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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装傻充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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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刚一说完,连康熙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惊讶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毕竟他方才所说的话完全是不合规矩的。
虽知如此,但心底却又隐隐有着几分期待。
沐剑屏再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又将那把大笤帚提在手里,走上前来问道:“皇上是让我一会儿去养心殿值守吗?”
“听朕说话要听重点。”看对方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康熙只觉既无奈又生气,便重复道:“朕是让你搬到养心殿来。”还特意在搬字上加重了语气。
“……”沐剑屏瞳孔一缩,仔细体会着康熙话里的意思,难道这是要让自己离开尚膳监,然后住进养心殿不成?
眯着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康熙,暗想这个小皇帝心思最多最会折腾人,该不会虽然解除了幽禁,却又想着别的法子打算惩罚折磨我吧?而且还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肚里咽的那种?不然干什么一定非得让去到养心殿呢?
况且这养心殿虽大,有前殿后殿东西暖阁东西梢间之类的,自己当然不可能和康熙同住一室,但至少也是在同一屋檐下,放到今时今日岂不就是大家口中的同居了吗?虽然旁人尚且不清楚她女子的身份,但是她自己不能装作不知道,这种事情终归是不成体统,而且还感觉怪怪的。
再者说沐剑屏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御前侍卫,搬进养心殿是一件非常不合情理也不合规矩的事儿,若说小玄子有其他的打算,撤了她御前侍卫之职,让她当一个在养心殿伺候的太监看上去倒是能说得通,只是可怜自己在太监与侍卫的身份中切来换去,被这皇城之中权力地位最高的人因一己之私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也着实十分难受。
不过小玄子身边已经有很多伺候的小太监了,像总管李公公,还有温有方温有道两兄弟,而且他们平素与自己关系还算不错,要是突然过来抢他们的饭碗实在是有些过分。
另外最为重要的一点,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在尚膳监的大房子里多自在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若是搬到了养心殿,不止平时要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就连屋里的摆设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你总不能在那里贴上一张偶像海报,或者放上两件手办模型吧。
还有院子里韦小宝种的一坛花,以及那缸名叫朝天龙的金鱼,自己也不能不管不顾啊,花几天不浇水就会死,鱼几天不喂食也会死,如果把它们都挪去养心殿,你猜小玄子会答应吗?
只是须臾之间,沐剑屏便想了很多很多,有意义的无意义的,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她脑子里都过了个遍。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小玄子让她搬去养心殿说不定只是一时冲动的意气之言,自己绝对不能陪着他胡闹。
这样想着,又抬头冷眼瞧了康熙一会儿,见对方此刻却是目光灼灼,仿佛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一般,遂边挥舞着大笤帚低头继续扫地,边装傻充愣道:“奴才愚笨,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
“不明白?”康熙见她眼神闪烁,便知她在同自己打马虎眼,于是冷笑一声,道:“你……”
“麻烦皇上抬一下您的龙足。”岂料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剑屏出声打断了,而且她还一本正经地拿着大扫帚在自己脚下划拉来划拉去。
康熙是皇上又有洁癖,看那笤帚在脚边蹭来蹭去,卷起的尘土又沾染了自己的衣摆,遂皱着眉头本能地从石凳站起来闪到了旁边。
谁知沐剑屏似乎并没打算放过他,而是抄着笤帚也跟随康熙站的位置继续在他脚下划拉着,还煞有其事地说着:“麻烦皇上再抬一下您的龙足。”
看着她的动作,康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故意的?院子里这么大的地方了,为何偏偏追着朕脚下的这块儿地扫?”
“皇上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贵为九五之尊,这尚膳监的院子虽大,可奴才也得先紧着您是不是?把您脚下这块地打扫干净了,才能让您坐得安稳舒心啊。”沐剑屏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虽知这番话是胡搅蛮缠,却偏偏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康熙被气乐了,不禁暗自想道:朕是不是有毛病啊,居然起了要让她搬去养心殿的想法,难道前朝之事还不够烦心吗?真是自找不痛快。
不过刚才的确是一时冲动,待稍微冷静下来,康熙倒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有欠考虑,沐剑屏现在已经遭到有些人嫉妒眼红,若再让她光明正大搬到养心殿,岂不是要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以后怕是更会有人明里暗里找她的麻烦了。
想着这事儿还是暂且作罢,毕竟来日方长,自己尚可不必急于一时。
这么思忖着的时候,余光却瞥见对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仿佛是计谋得逞一般,康熙忽然就觉得非常不甘心,生了些许想要捉弄她的心思。
“皇上,您在想什么?”
见康熙一直在沉思,沐剑屏试探性地问道,毕竟眼前这一位不是普通人而是少年帝王,就算是想要拒绝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还得给他备好了台阶留足了面子,有必要的时候甚至还要装出一副万分遗憾惋惜的样子。
只不过这么做委实心累,沐剑屏懒得做那么多夸张的面部表情,便决定走另一条路,直接对康熙的话装傻充愣到底,不过老实说,她心里其实也是忐忑不安没有十足把握的,不知道这样能不能糊弄过去。
“朕在想,最近养心殿有个伺候的小太监笨手笨脚的,你既然机灵又勤快,方才还说了一番令朕颇为感动欣慰的话,是不是应该给你个机会,让你代替那个小太监留在养心殿伺候呢?”康熙转身坐回石凳上,已然恢复了先前悠闲慵懒的模样,他故意说了这话便是等着看沐剑屏会有什么反应,至于眼中闪烁的,则是怎么遮掩也掩盖不住的笑意。
沐剑屏见康熙重新坐了下来,心里霎时凉了半截,又听他说了接下来的这话,另外半截心也凉透了。
不对呀,这小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就自己方才拿着扫帚胡乱搅合一通,按照小皇帝以往的性子,早就不耐烦地拂袖而去了,断不会坐在这里同自己好言好语,而且居然还不咸不淡地夸赞起自己来了。
执着扫帚柄的那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沐剑屏闪着空洞的双眼欲哭无泪,暗想:小玄子该不会是说真的吧?
只单单看着沐剑屏这副进退两难的模样,康熙就觉得无比舒心,却又见好就收地适时说道:“不用紧张,朕同你说笑呢。”
嘴角擎着笑,从身旁石桌上的盘子里随手拿起一块儿糕点,伸手递给站在对面一脸懵的沐剑屏,康熙眼中闪过一丝愚弄:“来,用这个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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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兄弟当真是好福气,这次能够逢凶化吉躲过一劫。”
那天之后,沐剑屏被解了禁,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她依旧好好当她的御前侍卫,依旧和张康年站在尚书房的门口值守,依旧过着那看似平静却算不得自由的日子。
只是紫禁城上方的天空,却越发晦暗了。
“是啊,皇上宽宏大量,最后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沐剑屏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老实说,张大哥我在宫里当差这么久,还没见过犯下如此大错的人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当初兄弟们可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呢。”张康年叹了口气,随即又笑道:“不过说到底,桂兄弟你到底还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皇上对你和旁人真的是不一样。”
听了这话的沐剑屏只是浅浅笑了笑,却暗自垂下了眼眸,其实小玄子对我和对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呢?也是会威逼利诱玩弄帝王心术的,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只不过张大哥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啊。”张康年小心翼翼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没有旁人以后,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知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意思,就算你现下再得皇上的宠爱,最好也不要仗着这一点再犯错了。”
“多谢张大哥提醒,我记下了。”沐剑屏点了点头,她一个从现代穿越回去的人,又岂会不知帝王无情这四个字的意思?
这番对话说完,两人之间,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张大哥,我也在宫里当值了一段时间了,可从没在天上看到有小鸟飞过,这是为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沐剑屏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的天空,忍不住问道。
张康年一听这话就笑了:“皇宫地处北方,现在已经是秋天,鸟都开始飞去温暖的南方了,所以你当然看不到它们了。”
“是吗……”沐剑屏依旧呆愣地仰着头,有些出神地自语道:“难道不是因为紫禁城禁锢了所有的自由,所以就连一向喜欢自由自在的小鸟都不愿意从这上空飞过吗?”
“嘘——”张康年吓了一大跳,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话你和我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可是会惹大麻烦的。”
与张康年那颇为紧张的模样不同,沐剑屏依旧很是淡然:“张大哥你说,宫外的生活是不是非常丰富多彩?”
张康年以为沐剑屏年少贪玩儿,并不吸取上次私自偷跑差点惹来杀身之祸的教训,于是沉声提醒道:“桂兄弟,你就不要再想着溜出皇宫了,下一次可未必这么幸运了。”
“张大哥多虑了,我并没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是和你闲聊而已。”沐剑屏略略活动了一下站得僵直的身子,又道:“你如果不当御前侍卫了,有没有想过自己在宫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个我倒从未想过,能在御前当值已是无上的光荣,日后若能有机会加官进爵,便也别无所求了。”张康年说道。
金钱、权利、地位,多少人终其一生都要追求这些东西,若是在原来的世界,沐剑屏大概也会希望自己毕业以后能挣很多的钱或是有很高的权利地位,但是在现在鹿鼎记的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自由”二字来得实在。
“你今天是怎么了,说的话都这么奇怪,你年纪小武功高又得宠,他日必定前途无量,可不能有什么懈怠偏执的想法啊。”张康年笑道:“再说你总想着出宫,皇上也未必会放你走。”
“是啊……”想起前几日康熙还冷言冷语地恫吓威胁她不准私自跑出宫,沐剑屏不禁垂下了眼帘,不知是在和张康年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难道真的要等到我死了或者伤了,才能有机会离开这紫禁城吗?”
然而此时的沐剑屏却不知道,就是这样的一句不经意之言,在不久的将来,竟然真的一语成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