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铁索连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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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事情全貌，但事态紧急路飒风便只告知了蒋丹结果，催促他两人必须尽快见面。
“怎么回事？火怎么突然烧到漫画这来的？”见到路飒风的第一时间，蒋丹的这句质问就脱口而出。
因为朱信而搞出净网这事，蒋丹多少也知道一些。但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一直觉得这事和己无关，却不想只是几天而已，他也变成了这谭水里的池鱼。烦躁于自己的“无辜”被害，所以他的口气有些恶劣。
“是被高仲赫拖累的。”路飒风知道蒋丹的心急，他没有在意蒋丹的态度，叹了口气回道。
“怎么会是她？！那女人玩弄人心玩得不要太遛，怎么会被人抓到把柄把事情闹到如此田地？”
蒋丹对此是真的很疑惑，高仲赫算是他仅见的最会钻营的人了。
那女人当初出名就全靠侥幸，后来更是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作品，所以业内一直对她冷嘲热讽，认定她“红不了几天”。
这是业内一致的看法，或者说是一致的愿望。毕竟业内这群吭哧吭哧在漫画界摸爬滚打混几十年的人怎么都不愿被个“水货”压住一头，当然那时在他们想象里那样的光景荒谬可笑的很不可能成真。
可后来一切就是很荒谬地成真了，不得不说这是个很玄妙的时代。
高仲赫有没有作品根本无关紧要，她只凭卖一堆什么“励志女神”、“英勇女斗士”、“延师出高徒”的人设，就混出了个前无古人后有众多追随者的高度。越来越多的粉丝在她身后摇旗呐喊，以她为偶像。这些连神佛都不敬畏的人却对高仲赫顶礼膜拜。
时代的古怪可见一斑，粉丝的力量可见一斑，高仲赫的手段高明更是可见一斑。
而后漫画圈的气氛便开始变得古怪起来，许多人表面上依然表示对她不屑一顾。内心却瘙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变成第二个她，不，应该说是想直接取而代之。
但就是这么一个惯会掌控粉丝情绪的人，最会利益最大化的人。这次却被粉丝拉出来鞭挞，甚至连累了整个漫画界，这么怎么看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高仲赫实在太风光了，以至于让我们所有人都想岔了一件事，粉丝这种东西早已不光是食物了，它能做的绝不只养人这一件事。人的复杂和不可控性实在太强了。】路飒风又叹了口气，将他查到的内容悉数说了出来。
在国家出手净网之初，漫画界很幸运的都处于吃瓜的状态。他们这些有名有姓的漫画公司哪个没有拿过国家的补助，对于红线门清，绝不会发疯去挑衅。
市面上那些露骨的漫画，不是出自外国，就是一些小作坊的手笔。国家要封他们便封好了，业内非但不会觉得这有问题，还会认为是好事，算是国家给他们清场了。
所以许多漫画家没事就上微博为国家助阵一把，画两幅画讽刺一把现在污秽之物正荼毒国家花朵。
这种加光环的事，自然少不了高仲赫。一组名为“女人之殇”的漫画就这么在网上有计划地疯传开来。
这组漫画大意是讲色情对女性的伤害，“赤心一片”又出来以自身女性身份现身说法。表述了她知道网上有那么多□□物时的心痛，为受到伤害的女性深表同情。并强调文字浅薄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熬夜画了这么一组画，希望社会能多多关注女性性安全。
这又是一次极精准的商业运作，漫画出来后，网上一片热潮，为“赤心一片”搏到了更多可商业的资本。
但这次仅仅在几小时后，事情就有了大逆转。
有人突然扒出这组漫画里的几幅画的原意根本与反情色毫无关系，算是强行尬蹭。而更让人不齿的是这些漫画其实并不是“赤心一片”的原创，而是别人多年前创作的。
这些瓜一出，网络立刻炸锅了，讨伐声四起。
“被原作者捅出来了？”蒋丹近乎用肯定语气说的这句话，可是......
“不是。”路飒风摇摇头道，他能理解蒋丹，毕竟原作者维权才是最正常的逻辑。
可若大家都讲正常逻辑，人和人的思维都相同，那这世界大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高仲赫也好，那个原作者也好，大家和别人是两个看似相关却注定不兼容的词。
“原作者是“赤心一片”的粉丝。”这句话本不代表立场，又不是古代，更不是血亲，还搞什么亲亲相隐。可事实是发生了比此更“讲情”的事。那个原作者出来说的第一句话是“心心选中我的画是我的荣幸。”也就是她非但没有抨击，还对高仲赫依然保持崇敬级别的沉迷。
“这事是她另一个粉丝的妹妹捅出来的。据说那个粉丝收集了‘赤心’的一切资料，连她在群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做了截图留存。而她这些痴迷都变成了她妹妹全方位攻击‘赤心’的铁证。”
说到这蒋丹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好像在这件事里大家都做了别人不能理解的事。
高仲赫堂而皇之地抄袭别人。
被抄袭者坚决地维护了抄袭者。
粉丝对偶像的喜爱会让她费心费力收集一切信息。
无冤仇的人会那么处心积虑地要弄倒一个偶像。
然后造就了这个大家都无法想到的结果。
过去蒋丹的老爸总喜欢用带着沧桑的口气对蒋丹说：“你还太年轻，所以不知道那种感情。”
但现在蒋丹面对这群比他小了近10岁的孩子，深深地疑惑了【我不能理解他们的感情！】
他感觉不管是出于“爱”还是“恨”都不该是他们这样的模样。若说是爱缺成全，若说是恨缺原由。
这一刻蒋丹生出了种悟法【年龄的增长其实并不能让人更懂得别人的心。】
虽然有了这种悟法，但蒋丹不觉得自己的不懂有什么问题，所以他没有去寻求什么“懂得”方案，反而带上了种傲慢【他们真的很可笑！】
......
“赤心一片”的黑历史被持续不断扒了出来，这世界没任何人能顶住这样的披露。
当人功成名就时说的“英雄不问出处”，翻译下来其实不过是“这条路我走到最后如此难得了，路上的难堪谁都别再看了”。
高仲赫的所有难堪就这么摆在了大家面前，她的粉丝急于为那些难堪做新的注解以证实她是完美女神，她的黑子则急于任意解读过往以证实她在沽名钓誉，路人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各种立场摇摆。彻底将这场撕逼大战闹到气壮山河。
“再怎么也不该牵连到我们啊！？”蒋丹更疑惑了。
这些事闹得再热闹，也就是高仲赫她个人的人品问题而已。火最多就烧到漫画界的边角，绝不该成现在的连天大火。毕竟最具想象力的黑子也不会认为高仲赫一人的道德高度能和整个漫画业有什么关联。
路飒风无奈地道了句：“红黑榜！”
说起这场火烧过来的由头，真是场无妄之灾。一切的开端不过是他们口水战时某人说的一句“国漫就是被这种人给拖累了。”
现在都没什么人记住‘那个某人’到底是谁了，但就是这么一句无心之话，却掀起了这个浪潮。
网民们就漫画界有没有被这种取巧耍滑之辈玷污这件事，进行了一场辩论大赛，进而演变成国漫的评级大会。
在初期，他们列出了两榜。分别是“红榜”国漫佳作和“黑榜”国漫垃圾。在互联网时代任何领域出现“红黑榜”都属于正常，甚至对于那个行业来说有可能这可能是个破圈的好事。可这次......
漫迷和资深网民的重合度太高，所以在网上仅仅过了几小时他们就将中国近几年的漫画和动漫都拿出来论道了一遍。
“可为什么现在只有黑榜？”看着手机的蒋丹眉头一皱。这句问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他用刀片在喉咙里刻出来的，字字都带着血腥气。
就在刚才他上网查了一下，结果就看到了这个让他摧心剖肝的“黑榜”。
这场大火下，若说漫画界是被烧得重伤，那“丹心”就是被烧得濒死，而蒋丹的心则是被烧得只剩下灰末。
“丹心”的一部动画赫然就在“黑榜”名单上。那动漫是徐总急于拿一个国家立项做的，动画启动了一段时间后蒋丹才知道，那时一切已经覆水难收。
那动画做得垃圾就算了，如此垃圾还强抄日本知名动画，简直将“烂”的底线还压低了几分。
面对这么一部漫画，蒋丹能做的只有尽一切努力漠视它，当它不存在。但显然网民不会同意他的“不存在”。
这部动画就那么无情地被翻了出来，在万千网民面前。在不给任何争辩机会的情况下变成蒋丹终身的奇耻大辱，全国皆知的奇耻大辱。
路飒风看了眼蒋丹那阎罗般的神情后又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因为觉得不配......”
蒋丹将那些视为人生的污点，自觉这件事里他最痛苦、最难，且无人理解。
但其实路飒风又何尝不痛苦。
“当主角”太久了的蒋丹对于“丹心”、漫画界和这个世界都有了太强的主人意识，他觉得那是他的公司、是他的未来，他忘记了这个公司也好，这个漫画界也好也都是路飒风的梦想、路飒风的未来。
只能说这世界确实具有改变人性的力量，蒋丹的改变太过理所当然。
但理所当然而外却也还是有那么些人，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模样。让人和世界有了被期待的价值。
路飒风原来是不会画画的，但这不妨碍他被蒋丹吸引，更不妨碍他加入“丹心”。
路飒风对国漫有颗炙热的爱心，所以当初工作室出现垃圾动画被他发现后，他第一时间告诉了蒋丹。
所以这次出现“黑榜”时，他痛苦万分。这是种和担忧自我职业和未来有所差异的痛苦，这种痛苦在过去蒋丹时长有过，但现在他很久没感受过了，所以他认为只是“打工人”的路飒风不可能被痛苦困扰。
当然在这里面也有完全没有觉察到痛苦的人存在的。徐总他觉得那次的动漫是一次漂亮的商业运作，用最小的支出获取了最大的利益。
名声于他不算什么？但这次这个名声似乎要影响漫画行的商业价值了，这点让他很愤怒，过后他得好好为漫画选一个“更稳妥”的价值评定体系才行。【是主打国漫情怀？还是画面精美？或是题材猎奇？反正怎么都不能再让受众把关注点放在该死的剧情质量上。剧情这种东西控制权不在资本手里，不可批量复制，怎么商业化？!怎么赚大钱？！】
......
“黑榜”对蒋丹的伤害很大，同时“红榜”对他的伤害也不小，他的作品没有出现在“红榜”里，甚至几乎没被人提起。
“真是的，原来国漫烂才是共识了......”路飒风自嘲道。
当有人提出要评“红黑榜”时，一开始很顺利。 “黑榜”的存留没出太多问题，东西垃圾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
虽然都是些免费用户，平时没什么大追求，形势大好时，为垃圾站街也干过。但风起云涌时，他们这些对作品缺乏真正认同感的观众，踩起来也是毫无愧疚的。所以“黑榜”定得很轻松，啪啪啪，一堆漫画和动画轻松上榜。
但是到了“红榜”这波折就多了，任何一部上榜都有许多声音互相牵制胶着。
提名的人自然是说好，但立刻就会有人出来说和日本的某某比差多了，所以不行。再就会有人会说觉得没比某某国漫好。
然后赞日漫的被说软骨头，说他国漫的被说没见识，单纯认为漫画好的变成势单力薄的少数派。一场无结果的混战后，便只能“好，这部漫画下榜。”
另一部被提名，然后周而复始。
到最后才发现，国漫正在失去让国人坦率地说声“真棒”的资格。
这才是国漫的地狱业火。
在这几年的国漫繁荣光环下掩盖的居然是这样的事实。
......
《朱信小番》
朱信以前是蹲在路边买盗版光碟的，糊口的日子，看不到未来。
现实里看不到，就喜欢发白日梦，梦里他出人头地，身价不菲。
可那些梦里最异想天开的，也不过是捡到中奖彩票发财或者被富婆看中吃上高级软饭。
最荒诞的梦里也没出现过互联网，但他就是撞上了那个时代然后他发家了。
第一次知道互联网，在他眼里那玩意就是和电脑绑定的存在。那时他眼里只有金贵的电脑，那玩意哪是他这种人能接触的。
可是后来互联网在中国的发展突然草莽起来，在网吧就能扣脚打游戏的朱信就那么和这些金贵玩意结缘了。
仅仅2元上网费，他就可以不用多余花费地在网上干尽以前不敢想的事。
卖了那么多年光碟的他深知普通中国人的消费习惯。便宜甚至免费是中国人绝对无法抗拒的东西。
就像他这个只读到小学的人，花了那么多时间去认识那么多繁体字，不过是因为他要去看盗版的港台视频和漫画，玩盗版的港台游戏。
互联网这个能无限提供免费的地方实在是太适合中国了，而它那个和摆地摊一样没有成本的属性也太适合朱信。
就这样在那个充满机遇的时代，并不具备多大远见的朱信进入了这行。就这样在那个疯狂推进的时代，没有太多过人能力的朱信成功了。
他在网上建了个网站，网站囊括了视频、音乐、小说、漫画等各方面的海量资源。
当然都是盗版，但用户可以免费观看，所以几乎没人在意版权问题，朱信这个创始人还被当成英雄，被人感谢。
短短几年，网站的发展迅猛甚至惊到了他这个当事人。
只是定期更新最简陋的内容，界面难看不用设计、网页不稳定不用维护、充斥广告很是最常，就只这样做有限的事，每天却有大把的钞票不停涌入公司账户。
【我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那时的朱信常常这么想。
有钱人恐怕总是有机会显得特别善良，朱信开始有了有钱人的表征。他开始念旧，开始想起家乡那些依然贫穷的亲戚，开始将他们带出穷乡僻壤带入自己的公司。
王言就是朱信的老乡，一个和朱信亲戚关系算是很近的后辈。作为老板朱信一直自认没有亏待过王言，他付他薪水，让他有钱在这个大城市活下去。所以一直认为王言对自己必然感恩戴德的朱信不知道，自己正被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盯着。不，或许是许多双。
直到朱信被举报，他被王言举报了。甚至生怕朱信不死似的，王言把能举报的问题都举报了个遍，还跑遍了他所知的所有有关部门。
最后结果也很让王言满意，有关部门很重视这些，尤其是网站涉黄这部分，更是严厉打击的对象。一时网站关停，朱信入狱。
知道一切的朱信狂怒，即使已被控制，也扬言要弄那个白眼狼。
王言却全然不在意朱信的无能狂怒，在他眼里朱信的无能并不是因为此时他的自由受限。
【他有什么？他是有文化？还是有手段？
他啥都没有，就是比我早生了几年，就是比我幸运，然后就有了一切。我明明处处比他强，凭什么只能为他打工。
他还占了位置，只要有他在，我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这是不共戴天的仇，哪来的恩情！】
就这样王言扫走了路前面的山，他获得了“成功”的可能。再加上他从朱信那“继承”的资源，他会“成功”的......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铁索连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