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科洛蒂娅一世(新修)》黛如青

51、九月女皇（一）

　　一个月后，利贝尔王国国民公会正式举行，凡正式拥有利贝尔护照的公民即可参与，而全民公投的主题，则是对科洛蒂娅一世的评判。

　　这让大部分人为之哗然，什么时候女王的行为也要召开国民公会予以审判？可是科洛蒂娅一世在公告里和电视里都说得很明白，前一段时间她对于国家有失职之处，既然民间有这么一种不满情绪，那么她愿意在所有人面前证实自己，接下来由大家来裁决，如果让她下台的票数超过一半，那么她绝对不会再厚颜无耻地留在这个王位上。

　　一切都公开公正，像一汪透亮的水一样。

　　但最清澈的水，也许也正是最深的。

　　“我不相信您是个傻瓜，”理查德微微讽刺地说，“难道您真的愿意在票数超过一半的情况下下台？恕我无礼，那可真让我不得不相信，您的聪明全随着奥利维尔殿下跑到埃雷波尼亚去了。”

　　科洛丝明知他在讽刺这一段时间她时不时的发呆，但她对于奥利维尔的思念哪有那么容易控制呢？可是理查德对她在政治交锋的紧急关头还这样子感到十分不满，明里暗里地说了好几回，她也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

　　她很珍惜朋友对于自己的关心，即使现在她明白如果她用女王的威仪压制理查德，他会立刻表示出服从与沉默，但她并不愿意如此，就像如果艾丝蒂尔和约修亚他们还在，她也决不会让他们在自己面前充当臣下的。

　　这是不应该的，但是她实在是太孤单了。

　　“行了，行了，您用不着总是用这样的语气提醒我，”她笑了，带着点狡黠地说，“我知道您是多么关心我。”

　　理查德沉默地偏过头。

　　她大笑起来：“哦我的女神啊，您害羞了！您竟然害羞了！”

　　“……”

　　“……不过我当然不会那么傻的，”看见理查德的眼神，她明智地瞬间转换了话题，“您和摩尔根将军，卡西乌斯准将会帮助我的……用你们的兵力，对吗？”

　　理查德凝视着她，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那是一个很满意的笑容。

　　科洛丝笑着，伸出了自己纤细洁白的手，她慢慢张开自己的五指：“首先，我相信我的人民不会抛弃我，奥塞雷斯家族从未对不起利贝尔……其次……”

　　她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种冷厉的光芒，握紧了拳，唇边浮上了一抹冷笑：“即使玛丽安使了什么诡计，我也绝不会让她登上这个王位！”

　　“这傻孩子，她现在该祈祷自己的阴谋没办法成功，要不然她付出的可不只是一点点代价了。”

　　很快，那场面向全国的投票就开始了，女王为自己前一段时间的失职做出了解释与道歉，她声称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利贝尔，而且严正声明自己与奥利维特·莱泽·亚诺尔仅仅是朋友关系，他们的私交绝不会以国家利益为代价。

　　“……为了我的祖国，我可以奉献一切！我以奥塞雷斯家族的名誉向你们起誓！这一切现在都放在你们眼前，等待你们的裁决！我可以对着我的良心，即使是在死去之后，对着我家族的先辈、对着女神和天使，我都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对得起我的祖国！”科洛蒂娅一世的眼神坚定，她看到玛丽安在下面冷笑，但她置若罔闻。

　　“现在一切权力交给你们，在此，凭借你们的良知投票！”

　　“但是谨记，在你们的手中，紧握着利贝尔百姓的福祉，以及这片土地的命运和平。”

　　玛丽安悄悄地退了出去，她安排的人会大力在投票中反对女王，并借机在人群中浑水摸鱼、兴风作浪，她得去最后确认一下自己的安排。

　　她刚一离开，几个人影就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个投票现场。

　　卢安、洛连特、蔡斯、柏斯、格兰赛尔……民众纷纷走向设在市政厅内的投票箱，投下属于自己的一票，而在科洛蒂娅一世的会客室里，玛丽安被押在她面前。

　　科洛丝轻轻抿了一口红茶，放下杯子。

　　没有人说话，室内一片寂静。

　　这死寂让玛丽安忍不住了：“您究竟想做什么？”她怒气冲冲地打破这让人心慌意乱的静谧。

　　科洛丝只是对着她微笑，一根指头放在唇前，她轻轻地“嘘”了一声：“别说话，您来看看电视。”

　　理查德打开了电视，那里面正在播放进行投票的紧张计数，玛丽安惊愕地发现自己安排的人竟然还在里面，她不由得心中窃喜。

　　科洛丝看见了她那一抹笑，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怎么，您这就高兴了？”

　　玛丽安不说话，但眼神中的得意怎么也藏不住。

　　“唉……”科洛丝叹了口气，“我给过您机会，是您没有珍惜……继续看下去吧。”

　　那些人正准备骚动起来，忽然，一堆警察走了过来，一把将那群人从人群中揪了出来：“好哇！终于抓到你们了！”

　　接着他们对着不明所以的人群大声喊道：“之前在格兰赛尔流窜的盗窃犯就是他们，看来今天也是想到这里来偷东西的！”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纷纷议论起来，几周前很多市民就莫名其妙地丢东西，现在终于抓住了这些小偷，真是安心多了。

　　“你……！”玛丽安倏地站起来，对科洛蒂娅一世怒目而视，“你想干什么？！”

　　“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吗？真可怜。”科洛丝走到她面前，面上的冰冷让玛丽安逐渐站不住，连连后退。

　　“称我‘您’。”

　　科洛蒂娅一世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来，轻轻地说。

　　“……您……您想干什么？！”玛丽安仍是努力保持自己的气势。

　　“哈……这话应该我问您才对，权力将您的脑袋迷晕了，您究竟想干什么？”科洛丝转身走开，那笼罩住玛丽安全身的冰冷僵硬才渐渐散去。

　　“我不得不很遗憾地告诉您，您在各地所安插的人，都已经被我清理了。”科洛丝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这、这不可能！”玛丽安叫起来，“您怎么会知道！！”

　　“随您相不相信，我亲爱的堂姐。”

　　“……您别得意得太早！科洛蒂娅！您以为我就这点本事吗？！”

　　“在我看来，您的确只有这点本事。”

　　科洛丝轻蔑地看着她：“还要多谢您让我知道，我的官员们还有不少是滥竽充数的，这下我可以好好整顿一下利贝尔的内务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玛丽安的脸上迅速失去了血色，她原本希望在朝中的亲信能帮助自己，谁知道科洛蒂娅已经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她瘫倒在地上，一切都完了……她的美梦已经破碎。

　　仿佛与此对照，电视里传来票数最后的统计：“……欢呼吧！庆祝我们的女王继续引导利贝尔与我们前行！”

　　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即使在格兰赛尔王城里也能够听见。

　　站在科洛丝身边的理查德发现，在最终结果宣布之时，科洛丝不为人所察地松了一口气，微微握紧的拳松了开来。

　　……她也很紧张，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这样想到。

　　这时科洛丝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轻松：“您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获胜的？”

　　玛丽安狠狠咬着牙，没有说话。

　　她在她的脸上眼中注视良久，忽然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哀恸：“我原以为……我原以为我们奥塞雷斯家族不会出您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您会在最后悔改，您只是一时糊涂……”

　　玛丽安冷笑出声：“哈哈，别傻了，凭什么王位就该您坐？为什么我不能拥有这份权力？”

　　科洛丝顿了顿，好像忽然变得兴致阑珊，她回身坐到了自己最喜爱的那张椅子上，挥了挥手：“……请王叔进来。”

　　伴随着杜南公爵的哭嚎，一个大肉团就这样滚了进来，一进来就搂住坐在地上的玛丽安：“我可怜的玛丽，你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呜呜呜呜……”

　　玛丽安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您……”

　　“科洛蒂娅！”杜南扑过来抱住科洛蒂娅的裙子和双腿，“玛丽安只是不懂事，你原谅她吧……”

　　“父亲！”

　　科洛丝默默地看着杜南公爵已经花白的头顶，那可笑的发型数十年如一日，而当年在她还十几岁时趾高气昂地指责她“科洛蒂娅，你这个小丫头，不配成为王太女”的公爵也已经垂垂老去，她曾经是那么犹豫与迷茫，曾在公爵卷入的阴谋中灾难重重，但如今，这个人也已经老了。

　　她又看向了玛丽安，她在她倔强的神情中看到了糊涂的杜南公爵年轻时的影子。

　　她开口：“您……公爵……叔父……您回去吧，回您的府邸去。”

　　“那……那玛丽……”杜南公爵颤抖着。

　　“我不会杀她。”

　　“杀”这个字眼仿佛提醒了玛丽安什么，她忽然从自己的头上拔出一个发饰，那朝内的一端竟然是一把尖尖的小匕首，她用忽如其来的巨力挣脱了压着她的看守，朝科洛蒂娅一世冲去。

　　只要她死了，奥塞雷斯家族只有自己可以继承这个王位，杜南公爵已经老了，自己的哥哥在战场上死去，她就是王位唯一的继承者！

　　“陛下！”所有人惊呼，距离太近了，大家来不及保护女王。

　　科洛蒂娅一世却一点都不惊慌。

　　“砰！”

　　一声枪响，一阵硝烟的气息。

　　玛丽安倒在科洛蒂娅一世脚下，她的手臂软软垂下，匕首“叮当”一声轻响，掉了下去，鲜血汨汨地流了出来。

　　科洛蒂娅一世稳稳地持着一把小手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随身携带这把导力枪了，连她的贴身侍女也没有发觉。

　　她的脸色一点也没变：“我提醒过您，堂姐，我给过您机会。”

　　然后她坚定不移地对着杜南公爵说：“叔父，您看到了。”

　　杜南公爵的头发竟然一瞬间白了一大片，他颓然低下头：“……是的。”

　　“不过，我仍旧不会杀她。”科洛蒂娅一世笑了。

　　“我会让她继续待在格兰赛尔……不，是永远待在格兰赛尔，待在我的眼皮底下。”

　　她的笑容隐藏在背着阳光的阴影里，金色的边勾勒出她秀美的脸颊轮廓，她就像一个下界的神祗，所有人都低下头去。

　　“我让您待在我的身边，”科洛蒂娅一世笑着，对着面如死灰的玛丽安，“我要让您永远提醒我，危险究竟离我有多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