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前堂客

4、第一次相处

　　杨柳收拾完书房出来的时候，李日迟依旧保持着和刚刚一样的坐姿，他一直低着头，杨柳忍不住担心起他的颈椎来，
　　虽然沙发不小，他也仅占了四分之一，杨依也并不打算坐沙发，免得惊了他，
　　杨柳坐在了按摩椅上，电影依旧放着，这个电影已经走了一拨剧情，完全不知道在讲什么了。
　　杨柳只好关了电影，换了一首比较舒缓的曲子，切到循环模式，纯音乐，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但还是希望能让他放松下来，
　　整个屋子里静静地流淌着音乐，
　　杨柳怕自己用手机看视频，太吵闹，只好放下了手机，去书房里取了上次没看完的书接着看起来，不知不觉中看的入了迷，
　　等到杨柳从书中缓过神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她扭头看了下李日迟，发现他居然睡着了，头歪在了沙发靠背上，
　　甚至发出轻轻的鼾声，因为侧靠着，下颌的线条就露了出来，
　　他的刘海有些长，遮住了眼睛，
　　五官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堪堪顺眼而已。
　　只是这个姿势就有些扭曲了，身体规规矩矩的坐着，头斜靠着，折成一个不舒服的角度。
　　杨柳看着都替他觉得累，只是也不好纠正，想着他能睡着，也是不容易。
　　杨柳看看手机，快到中午了，
　　如果没有这个不速之客，杨柳多半会有自己做饭的兴致，只是今天还是算了，乒乒乓乓的在把他吵醒了，况且厨房也没有什么食材，
　　杨柳选择直接在手机上订外卖。
　　等外卖来的时候，门铃声惊醒了李日迟，他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突然抬起了头，仓皇四顾，
　　用了点时间反应，
　　等到他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又迅速把头低下下去，坐直了身体。
　　这一切杨柳并没注意到，她只顾着去接了外卖，
　　拎着外卖进来以后先是放在了餐桌上，
　　然后拉出了两个椅子，
　　她尽量把两张椅子拉出最大的距离。
　　这才去厨房取了两个杯子，倒了热水。
　　杨柳暗暗责备自己完全不懂待客之道，
　　这么半天了也没想着给客人倒水。
　　“洗手间在那边，去洗个手过来吃饭吧。”
　　杨柳摆弄着桌上的外卖说道。
　　李日迟站起来，进了洗手间，出来以后就默默的坐在餐桌上吃饭，
　　杨柳有点看不下去他把头埋得那么低，替他脖子疼。
　　于是想了想，好心说道。
　　“我听我妹说你叫李日迟，我就这么称呼你，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我说你听着，一会吃完饭，你就可以去书房，我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你今天晚上就睡榻榻米，带着你的背包，把门关上，然后你就可以放松一点，做你平时做的事就好，你要是听懂了我说的话，可以不回答，但是能不能稍微点个头。”
　　杨柳说完放下筷子，观察他的反应。
　　李日迟怔了怔，轻微的点了点头，头发随着他点头的幅度轻轻的晃了晃，他的头发很黑。
　　杨柳松了口气，这人还可以，起码能给反应，于是乘胜追击
　　“那好，我下午大概四点多会出去一趟，去超市买点菜，半个小时就能回来，你自己呆在家里，晚上咱们自己做饭吃，同意的话就点点头。”
　　李日迟又迟疑着点了点头。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头来看人。
　　杨柳也不在意，最后她把吃完的外卖餐盒放在了外卖袋里。
　　“一会你吃完，记得把垃圾放在垃圾袋里，我出门的时候顺手扔了。”
　　说完也没等李日迟给反应，她知道对方是听的懂的，于是直接进了洗手间去洗手，
　　也就没注意到李日迟又默默的点了点头。
　　杨柳整个下午都在刷剧，看电影，李日迟带着他的背包进了书房，这样他们就互不打扰，杨柳也能放松了，要不然她总觉得自己有义务要照顾客人的情绪，
　　杨柳并没有社交恐惧症，如果她愿意她是可以和别人愉快的聊天的。
　　只是大多数时间她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还好李日迟比她想象的要容易招待。
　　起码不用她过多的寒暄，
　　去超市采购，做饭，敲门叫李日迟吃饭，一切都顺顺利利的，饭后杨柳让李日迟去浴室洗澡，李日迟带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去了，洗完了，就默默的溜回了书房。
　　杨柳看他回了书房，觉得自己今天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决定去洗澡。
　　等到杨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灯光从门缝里钻出来，她有些纳闷，这都快十点了还没睡吗。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习惯。
　　杨柳也没多想，直接回卧室关灯睡了。
　　大概是半夜的时候，杨柳正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书房传来一声尖叫，吓了她一跳，
　　她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去开灯，可是灯没有亮，居然破天荒的停电了，
　　杨柳想着这次回来可够不顺的，
　　她只好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出了自己的卧室。
　　等她推开了书房的门，
　　就发现李日迟整个人埋在被子里，缩在榻榻米的一角，不断的在发抖。
　　杨柳还记杨依和她说的，这人被碰到可能会害怕，只好站在一旁轻声细语的安抚。
　　“别害怕，刚好停电了，你是不是怕黑啊，你放开被子，我这有手电的亮光。”
　　李日迟埋在被子里哆嗦了很久，
　　才抖抖索索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他的整个脸上都是汗，
　　前额的头发都湿透了，贴在额头上，眼睛因此露了出来，
　　两只眼睛频繁的眨着，眼神里满满都是惊慌，向着杨柳看了过来。
　　说实话，杨柳有点被这眼神惊到，
　　这简直就是孩子一般无助的眼神，
　　杨柳稳稳的接住了他的眼神，
　　努力微笑的看着他，
　　杨柳也不知道这么昏暗，
　　他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杨柳慢慢走过去，弯下腰，隔着被子，轻轻的拍着李日迟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不要害，很快会来电的”
　　或许是杨柳的安抚起了作用，也或者是因为有了手电的亮光，
　　李日迟的眼神不那么惊慌了，
　　他有些迷茫的看着杨柳，这么近的距离，李日迟的眼睛又睁大了些，
　　看上去越发像小孩子的眼神了，
　　杨柳想，这种带点纯真的清澈眼神，
　　她还真的没有在成年人身上见过了。
　　就连她自己也常常是疲懒的。
　　杨柳的左手下意识的隔着被子轻拍的他的背，
　　身体尽量与他保持距离，以免对他造成压力，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照亮他的周围。
　　“你是怕黑吗，睡觉喜欢开着灯睡啊，说起来现在很多人都习惯亮着小夜灯睡觉，在自己家都如此，就别说是住在陌生人家里了，觉得不适应也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怕的，我估计一会就能来电了，对了，我听我妹说你是北京人，你来我们这不适应吧，我也在北京工作的，你今年多大了。”
　　杨柳在竭尽能力绞尽脑汁的说废话，
　　她并不指望他能回答，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二十二。”
　　声音又低又软，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
　　杨柳很惊讶，没想到他能回应，而且他是会说话的。
　　“哦，二十二了啊，比我小不少呢。”
　　杨柳状似随意，继续若无其事的说话，希望通过聊天能让他放松。
　　“你应该叫我声姐的。”
　　李日迟的眼神依然是迷茫的，
　　但是他还是歪着脑袋，有点生怯了叫了一声。
　　“姐。”
　　还不等杨柳有所回应，突然灯就亮了，
　　李日迟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灯光，眼睛迅速的眨了几下，
　　仿佛才看清楚离他很近的杨柳，
　　他立刻惊慌的低下了头，躲开了杨柳的手，又把自己缩在了墙角。
　　杨柳被他这反应弄的愣了愣，
　　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讪讪的收回了自己手。
　　“好了，电来了，你接着睡吧，灯就帮你开着，”
　　说完杨柳就准备离开，但是睡衣的衣角却突然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扯住了。
　　李日迟正有些惶惑的看着她。
　　眼里是不容错辨的不安。
　　杨柳没办法，只好坐在了榻榻米的边沿。
　　“好了，你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李日迟看了看她松开了手，重新裹好被子躺了下去。
　　脑袋就挨在了杨柳随意放在榻榻米上的手旁边，
　　然后闭上了眼。
　　杨柳看着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但是眼皮在不安的跳动。
　　杨柳试探着用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
　　李日迟僵硬了一下，
　　但是这次没有躲开，
　　于是杨柳继续给他顺毛。
　　过了好一阵，李日迟总算睡着了，像中午的时候一样，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杨柳这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拿开，蹑手蹑脚的出了书房，
　　她忍不住的想，
　　她今天可真是破天荒的发了善心了，
　　这么耐心的对待这个叫李日迟的男生。
　　杨柳溜回房间，躺回床上，觉得有点累，也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