羽的武功，世间又有几人能伤他性命。
　　而丁五味不一样，他虽是知道了结局，但却还是寄存着希望，不过他现在也只能哀叹一声，命运不公，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是在京城的入口处碰到的。
　　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寒暄，而是白珊珊拉着丁五味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道：“赵羽哥不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虽知道这样是不可理喻，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白珊珊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但是丁五味的眸子实在是藏不住东西，又或是他根本连隐藏的想法都没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她面前。
　　丁五味见到白珊珊的第一想法是，不过分开没多久，她怎么又瘦了呢？但听到她的问话，他也只是把喜欢她的心思又往心底压了去，然后淡淡的开口嘲讽道：“死于我之手，我自然是知晓的。”
　　随后，不顾她那挣得大大的眼睛，就这么被他拉住然后快步前往皇宫：“再不抓紧点，这宫门就要落锁了。
　　拉着那略带薄凉的葇荑时，丁五味其实也是有点紧张的，他知道他那话肯定是伤了他心底最爱的姑娘的心，但他也是没办法，夏凌轩是他的至交好友，又是让赵羽甘愿为之付出性命也要让他活的人，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白珊珊恨他，若非要恨一人，便让她恨自己吧。
　　等到了宫门，将将是到了落锁的时间，他倆把司马玉龙给的令牌亮给守卫大哥看了一眼。
　　看到令牌，那人忙向他倆行了一礼，毕竟是贵人，得罪不起：“白姑娘，丁公子，国主说你二人入宫就直接去倾羽殿即可。”
　　俩人谢过之后，便由专门等候的引路宫人带往了倾羽殿。
　　一入殿，那入眼的白却直接刺的白珊珊当场落了泪。
　　丁五味只是静立一旁，垂眸不语。
　　虽然他想安慰一下旁边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
　　但他知道他现在没资格。
　　所以，他只能等，等白珊珊她自己平静下来。
　　还好，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白珊珊也只是哭了一会，便强按住自己那悲伤的情绪，无视丁五味递过来的丝帕，自己从袖口里拿出丝帕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才抬头看了看四周，问道：“天佑哥呢？”
　　两人在前面寻觅片刻，无果，后前往后院 。
　　后院的景象又皆是让二人一怔。
　　后院不似前院那般白茫茫的一片，而是通体的红。
　　红色的宫灯，红色的窗花，红色的花绸，红色的梅花以及眼前那红色的婚服。
　　“怎么哭上了？”在她倆还在震惊的时候，司马玉龙已经移步在她面前，轻问道。
　　“徒弟，你？”丁五味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花了眼，竟看到司马玉龙笑了。
　　“嗯？我是邀请你们来参加我跟小羽的婚礼，我问过司天监，他说今天是良辰吉日，宜嫁娶，我也征求过母后，她老人家也同意了。”低眸温柔的看向躺在他怀里的赵羽微笑道。
　　既是婚礼，赵羽今日也被司马玉龙亲自打扮过了的，换了喜服，描了妆容，带了银冠。
　　“赵羽无父无母，只有一位嫡亲舅舅，舅舅在之前便是允了这桩婚事，我也只是把事情办置在了前头，等事了了，自然会带着大批聘礼前往夏国的。”司马玉龙继续道。
　　他已把赵羽的名字记在了他司马家的族谱里，写在了他名字旁，如此，生不同衾，死同穴！
　　便是入了黄泉碧落，他也是要和赵羽在一起的。
　　在此之前，苏凤灵曾经问过司马玉龙一个问题：“为了赵羽，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值得？”
　　“值！”司马玉龙毫不犹豫迎上苏凤灵的眸子坚定道。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若错过了良辰，想必小羽会怪我的！”说完便带着两人前往大堂。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大堂也焕然一新。
　　苏凤灵也已着华服高坐上位，看着司马玉龙抱着赵羽慢慢走进来，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心底默念了一声：“痴儿！”
　　“母后！”司马玉龙含笑唤了一声。
　　苏凤灵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对旁边立着的张静姝点了点头。
　　张静姝原本是不用过来的，司马玉龙也是不想她来的。
　　只是她说了一句：“我也只想在宫里感受到一点喜色。”
　　自己本来就已经孤苦，若是能看到她身边之人能够得偿所愿，那么她也是想要沾一沾，至少她名义上的夫君已经得到了幸福，虽然如她心底所爱的人一般，阴阳两隔，但是，入了黄泉，总能遇到。
　　此刻，她在旁充当着司仪，微笑的看着面前一双璧人高喝道：
　　“一拜天地！”
　　司马玉龙扶着赵羽，迎着星光，弯腰拜下。
　　“二拜高堂！”
　　转身朝向苏凤灵弯腰拜下，苏凤灵亦是含笑接过这一拜。
　　“夫妻对拜！”
　　最后一礼是由丁五味扶着赵羽，和司马玉龙互相弯腰拜下完成的。
　　“礼成！”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司马玉龙和赵羽便是真正的在一起了。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众人也皆去休息后，丁五味手里提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两坛酒，找到了坐在梅树下的司马玉龙。
　　“就知道你还没睡，来，喝酒！”轻笑了一声，随手扔了一坛酒过去。
　　司马玉龙闻言，未抬眸，只素手一伸，恰恰接住。
　　见人坐在自己身旁，这才隐了心思，抬眸笑道：“少有的见你这么晚还没睡。”
　　“过了今日，也不知道还能否再见了。”丁五味抱着酒坛子，极少的露出这般落寞神情。
　　见此，司马玉龙本想要开口劝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而丁五味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只见他抬头，眼眸通透，看着他继续道：“所以，有句话还是想跟你说，说完之后，我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才能彻底放下！”
　　“你说吧！”司马玉龙淡淡道。
　　“赵羽他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这是赵羽在彻底昏迷前对丁五味说的：“他说，他希望他所爱的人都能好好活着，平安喜乐！”
　　“我会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踏遍楚国山河，看遍人间繁华，在与他碰面之时，再和他慢慢的细说。”司马玉龙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那漫天的星空，淡淡道。
　　虽然他说的很平静，但丁五味却清楚的看见他眸中的晶莹。
　　“这样就好。”丁五味想尝试着把嘴角勾起，对司马玉龙笑一笑，但试了几次，他发现比哭的还难看，最终决定放弃，只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喝酒！”司马玉龙扬了扬手中的酒坛道。
　　“好！”
　　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过半坛，司马玉龙便醉了！
　　醉眼朦胧间，司马玉龙趴在丁五味的肩膀上大哭，一边哭一遍说着他与赵羽之间的往事，又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似乎把眼前的人当成赵羽，拉着他的手，指着树上那本不应该在这个季节绽放的红梅兴奋的说：“小羽，你说，漂不漂亮，你说你喜欢红梅，我便把这树上都挂上了！”一会又哭着轻锤他的胸口道：“嗝，你是个骗子，你是个大骗子，说好了很快就回来了呢，可，可我等了你，嗝，可我等了你那么久，就，就，就等到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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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会儿开心的大笑，一会儿又大哭起来，说到最后，渐渐的没了力气，就这样趴在丁五味的膝盖上睡着了。
　　看到终于睡着了的司马玉龙，丁五味轻轻的带有节奏的抚着他的背，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欣慰：“憋了那么久，终于释放出来了，如此就好！”
　　翌日清晨，司马玉龙是在自己寝殿中醒来的。
　　一边揉着自己因为宿醉还隐隐作痛的额角，一边慢慢的下床来到桌案旁，看了一眼桌上那碗黑漆漆还散发着苦味的药汤，又拿起放在药汤旁边那一看就是出自于丁大御医之手的字条：“徒弟，算了算时间，你也差不多应该醒了，在当你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也一定不会忽略旁边的那碗药汤的，虽然颜色比较那个，闻起来也比较那个，但是我告诉你，你必须给我喝下去，这可是为师亲自熬的，一般人可没这个待遇，还有啊，我和姗姗就先走了，就不跟你当面说告辞了，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啊，记得照顾好自己，你可是还要带着石头脑袋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的呢！”
　　看完这纸条，摇了摇头，失笑道：“这个五味啊！”
　　又看了一眼旁边那碗药汤，皱了皱眉，认命的把它喝掉了。
　　换下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仪容，就去了倾羽殿后面的密室里。
　　他并没有把赵羽葬在这世间的某一处 ，而是把他放在这由万年玄冰所打造出来的透明棺材里。
　　他抚摸着棺身，看着里面依旧是一袭嫁衣的赵羽温柔道：“小羽，请你耐心在下面等一下，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定来找你！”
　　昕楚二十五年十二月初八，司马玉龙最终还是没有熬过那个令人寒冷的冬季，临死之前，他还撑着病危的身体，冒着雪，去梅园里摘了一枝最漂亮的梅花，他说：“这梅花生的极美，摘一只下去，小羽他定会喜欢的，我……我不能让他再等我了，底下阴冷无助，小羽定……定害怕了，我要下去陪他了。”说完这话，他又把目光转向一直陪着他的静姝，停顿了一会方道：“这些年，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
　　闻言，张静姝只是摇了摇头，红着眸子哽咽道：“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只是你若下去碰见了他，替我带句话，就说，还请让他再下面多等我一会，我等念卿到十八岁，就会来陪他了。”
　　“好！”司马玉龙点了点头，随即再无牵挂的闭上了眼。
　　至此 ，一代明君司马玉龙驾崩，享年四十五岁。
　　张静姝连夜修书一封派人寄给现在安顿在楚国天暮镇的丁五味夫妇。
　　收到信封的他们很快的就赶回了京城，入了宫，看着躺在水晶棺里一袭嫁衣十指紧扣，腰封上都挂着那半枚鸳鸯扣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红了眼，但嘴角却勾上了笑意：“这样就好，总算是圆满了！”
　　等下了葬，丁五味把那枚通行令牌交给了张静姝 ，最后再看了一眼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眼里含着最后的眷恋：“宫里的人都没了，留着也没用，但皇后娘娘日后若有事需要我夫妇来帮忙，也还请尽量开口，我们能帮的尽量帮。”
　　“好！”
　　同年，太子司马慕清继位，改年号为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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