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命好的女人》兔之夭刀

10、命苦吗？命不在自己手里能不苦吗

　　*生死这件小事
　　我看见刘太太和刘驸马出现在宴席上，就猜到他们是为了柯息的事情来的，顿时觉得这事儿好不了了。公主就算不在意，就算愿意随他们去，那也不是现在。她刚在六公主面前说了强横的话，又怎么会自己打脸自己。
　　刘太太和刘驸马向各位公主问了安，刘驸马避了出去，只留刘太太喜气洋洋地对公主说：“公主万寿，我这里又有一见喜事，说出来与公主一起高兴……”
　　我竖着耳朵听，悄悄地打量公主的表情，私底下还算着自己有多少钱，能不能在公主发卖柯息时悄悄地去买下柯息藏起来。
　　刘太太将柯息产子一事说完了，道：“这孩子我看着是极好的，长得像公主您呢，公主什么时候方便，我抱来给公主瞧瞧——”
　　六公主发出一声嗤笑，代阳公主拽了拽她的衣袖，然后回过来按住武阳公主的胳膊，对刘太太说：“老夫人这话就不对，今儿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扫兴的话，什么意思！你们还不扶老太太出去！”
　　武阳公主一把甩开姐姐，不怒反笑道：“好啊，是喜事啊！我人还在这坐着，你们一声不闻的就把个小妾抬进来了！瞅着我好欺负是不是？照我脸上打是不是！好，很好，我嫌喜事不够，我给你们再添两件！来人，去把那贱人和贱种拖过来打死！！”
　　代阳公主忙道不可，我把心一横，也顺势劝了两句“别的倒也罢了，陛下说不定又要恼，何苦与陛下置气，不如发卖了也就是了”。
　　六公主也道：“妹妹身边的人果然都为妹妹着想，倒是已经先想到爹爹会庇护驸马的小妾。”
　　我恨的牙痒痒，但是只能麻溜的往地上一跪给自己请罪了。
　　代阳公主直接对六公主发了火：“姐姐若是存心挑拨离间呢，就请回自己家去！一家子姐妹，挑拨武阳和驸马离心，能有你什么好处！”
　　将六公主怼了回去之后，代阳公主又劝武阳说：“别的也就罢了，那孩子事关子嗣，怎可打死了之？姨娘丫头这种小玩意儿发卖了也就是了，很不必闹出人命来，何况当场打死，传出去，御史该有话说了。”
　　武阳公主大约是真的不想再和皇帝陛下起大冲突，趁势松了口：“我就不信，我堂堂一个公主，还能被个贱妾拿捏住。赐她自尽，她若不自尽，明天她和她儿子一起病没！”
　　三言两语定了柯息的生死，武阳公主高高站起来，对呆立在堂下的刘太太挑起下巴，道：“虽则是我下嫁到你们刘家，但我是天家的血脉，驸马是我天家的驸马。我愿意让驸马纳妾，那是我大度，你们背着我给驸马纳妾，生米煮成了熟饭再来要名分，那是找死。你是长辈，驸马是良民，我不能动你们。但是区区一个妾，你们纳一个，我敢杀一个，纳十个，我能杀十个，你们想纳，尽管试试看！”

　　*关于命苦这件小事
　　于是柯息终究是死了，她穿着她守寡时常穿的青莲色长衫和浅石青色裙子，将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化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妆容，从从容容地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
　　因为刘太太进宫哭诉，因此皇帝陛下还是知道了此事。然而妻杀妾本就减罪一等，况且公主是逼其自杀而非将其殴杀，又况且两人地位悬殊如皎月之尊对比污泥之贱，就连罪也不必问了，是以最终是刘家没讨着好。
　　皇帝陛下的意思这是他们的家事，他不管，至于闹出来人命面子上不好看，就让驸马认罚交点罚金，别的也没了。
　　几个丫鬟悄悄凑钱给柯息买了个薄棺，葬在郊外一处好心人买来给穷苦人家安葬的坟墓地里。她的孩子被送去了寺庙里寄养，从此就是个父不详母贱籍的孤儿，老刘家不敢认，也不会认。
　　我想假装无事发生，可是我想到柯息的眼泪，又装不下去。
　　公主很是看不上我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只是她很护短，我这样沮丧，她也没说什么，反而放我休息了几天。
　　我晚上睡不着，一闭眼全是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们。曾经我以为女孩子们命苦，是因为那些男人要娶媳妇、争家产、继香火，可是现在我知道不是的，命苦只是因为自己的命不在自己手里。
　　小刘驸马的命在陛下手里，所以公主可以欺负他却不能杀他，但是公主可以杀无人庇护的柯息。
　　然而想改变命，实在太难了。柯息不想在外面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吗？她做不到啊！她长得那么漂亮，又擅长刺绣又会读书，可是她没办法保全自己。
　　那么我呢？我的将来又如何呢？我甚至还不如柯息聪明啊？

　　*关于要面子还是要里子这件小事
　　柯息被逼自尽之后，刘家终于学会了真正的安分守己。
　　我也学会了不再去管外面的世界，老老实实在东院做自己的本分，每天和其他丫头一起把公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公主在任何场合都能艳压群芳，吸引足够多的羡慕和赞叹，也就够了。
　　武阳公主在交际圈里的名声其实不太好，总有酸言酸语说她不守规矩，目无礼法，武阳公主最开始还有点儿恼怒，后来慢慢地也无所谓了。
　　每次出席公开场合，武阳公主都是最光彩照人的那个，也是最自由的那个。她从不为讨好驸马或公婆而苦恼，也无需为丈夫滥情好色而伤心，更不必为威胁正室和嗣子地位的庶出子谋划。
　　那些嘲讽她不识礼数丢了皇家尊严的人，眼中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她们一边用森严的礼法和闺训女诫要求自己和别人，一边又对能打破规则的人投去渴望的目光，于是武阳公主就知道了，什么三从四德德言容功，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天性中对快乐和幸福的追求，越被打压越像蛰伏的火种，只要给她干枯的草叶和无羁的风，立刻就会形成燎原的火。
　　就连六公主的丫鬟，有时候代表主人来走动时也说起来，众姊妹里，六公主最羡慕的便是武阳公主，六公主在她的驸马家过得十分压抑。因为她要表现得完美，要享受众人的称赞：“不愧是天家的公主，堪称表率”，她就得承受这些美名背后的规矩、道德对她的天性的压抑。
　　武阳公主对此嗤之以鼻：“德性，谁不知道她在那家伺候公婆驸马累死累活，驸马倒是和小戏子小丫头寻欢作乐。她要是对我服个软我就把她驸马全家撕了，给她出这口恶气！她倒好，每次对我都一脸嫌弃，倒像是我丢了她的脸，嗤，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疯狂点头，里子都没了还要什么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