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牵过的红线》白染卿

2、束缚

　　教学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长发被高处的风吹舞着，挡住了那人的脸庞，空洞的眼神就像深渊一样，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个活人，还是具死尸。
　　“啊！樱木同学，你不要想不开啊！”铃月见状双手捂着胸口，装作呼吸急促的样子，扶着额头靠在雅兰肩头。
　　“樱木同学!我们对你那么好，你何必跳楼闹呢？我们回去好不好？不要在这招风惹眼了!”洋子冲楼顶的樱木大喊着，下面的人群也附和着，“就是啊！下来吧!”“别闹了!”“杀了人也不用这么过激吧！”只听这一声传出，那原本站在边缘摇摇欲坠的女孩嘴角咧开，露出深寒的笑容。
　　“都给我闭嘴！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奈美，杀她的人是你们！”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散乱的头发，颤抖着摇头，她不愿再想起那些……
　　半年前。
　　“等等我！我还没上车啊！”樱木喘着气拼了命跑到校车车门口，流了一身的汗和掉了漆的鞋令她与全车的人都格格不入。
　　她看着车上还有几个空位，便走向离她最近的那一个，可司机突然发车，她没站稳砸到邻座女生的身上了，“你没长眼睛吗？我帮人占座了！脏死了，离我远点！”她连忙冲人家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才咽了口气继续走，可经历了刚刚一番折腾，大家的目光更鄙夷和冷漠了，纷纷将自己的随身物品放在身旁的空位上。
　　“如果不介意的话……”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你可以坐在我的旁边。”樱木看过去，那是一个对她微笑的女生，她往旁边挪了挪，给樱木让出一个位置，樱木的脸上不知是跑累了，还是害羞了，红红的像在脸上贴了两颗车厘子。
　　她拢了一下褶裙，轻轻坐到那个女生旁边。
　　“谢……谢谢你。”樱木双手抓紧褶裙，脑袋垂下掩饰她红红的脸，“没事的，你好，我叫荀野奈美。”“我……我叫高本樱木。”她又轻轻笑了一声，那是樱木第一次听到这么温柔的笑声。这是第一个，除了妈妈以外的，对她这么温柔的人啊。
　　她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亲密无间，后来……也成为了对方的一生……
　　“奈美，我……”
　　“樱木酱，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樱木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更不敢看她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真的喜欢上奈美了，但她知道，自己有被拒绝的选项。
　　“如果你不接受，我可以……”她的语气渐渐沉了下来。
　　“你可以什么？打退堂鼓吗？”奈美的声音也低了下去，传来一声吸鼻子的声音，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些哭腔。
　　“奈美酱，你别哭，我没有想让你哭的……”樱木拿出手帕想为她擦眼泪，却被一手推回去了。
　　“我不想接受这样的表白。”
　　“抱歉……”樱木也忍住哽咽，一种窒息的感觉从心口直冲到喉咙，令她难以呼吸，她慢慢离开奈美走了几步。
　　“因为你只想过失败，只想过如果我拒绝你，你以后该怎么办的最坏的后果……你还是想打退堂鼓。”
　　“我……对不起。”樱木的手心攥的紧了些，眼泪在眶里打着转儿。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不要原谅你！我想要的不是没有百分之百自信的表白，而是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勇气，就像这样……高本樱木同学，请接受我的告白，以这只桃仙所赐的三月桃符为信物，做我一生的伴侣吧！”樱木回头看着她和她手里的一只桃符，那股窒息瞬间散了一干二净，终于将掩藏的情绪释放了出来，化作满眼水雾花了眼。
　　“我答应你，奈美酱，我答应你，奈美酱，我答应你……”她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一片桃花随风飘落，落到地上的水坑上泛起一层涟漪。
　　“你一个人回去真的没问题吗？我还是送送你吧？”樱木握着奈美的手，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没事的，阿姨身体欠佳，你还是回医院照顾她吧。”奈美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盖上她另一只手的手掌心，“樱木酱的手有点冰呢，要照顾好自己和伯母，不用担心我哦。”
　　“唔……那好吧，那要注意安全啊奈美酱。”她把人抱住，在奈美酱唇上吻了一下，两人依偎了一会儿就互相挥手道别。
　　荀野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气后转身往家走，却被后面袭来的一只手用毛巾捂住了嘴，带到了一个灰暗的小巷深处。
　　她这才看清对面的都是谁，一共有三个人，他们经常在班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墨水泼到她们衣服上，午休的时候将虫子放到她们手背上，让她们被吓到尖叫，泼开水，跑步的时候故意绊一跤，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会报警的！”
　　“嗤…报警？”带头的那个大笑了起来，然后猛地扇了奈美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带出了眼泪。
　　“哟，这就哭上了？马上就够你哭的。”另一个男生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为首的那个则将荀野的衣领扒开，她用尽全力想推开他，却又被扇了一巴掌，她的双脚拼命地蹬着地，可随着撕裂的疼痛和血液的漫流，她慢慢蹬不动了。
　　“哇塞真够猛的，你快点啊老大，兄弟我也想试试。”手机上的录像还在继续，那个侮辱她的男生还在说着恶俗的话语，她也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她更知道……她不干净了，配不上樱木了……
　　“想这个视频不被发出去传遍全网吗？那就别报警，听懂了吗你这个贱货。”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希望樱木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
　　但有些事情往往朝相反的方向发展。
　　那天晚上，在医院紧握着已经入睡的母亲的手的樱木，收到了一个匿名者发来的视频，她刚看清那个女孩儿的脸，整个人的神经都麻木了。手机摔落到地上，她心口穿来一种被猛兽撕咬的痛，但她不想吵醒妈妈，轻轻地松开妈妈枯枝一样的手，从凳子上颤抖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向离病房有段距离的阳台，眼泪其实在路上就已经滑落了脸颊，滴落在医院的地上。樱木双手紧紧的抓住栏杆，张着嘴想要哭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样把痛苦咽回肚子里任由眼泪无止境的奔流。这种无声的呐喊，往往是最痛的。
　　而在一片黑暗中收拾好自己的奈美强忍着情绪，擦干眼泪憋着哽咽，强装着没事回了家。
　　妈妈问她裙子上的血怎么回事，还有身上怎么这么多灰，她只骗她说是特殊时期来了，去买卫生巾的路上摔了一跤而已。然后她妈妈便不再过问，只说了一句:“别摔到了脑子，影响成绩，不然奖学金可就没了。”便又敷上黄瓜片躺沙发上享受。
　　钱，是她自己努力学习得来的，这个房子，是她爸爸奋斗多年创立公司买下来的，可这个女人，只是个进来挥霍的陌生人罢了……
　　这天过后，奈美一周里有三天都在请假，慢慢的就再也没来过学校上课了。
　　原因只有那三个男生和樱木知道。
　　她们，都互相隐瞒着对方，奈美隐瞒了那件事，她以为樱木不会知道的，而樱木，则隐瞒了她知道那件事，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样子，陪着奈美。
　　之后不久，荀野奈美就在教学楼楼顶，被风吹舞着，露出一个没有生机的苦笑后，跳楼自杀了。而自杀的理由，却是成绩下滑，被母亲教训了一顿后，抑郁自杀了。
　　而医院中的樱木母亲，也看着女儿近来精神越来越失常，以为是自己的病情让女儿受累了，觉得自己拖累了她，竟也拔掉输液针，从窗台垫上凳子，跳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唯二对樱木好的人，都死了，樱木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