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命好的女人》兔之夭刀

15、不想认命然而除了认命又能怎样

　　*关于认不认账这件小事
　　顺儿的事情过去不多久，就到了张冬月出嫁的时候。
　　屠夫张疼闺女，给她扎扎实实地准备了一大车嫁妆，吃穿零花，应有尽有，可以说是倾家之力了。
　　没想到日子来了，上门的却是男方退婚的书信。
　　男方年初考中了秀才，那会儿屠夫张还帮衬亲家摆酒来着，胡同里的小媳妇小丫头子都很羡慕张冬月做了秀才娘子。却不料这才过去多久，男方就撕破脸皮要退婚。
　　退婚不退婚的，本是两家的事情，一拍两散，原也不少见，纵然撕破脸，也不过是结个仇的事情，两家人从此路上见了互吐口水也就完事了，还能难堪到哪里去？屠夫张不是上赶着倒贴的人，男方大凡说个八字不合，他难道还会纠缠？
　　令人齿冷的是男方说退婚的原因是女方不守妇道，与人有私，玷污门楣，他们书香人家绝不能娶这样的媳妇败坏家门云云。
　　这就很让张冬月难堪了，冬月在家哭哭啼啼了几天，只差没一头碰死。
　　两家就从朋友变成了死仇。
　　叫我说也是男方的错，显见嫌弃姑娘的出身，嫌贫爱富已是不该，还要把错推到姑娘身上，用的是这么杀人不见血的理由，说他泯灭人性都不为过。
　　姑娘的名节可是比命还重要啊！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但是常听他们书生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们自己说的道理想必是真的，那秀才竟然用比命还重要的事情儿戏，屠夫张没打上门去算是好性儿了！
　　但是对方是秀才，已经迈入了通往仕途的门槛，已经有逐利的人围在他身边像苍蝇叮着腐烂的伤口一样聚集。
　　屠夫张讨要说法不成反而被秀才的好友一顿羞辱，气的在家病了好几天。
　　张冬月一口气憋不下去，去县衙上吊自杀想凭尸告状，还好因为差役们一直注意着这一带，早早发现救了下来。
　　事算是闹大了，因为是在皇城，不像地方上那么好一手遮天，最后守令命稳婆验了冬月的身，确认冬月还是处子之身，遂罚了秀才一笔钱，责令婚约无效。
　　这是好事。若是换了保守的官员裁定婚约有效那才惨呢。姑娘出嫁后在婆家任凭搓扁揉圆，遇到不喜欢她的公婆丈夫，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显然秀才对屠夫张家有意见，纵然保全婚约，秀才家憋着一口气，可不要洒在张冬月身上。
　　如此结局两不相干，对冬月而言，利大于弊。能避免踏进鬼门关，也是可喜可贺。

　　*关于情郎这件小事
　　解决了名声被泼污水后没多久，屠夫张将女儿许给了妻子的娘家侄儿。
　　姐姐的娘家侄儿是投奔上京来的，是个稳重人，只是长得一般，五短身材，又壮实，又少年老成，和冬月站在一块儿活像父女。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别的选择。屠夫张拿钱在我买地的村子里又给他们买了一块地和一座屋舍，就让他们在那边成亲、安居了。
　　冬月婚后过得倒是相当不错，她一开始不太喜欢这个丈夫，处着处着也就喜欢了。她丈夫总是憨憨地笑着，被人短了钱也不争执，被冬月挑刺儿也不回嘴，还做得一手极好的把子肉。
　　一两个月过去，冬月安心下来和丈夫过日子，除年节外，稀得一见。
　　大家都说冬月颇有后福，我总觉得有些不足，又说不上哪里不足，大约是觉得冬月过得只能说平安却不算欢喜，是以有些可惜。
　　女儿过上了好日子，屠夫张夫妻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是屠夫张每每再想起那个秀才来，总是恨得咬牙切齿，并且此后他看一切读书人都不太顺眼。
　　有一说一，读书人里出个顶事儿的实在太难了，怪道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尽是读书人”。
　　未过多久，那秀才新订婚了一户人家，也是读书人家的闺女，从屠夫张的吐槽来看，竟是时常说出去炫耀。
　　这日秀才和人吃酒，将冬月来比未婚妻，将冬月贬低得十分不堪，屠夫张恰好送肉去，听见秀才猖狂的羞辱之言，气得毛了，冲上门去抓着他抬手就是两巴掌，直把那秀才打得晕厥了过去。
　　这下就炸了锅了，他是秀才，人身地位就不大一样了，屠夫张只是个小老百姓，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屠夫，那家子马上就要报官把屠夫张锁拿了去。
　　得亏路过的差役是得了公主东院的交代，对小樟树胡同格外照顾的，颇和我说过几句话，我使了几两银子叫他帮忙和稀泥，才算了解此事。
　　屠夫张在家闷闷不乐好几天，忽听闻秀才被抓了，他便一骨碌爬起来，冲他媳妇要酒喝好助兴。
　　我恰在他家帮他媳妇整理寝室格局，这里放个花瓶那里挂个画儿，外头的树怎么移栽怎么修剪等等。
　　听见屠夫张在那里乐呵起来，姐姐就拉我出去问：“怎么突然要酒吃，黑天白夜的我妹子还在咱们家呢，也不知道做个正脸待客！”
　　屠夫张哈哈大笑，拍起手说：“我是高兴啊，幸好咱们闺女没和那秀才如何！你可知道，那秀才原来早已有了个相好，就是隔壁的闺女。他定了婚，那丫头不乐意，撺掇他给未婚妻下毒，结果呢，毒死了人全家！贼厮这才被锁了去，岂不大快人心？快去收拾收拾，打上好酒咱们去女婿家吃他的把子肉快活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