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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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上旬，气温似乎提前进入了盛夏，明媚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写字楼，在木质地板上印下一片错落的光影。
今天是陆蔻实习的最后一天。
和她关系不错的同事蒋晴方托着下巴，不舍地盯着对面的漂亮脸蛋看了好几眼，试图做下颜狗最后的挽留：“蔻蔻，要不你再考虑考虑？留在京市的机会总比回老家大吧，再说我们公司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在她视线尽头，陆蔻停下收拾东西的手，转过头对准蒋晴方眼下那两团青黑和她日渐稀疏的发顶幽幽问：
“你确定？”
蒋晴方：“……嘤。”
没办法，谁让最近职场加班已成常态，黑心老板更是奉996为瑰宝，要不是月底工资单上的数字能和她的工作时长成正比，蒋晴方没准早学陆蔻愤而辞职了。
望着蒋晴方脸上的痛苦面具，陆蔻也不由捂住胸口，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
——想她堂堂一凤凰，怎么说也是传说中能带来吉祥的神鸟，谁成想有朝一日，竟被人类社会可怕的加班制度逼得就差没向他们妖怪史上某位著名灵长类前辈学习，拔下根羽毛变成她的样子替她上班了！
没错，作为建国后成精又一路从大山考进了人类高等学府的优秀学霸鸟，在正式开始实习前，陆蔻怎么也没料到，人类的工作压力居然会这么大！
害她这两个月赚的工资有一大半都交给了宠物店购买羽毛养护产品，生怕自己因为压力过大英年早秃，成为一只光溜溜的秃毛鸟。
打工妖的悲惨生活就在眼前，陆蔻果断决定，还是趁早跑路得好。
对于未来的打算，陆蔻早已有了计划。
听妖界老家的毕方叔叔说，他闭关多年，终于想出一条发财妙计，照他的说法，只要他们按照他这条妙计施行下去，过两年实现妖界全面脱贫就不是梦啊！
甚至连赶超人间也不是不可以展望下。
陆蔻摸摸自己比实习前足足薄了一层的羽毛，对毕方鸟信誓旦旦“钱多事少福利高，没有一天会加班”的美好前景狠狠地心动了。
虽说还不清楚毕方叔叔口中的妙计到底是什么，但对方可是妖界颇有威望的大妖怪，官方盖章特别成熟稳重的那种，既然是他想出来的主意，想必还是能靠得住的吧？
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毕方叔叔究竟到京市了没有，怎么一连好几天，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陆蔻正想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喂？”
“喂，你好，是陆小姐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稳健的男声：“我们最近接到朝阳群众举报，抓获一起当街贩卖假.币的案例，犯罪嫌疑人自称是你亲戚，想见你一面，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我们警局一趟？”
“对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毕方，陆小姐你认识吧。”
以为是诈骗电话，反手正要挂断的陆蔻：“？？？”
—
工作日傍晚，街上是行色匆匆的人群，一辆小车在城市公路上风驰电掣，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城南派出所门口。
陆蔻从车上下来，弯腰问驾驶座上的司机：“赵叔，这趟多少钱？”
司机老赵露出一个老实巴交的笑脸：“害，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这趟给你抹个零，就给个五十吧，怎么样？”
“……”
糟糕，来得太急，忘了问毕方叔叔，这趟的打车钱会不会给她报销了。
要知道成长期的小妖怪胃口总是大得厉害，虽然在达到完全成年的状态前，周围的大妖们总会对幼崽多加照顾，但陆蔻自问她已经是只成熟的小妖怪了，不好意思老在大妖家里蹭吃蹭喝，是以每个月口袋里的钱总是紧巴巴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
快乐的小妖怪都是有钱的，贫穷的小妖怪各有各的不幸。
陆蔻心疼地揣着她薄薄的钱包，转身走进派出所里。
人才刚进门，就听一道尖锐的嗓音划破夜晚的宁静：“胡说！什么假发，我这是天生的！天生的！！”
陆蔻：嗯？
她敏锐地捕捉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目光如炬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找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深青色脑袋。
“哦，不是假发，那就是染的了？”说话的民警皱着眉头，目光在毕方头上绕了一圈，“好好一大男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染了头绿毛。”
毕方：“……”
毕方怒气冲冲撸起袖子：“我*你这小年轻还听不听得懂人话，老子都说了我这头发不是染的！”
“干什么干什么，在局里还想袭警是不是，又要我们把电棍拿出来了？”
“……”
讲个笑话，成熟稳重毕方鸟。
宣传部那些妖到处敲锣打鼓这么往小妖怪堆里宣传的时候，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诶，同学，是你吗，你就是陆蔻吧。”
派出所民警的词汇量显然比上千年没正经念过什么书的毕方鸟要大得多，三下五除二就把毕方压了个没话说，他抬头一看，见局里来了个陌生姑娘，马上想到了这是谁。
“嗯，我是。”
陆蔻深吸一口气，目光穿过人群幽幽对上毕方的眼睛。
“哈，哈哈，小蔻你来了啊，”毕方眼神飘忽，他好歹摸爬滚打过千年，面皮厚得很，这会儿对着小辈倒是难得的有些不太好意思，“那什么，刚才这人在电话里把事情都跟你说了哈……”
“都说了，”陆蔻神情复杂，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走过去问他，“毕方叔，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发财的好办法？”
毕方的眼神飘得更厉害了：“意外，都是意外，其实我本来是想进城带着你做正经生意的，谁成想生意没做起来，启动资金反倒被那个可恶的骗子骗跑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打算先弄点钱花应应急，没想到——”
没想到，现在人类的钞票识别技术居然那么高端，他自以为用树叶变的百元大钞已是天衣无缝，结果才递到人手里，竟然就被认出来了！
亏他原本还以为他这应急的主意可行了呢！
陆蔻：“……”
他这岂止是刑，简直是太刑了！
“不过毕方叔叔，你刚才说你有钱被骗子骗了，咱们现在就在警局，你怎么不干脆报案？”
要她说，这年头人类警察的办案效率，可比他们妖怪高多了。
“不成不成。”她话刚说完，毕方就猛地摇头，他左看右看，把声音压到不会被周围的警察听到，才小声对陆蔻说，“万一报了案，骗我钱的骗子没抓到，我那生意偷税漏税的事反而先被查出来了可怎么办……”
“？？？”
陆蔻一个没控制住力气，差点把所里的桌子掰下一角。
偷税漏税又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她毕方叔叔做的还是不法生意吗？！
毕方到底底气不足，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的：“就是吧，人间的税务局那是给普通人办事的地方，俗话说特事特办，像咱们这种情况，当然得交到咱妖界的机构。”
“虽说我们连宣传部都是这几十年新建的，税务局更是还没办起来，但我们的速度还是可以保障的嘛，按照目前的进度……”毕方心算了一会儿，自信心逐渐膨胀，“最多再过个百八十年，一准能落成。”
陆蔻：“…………”
好家伙。
一来就往后支了百八十年，一听就是个老法外狂徒了。
——所以说当今社会，做妖怪的光靠武力值已经不够了，法制科普也得速速跟上啊！
尤其是防骗教育，简直刻不容缓。
强烈建议人类送温暖进妖界，把国家发诈中心APP给每一只妖怪通通安排上！
念在毕方是初犯，加上涉案金额小，又没有对市场造成什么恶劣影响，派出所的民警对他的处罚并不严厉，只是关个几天反省是少不了的。
毕方活了几千年，如今只是关几天而已，他心态稳健得很，甚至在听见看守所里能包吃包住时，更是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是什么琅嬛福地吗？
值班民警：“……”
民警一言难尽地把陆蔻拉到一旁：“你这个亲戚，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伸手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
“……”陆蔻抬起手，努力揉出一个沉痛的表情，“你猜得没错。”
“他小时候不小心挨过雷劈，从那以后，人就变成这样了。”
反正活到那么大岁数的妖怪，谁还没挨过几个雷劫呢，她这么说，不算骗人。
“原来如此啊。”
民警送陆蔻往外走去，边点头感叹：“怪不得，我们当初为了抓他，可费了不少功夫，几个同事带的电棍都用上了，开到最大伏特，才把他电麻过去，没让他跑了……想必这也是他被雷劈过留下的特殊能力吧。”
陆蔻：“……”
陆蔻面不改色：“是的，就是这样的。”
夕阳已经完全藏到了云层后，警局外时不时有路人走过，有几个工人正趁着夜色，往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贴着最新的宣传画。
陆蔻和民警说话的功夫，不经意往那儿瞥了一眼，她视力极好，轻轻松松就把宣传画上的内容看了个明白。
上面贴的是一款新出的攻略游戏，画面上人物精致，乍一看的确很让人有想去下载玩一玩的冲动。
不过陆蔻注意到它，倒不是因为这个。
说起来，陆蔻以前也玩过一款和广告牌上差不多的游戏。
那款游戏叫做《登临仙道之巅》
《登临仙道之巅》是陆蔻买到她那只旧手机时上面自带的游戏，游戏背景发生在千年前的修仙界，从简单粗暴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这游戏玩的就是玩家要如何通过自己的钞能力一步步将潦倒落魄的小可怜们重新送回人生巅峰。
……尽管本身跟“钞能力”没什么关系，但谁叫《登临仙道之巅》不仅画面精良人物立体，还附带了语音输入功能，连触发对话都逼真得像是有个真人藏在手机后面跟她说话，彼时刚从山里出来小土妖怪哪里禁得住人类黑心策划的诱惑，当即哐当一下，一脚掉进了氪金的深坑里，在游戏里养崽养得不亦乐乎。
直到小半年前，陆蔻用了好久的旧手机终于彻底宣告报废，连开机都成了大难题，而她换了新手机后，第一时间在网上搜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找到下载登仙的入口。
妖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身为一只见过世面的小凤凰，陆蔻一度怀疑，是辣鸡官方骗氪无度，才会害得游戏被愤怒玩家们举报下架，连记忆中的客服电话都成了空号，可见跑路跑得十分彻底。
看到这张广告，陆蔻一下子又想起了她在游戏里养过的纸片崽们。
说起来，她也已经有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陆蔻是只偏心眼的小凤凰，她自带滤镜，虽然广告牌上的纸片人们画得也不错，但她还是觉得自家崽更胜一筹。
要不回头有时间再多跑几家手机店看看，没准就有哪家店主特别有本事，能把她的旧手机修好了呢。
就是不知道那么久没登录，她的纸片人在游戏里过得怎么样了，会不会给她搞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应该是她想太多了吧，陆蔻信心满满地想，虽然自家崽刚被她捡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看上去都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但好在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熏陶下，大家都被她养得十分根正苗红，一看就很让人放心。
所以肯定是她太多心了哈哈。
***
与此同时，距离陆蔻数个街区外的小巷。
浓稠的雾气翻滚着聚拢，无形的烟雾漫过巷口的监控，监控闪烁的红光咔哒两下，永远地沉寂了下去。
浓雾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显现，出现在巷尾的青年乌发白衫，相貌出挑，有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眉目深邃，微微上挑的眼尾淡化了身上冷冽的气质。
青年垂在腿边的手指动了动，他迈开长腿，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步伐一顿。
他垂下眼眸，望了眼兜里冒出来的东西。
从青年口袋里探出头来的生物呈长条状，周身覆盖着深色鳞片，头顶支着两只形似鹿角的小角。
像条缩小了无数倍的，龙。
迷你版的金龙张开利齿，一口叼住青年的腕骨，浑然不顾它咬下去的劲道已在青年腕上留下两道深深的齿痕，灿金的竖瞳无声瞪视着青年，像是在骂骂咧咧地催促他赶紧去做什么事。
或者说……找什么人。
青年眉心一蹙，他薄唇翕动，刚要开口说话，目光却扫见衣兜里冒出的一小片织物边角。
而完整的织物正绕在龙身上，看得出龙对这条织物爱惜极了，一口叼着青年腕骨的同时，还不忘伸出两只前爪小心压平了织物翘起的一角，再整理得平平整整地塞回他衣袋里。
像是在对待什么了不起的珍宝，连看都舍不得叫外人多看一眼。
“……”
青年轻嗤一声，深黑色眼眸中有波光闪动。
他抬起未被叼住的左手，放慢了的动作看似不经意地露出腕间细绳上系着那块小小的平安符木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龙的脑袋，指端一用力，将它直接按了回去：“你这副样子，让这里的人看见，只会给她添麻烦。”
似乎被青年戳中了某个点，被按回去后暴躁翻腾着企图重新出来的小龙像是被突然按下了脑袋上的暂停键，一下子放慢了动作，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它悄然竖起耳朵，准备勉为其难听一听青年的意见。
青年没有辜负它的期待，他抬腿向前迈去，嗓音漫不经心地落下：“……依我看，按照你的习性，变作条菜花蛇，就极适合你。”
分明是条凶性难改的恶龙，却一天到晚装乖卖巧博取喜爱。
……真是又菜又碍眼。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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