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沉吟一番,问道:“恒儿,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顾衡老老实实说道:“母亲,其实我只是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被顾衡这么一说,杜氏顿时有些无语,这听起来容易,实际上,比什么愿望都难达到好不好。
这个世界,谁能真的自由呢?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不过,顾衡还小,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杜氏并不是那等愚昧的家长,她少女时候也有那些天真的想法,可惜一切都敌不过现实。杜氏干脆带着顾衡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叫杜衡研磨铺纸。
杜氏很快在纸上写上了两个词,一个是权势,一个是钱财。
杜氏写完之后,搁下笔,对顾衡说道:“恒儿,咱们家如今看起来光鲜亮丽,真要说起来,还不如你姐姐没有当皇后的时候。跟皇家扯上关系,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稍微想要多获得一些什么,立马就有有心人扯到裙带关系上!所以,虽说如今家里有个爵位,但是很多事情上其实是越发束手束脚了!”
顾家属于清流,总有各种各样的顾忌,最大的顾忌莫过于名声,顾家历经几百年树立起了清流世家的名声,不能因为家里出了个皇后,就将传统给丢了。
所以,顾家不得不刻意低调,让身上这个外戚的标签淡去。说句难听点的话,顾家如果还是清流,只要不胡乱掺和,那么,改朝换代之后,顾家照旧能当官。但是作为外戚,要是跟皇家关系太亲近,以后可就说不准了。顾家不是那等新贵,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他们需要往后看。
“所以别看咱们家有个承恩公的爵位,但是正是因为有这个爵位在,顾家人更要小心谨慎,不能落下什么把柄!”杜氏轻叹了一口气,“至于钱财,同样是如此!”
杜氏虽说没有直接给顾衡交账,却也跟他说了顾家如今大致的情况,顾家在京城这边,其实产业并不多,京城这种地方,王公贵族,高官显贵不知凡几,好东西皇家自个都不够用呢,下面的官员,能弄点边边角角的就算是不错了!
顾家在京城附近也不过是两个庄子,还有几个铺子,顾家也不自己经营,都是直接租了出去。顾家真正的根基实际上是在祖籍那边。像是顾家这样从前朝延续到现在的清流世家,其实才是土地兼并的主力。历朝历代,土地兼并的事情根本解决不了,寻常百姓为了避免朝廷的各种赋税捐,就会干脆投献土地,宁可给权贵做佃农,也不愿意做良民。这等小农抵御风险的能力很差,遇上个天灾人祸的,就得卖房卖地,然后土地就真的跟他们没关系了,遇上个有良心的还好,遇不上的话,那就真的是要没有出头之日了。
当然,这些下面的事情,像是杜氏这样的是不清楚的,她只知道家里多少地,每年能有多少产出,能收多少租子。
将来顾衡呢,可以分到一部分家产,但是,这一部分甚至支撑不起顾衡过上如今这样的生活。
倒不是顾衡如今的生活有多奢侈,而是其他的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地方,像是顾衡如今一个人就能住一个院子,这样的院子放在同样的地段,没个一千两根本不可能,顾衡一个季度起码要有四身衣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年头,除非是那种缂丝织锦的料子,这种料子一般也只会用来制作那种礼服,用来做常服,那就太奢侈了!顾家显然不可能高调到这个地步。
而正常的衣料织染的水平就是这样,都是天然的染料,过两次水,衣服就看起来旧了,所以呢,一些奢侈一点的人家,衣服过了水之后就算是旧了,不会再上身,而是会赏赐给下人,或者是留给一些打秋风的亲戚。顾家虽说没这样的规矩,但是顾衡怎么着也是家里的嫡出少爷,一身衣服总不能过个三四次水还穿着,那就不是简朴,而是寒碜了。
吃饭什么的同样也是如此,作为元后的娘家,顾家还是享有着不少贡品的分配的,像是什么胭脂米,碧粳米之类的,这些顾家都有配额,作为顾家的嫡子,自然也是有的。至于出行也是一样,他要不是顾家的嫡子,光是要养一架马车,一个月花费的钱财就不再小数。
仅仅是衣食住行尚且如此,何况还有其他的开销呢?
顾衡很想要以头抢地,搞到最后,自个穿越一场,还是要想办法搞钱。
而且,按照杜氏的意思,不光是要搞钱,还得给自个乃至自家搞到免死金牌,要不然的话,回头还得防着上头清算。
顾衡觉得自个上辈子不该学IT,而是应该跟随袁大德鲁伊的脚步,只要自个能够在这个时代搞出亩产千斤的粮食,那么,除非是自己要造反,否则的话,谁都得忍着自己吧!
可惜的是,顾衡对于这种事情只停留在杂交上头,至于怎么杂交,顾衡那是一窍不通的。
这事只能暂时搁置,但是挣钱的事情,顾衡还是有点想法的。只是在这种小农经济时代,想要做出点事情来也困难,要是搞出那种羊吃人的事情,那就不是挣钱,而是催命了!
杜氏见顾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有追问什么,顾衡人不大,主意却很正。他从小是个有想法的,杜氏一度怀疑他有宿慧,只是一直没有得到验证而已。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个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孩子,只是顾家如今这个情况,真的是没办法给这个孩子兜底,因此,杜氏对顾衡一向很是宽容。
意识到自个想要的是什么之后,顾衡就开始振奋起来了。他上辈子活得太累,一度怀疑自己会过劳死,很显然,这辈子自己还没出生,就卷入了一场旋涡之中,如果不想要被旋涡搅得粉身碎骨的话,那么,还是得劳心劳力一阵子。
顾衡盘算了一下,若是太子能够在三十多岁登基的话,那自己呢,奋斗个二三十年,之后也能退休养老了,所以,接下来的努力还是有价值的,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那就加油吧!
顾衡同样确定的是,宫学里的课程对自己用处非常有限,有这个闲工夫,自个还不如多看看什么天工开物,梦溪笔谈之类的杂书呢!
顾衡开始积极投身各种杂书的行列,他非常惊喜地发现了一些外文书,主要是拉丁文的,据说是一些传教士带过来的,译本也有,不过一般翻译得都有些别扭,主要是因为前朝和本朝的绝大多数士大夫对于这些传教士的学问兴趣不大,士大夫也是很有功利性的,不能让他们当官的书,就不是好书,会移了性情。至于对这些学问感兴趣的,呵呵,除非是那种官宦世家,有钱有闲的,否则的话,根本没有这个资本在这种事情上下功夫。就算是下了功夫,但是他们研究出来的东西,也很难找到机会公布出来。像是这等学问,就算是印刷出来了,根本没人看!私人的书坊除了印刷各种与科举有关的书籍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各种才子佳人一流的话本传奇,因为这些销量高,而各种工具书呢,识字的人多半不感兴趣,不识字的人呢,倒是有可能跟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可是,他们根本没这个几乎接触到这些东西。
顾衡没学过拉丁语,不过,当年学的英语也算是拉丁语系,许多地方还是有些共同之处的,加上还有那些传教士的译文作为对照,顾衡这辈子脑子也很好使,连蒙带猜,将这些居然辨认得七七八八,然后,顾衡就求了杜氏,请她想办法给自个搜罗一些外文书籍,主要就是那些传教士带来的关于西方自然科学的书籍。
杜氏虽说觉得这些不是正经的学问,不过顾衡显然不可能去考科举,那么,多学点东西不是什么坏处。因此,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