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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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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师尊,是我。”
“进来。”
寒云衣推门而入,他刚刚从云雾中穿过,沾染了一身微凉寒意。他甫一进去就被屋内暖香将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闻人行简走上前道:“师尊,早上好啊”
“今日休沐怎么不多睡会儿?”闻人行简从公文中抬起头来问道。
“我来给师尊送早膳呀,今天有桂圆莲子粥和桃花酥。”
寒云衣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碟五瓣桃花酥和一碗桂圆莲子粥搁道桌上问道,“我方才瞧见洛遥长老气冲冲地走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哦,不用理他,他只是因为没有我的绝世容颜和美好品德恼羞成怒了而已。”闻人行简淡淡道。
“是吗?”
寒云衣内心默默地想:可是洛遥长老并不像是对于外貌和在意的人啊。
“是呀,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的上天眷顾像我这样优秀的。”闻人行简大言不惭道。
......
“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眼下乌黑一片?”
寒云衣走近了,闻人行简才发现哪里不对,他的小徒弟无精打采的,眼睛也有些肿,两个黑眼圈和蚩尤有的一拼。
“我......”
寒云衣还没说完,闻人行简便皱着打断道:“怎么没睡好?是又做噩梦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我马上让人叫岑林木来给你看看。”
寒云衣睡眠不好并且总做恶梦的事情闻人行简是知道的,刚来玉京山的时候,小云衣一做噩梦就会抱着小枕头来敲他的门,那个时候寒云衣还随闻人行简一起住在玉京峰,他们的房间就隔着一道墙。小云衣一来敲门,闻人行简就会抱着瑟瑟发抖的小云衣,轻轻拍对方单薄的后背,用手抹去小云衣挂在眼边的泪珠,然后哼唱着摇篮曲哄对方入睡。
直到寒云衣长大了不应该再和师尊睡一起的时候,闻人行简才做主将点翠峰划给了寒云衣。纵使点翠峰离玉京峰那么近,寒云衣也没再来敲过门了。
“不用了师尊,我真的没事儿。只是昨晚被蚩尤扰得没睡好觉罢了,岑长老正潜心制药就别叨扰她了。”
寒云衣乖巧地回答道,心里却想:对不起了,蚩尤,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了,今天回去给你增加竹子的量。
“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哪里有你重要。”听到是蚩尤原因,闻人行简果然放心了不少,不过随即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又是那畜生做的孽,我都说多少次了,别让蚩尤睡你床上,扰得你日日都睡不好觉。”
寒云衣只默默听着不做声,心里盘算着这个月都给蚩尤夜宵做补偿好了。
闻人行简还在絮絮叨叨:“你总担心他睡外面着凉,先不说玉京山从来没有冷过,就是
它那一身皮毛外加里三层外三层的肥肉怎么可能着凉,你就是太宠着他了,养宠物怎么能这么宠着.......”
寒云衣哭笑不得。
“师尊......”他把头往闻人行简身上一靠,拖着声调道。
闻人行简最受不了寒云衣像这样黏黏糊糊地冲他撒娇,果然他的絮絮叨叨戛然而止,他恨铁不成钢道:“行吧,我先送你回去睡一觉,此事以后再说”
听见闻人行简不再揪着蚩尤大做文章,寒云衣悄悄地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还是阿鹤的招数很有用。
他们到风雨楼的时候蚩尤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还是和寒云衣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时间在它身上停止了。
闻人行简居高临下地看着蚩尤,然后用两根手指拎起后者的后颈皮,毫不客气地将蚩尤‘啪’地从窗户扔了出去,随即抚平了床榻语气温柔道:“睡吧,我陪着你到睡着为止。”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寒云衣还没来得及替蚩尤求情就被闻人行简按进了被窝,然后用软被裹得严严实实。
“师尊.....”寒云衣伸出手扯住闻人行简的袖子。
“放心,我不会对那只蠢熊猫怎么样的。”闻人行简冷漠地把寒云衣的手臂塞进被子里,
“睡吧。”
“好。”寒云衣乖乖答道,但是却不闭上眼。
“还有什么事儿?”闻人行简问道
寒云衣眨了眨眼说:“师尊我想给你说一件事。”
每当寒云衣用这样的表情讲这句话时,往往都是些非常异想天开的事情,例如九岁时想帮扶仙峰何长老剪胡子,然后就乘何长老午睡时把何长老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的胡子剪了个一干二净,醒来的何长老久违的感觉到了风吹下巴好凉爽,可怜何长老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一下子变成了满大街一抓一大把的普通老头儿,而罪魁祸首还在旁边研究着可不可以拿那把油光水滑的胡子做成毛笔,这一把胡子够做几支毛笔。
还是碍于闻人行简的面子何长老才保持了风度,否则只怕是要血溅当场了。打那以后何长老看见这个掌门的宝贝徒弟都要掩着胡子避开走。
再比如,前两年的时候,寒云衣突发奇想要给闻人行简下厨,他从未进过厨房,却不知缘何对自己的厨艺迷之自信,在烧毁了两个锅浪费了无数食材后,退而求其次决定做一碗普普通通的糖心荷包蛋卧面,就当厨娘们都松一口气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寒云衣居然栽在了第一步煮荷包蛋上面,不是黄白分离就是连壳带蛋,总之当玉京门上上下下所有的鸡蛋甚至是鸟蛋都用完了之后,寒云衣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厨房是真的没有缘分,这才不甘心地作罢。
那一天,玉京山全门派上下弟子都是饿着肚子度过了晚膳时间的。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玉京山一代又一代弟子之间口口相传的一定要有准备的事情又新增加一条——一定要在寝舍多备一些干粮,保不准哪一天寒云衣寒峰主又突发奇想去厨房大显身手。
此类‘罪行’罄竹难书,因此闻人行简再次听到这句话时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内心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说道:
“你讲。”
“我想自己回蜀中一趟。”
果然,闻人行简一听就觉得不太妥。
寒云衣出生蜀中,五岁时才被闻人行简带回了玉京山,此后快十三年他从没提起自己身世,更不要说提出想回蜀中。
闻人行简只当是他年龄太小对自己的过去记忆不多,但是今天猛然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的。自己的小徒弟看起来对过去毫不担心对自己坦坦荡荡没有任何隐瞒,实际上却有许多小秘密瞒着自己。
虽然闻人行简不是很放心小徒弟一个人回蜀中,但他并没有马上表示反对而是
依然面上带笑:
“蜀中本来就是你的故乡,你想要回去也是理所当然。只是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记得。”寒云衣点点头,他小半张脸都埋在蓬松柔软如云朵一般的被子里,平时太过张扬艳丽的眉目都显得温和柔软了,像只柔软又无害的小白猫。
“虽然说像你这么大的修士往往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但你很少出玉京山,性子单纯又涉世未深,你一个人去我放不下心。”闻人行简静静地看着寒云衣。
“师尊~,我去去就回,最多两天。”
闻人行简不语。
寒云衣见他不说话,坐起身来道:“很快的,我保证!再说您都放心我带队去上清秘境,怎么就不能放心我去蜀中呢?”
闻人行简还是没有表示。
“师尊~”寒云衣又去拽闻人行简的袖子,他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微微扬起,眼角噙泪,眼尾一抹红越发勾人心魄。他抿着嘴不说话,只拿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闻人行简,被这样一个殊色绝艳的小美人直勾勾地看着你,任是铁铸的人都要软了心肠。更何况闻人行简向来对寒云衣的撒娇没有什么抵抗力,于是很快就败下阵来。
“好了好了,去去去,你自己去。你打算多久动身?”闻人行简妥协道。
“谢谢师尊,我明天就走。”
“这么着急?”闻人行简立马紧皱眉头,他以为至少要准备一段时间,没想到寒云衣这么着急。
“我想早点回去看看。”
纵然那么久没有回去,但是蜀中的那片小竹林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闻人行简沉吟了半响,毕竟寒云衣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护着才睡好觉的孩子了,小徒弟虽然还会像小时候一样冲他撒娇,但是小徒弟的身量已经拔高了,身形虽然单薄但是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雏形,他没有理由也不能够再将寒云衣圈囿在自己的身边,终有一天他不在了寒云衣要学者自己面对一切,更何况寒云衣的身上还肩负着玉京山的未来。
于是闻人行简点点头同意了。
“好了,你睡吧。”
寒云衣乖乖听话躺下闭上了眼,他实在是太困了,刚才的那一段对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此刻一沾枕头就昏沉沉的睡去。
闻人行简坐在床边,等寒云衣呼吸渐渐地平稳了,又替他掖紧了被角这才轻轻地退出房间。
蚩尤正趴在门口伺机重回它的领地,门突然打开把它吓了一个后滚,那个把它扔出窗外且日常看他不顺眼的两脚兽此刻正用一种蔑视的眼神俯视着它,用凉飕飕的语气说道:
“他睡着了,你不许进去,不然今晚喝炖煮熊猫汤。”
蚩尤一听,持蚩尤怒了,蚩尤作为一只不不畏强权的熊猫崽,秉持着输人不输事的原则,倔强的用反抗的眼神回以蔑视者,半秒中后屈服于蔑视者的武力镇压之下逃之夭夭了。
闻人行简解决完这个潜在隐患看着蚩尤灰溜溜的背影很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岑林木作为招将峰的峰主,玉京九长老之一,虽然个子娇俏但是却是排在《玉京山最不能得罪榜》第三名,位列闻人行简和寒云衣之后。她肩负着整个玉京山上上下下数千人的大小疾病,小到风寒头痛大到各种刀剑伤口阎王手里抢人命,可谓是掌管整个玉京山,生死大权的女人。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得罪医师。
这十二个字被岑林木用正楷红漆镌刻在招将峰的峭壁上,为此还专门薅秃了一整块儿树林,那一片裸露的土地并十二个血淋淋的铿锵大字即便是遥远在主峰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岑长老厉害!岑长老以一己之力开先河,付了破坏门派公务的罚金之后一战成名,成功成为了玉京山上下都不敢得罪的女人之首,当然这里的玉京山上下并不包括英明神武的闻人行简闻人掌门。
也只有闻人行简敢在岑林木炼丹的时候来打搅了。
“师兄。”岑林木咬咬切齿问好。
“师妹近来可还好?”闻人行简笑眯眯问道。
“好,好得很,你不来打扰我就更好了。”岑林木也笑着回他,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杀气倒是熊熊燃起。
“怎么能说打扰呢,我们这是正常友好的师兄们情感交流。”闻人行简向来脸皮厚到刀枪不入,他直接无视了岑林木可以凝成实体的杀气。
岑林木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心想您老一年半载的也不见来关心自己的师妹,一来准没好事儿。
“别和我来什么兄妹情深了,没到那地步,师兄有话您就直说吧。”
闻人行简闻言也收起了逗弄的语气,直接开门见山到:
“云衣又做噩梦了,你还有药吗?”
岑林木一听事关寒云衣也正色道:“又做噩梦了?药虽然能起一时作用但不是根治之法,我看他就是有心结,郁气于心,抒发出来就行了。”
“我何尝不知道它是心中有心结,可是他不说不想提,我总不能强逼着他说。有药好歹可以暂缓一缓,心结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
岑林木知道闻人行简心疼寒云衣比自己只多不少,况且他也说得很对,解心结这种事只能当事人自己愿意配合才行,否则时能适得其反。她叹了口气道:“我去拿。”
“顺便你的那什么匿身丸、变形丸也给我备点儿。”闻人行简轻飘飘地补充道。
岑林木立刻横眉竖目道:“你又想做什么幺蛾子?”
“放心,正事。你给了我我就保证未来一段时间之内都不来打扰你。”闻人行简眨了眨眼笑道:
“否则,我看招将峰山清水新人杰地灵,实在是个非常适合处理门中事物的风水宝地。”
“.......”岑林木顺了三次气,才忍住没和闻人行简当场动起手的冲动,她忍气吞声:“行,我去拿。”
“多谢小师妹。”闻人行简心满意足道。
回应他的是门被用力合上的巨响。
闻人行简摸了摸差点被撞倒的鼻子心想,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道侣,这么凶悍怎么嫁的出去,找道侣就是要找温柔贴切的才行。
闻人行简不由得对师妹的终身大事忧虑了半刻钟,以至于岑林木一回来就对上闻人行简担忧可怜的眼神:
好好的姑娘,长得一般就算了还这么凶,哎。
岑林木狐疑地把药瓶递过去:“黑色小瓶子的是云衣的药,白色的是匿身丸,粉色的是变形丸,别搞混了。”
闻人行简深深地看了岑林木一眼,接过药走了。那一眼包含了一个兄长对于妹妹嫁不出的担忧,之真切之深沉,简直感天动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可惜岑林木并不能领悟其中的殷殷真情,甚至对着闻人行简的背影道: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