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科洛蒂娅一世(新修)》黛如青

49、如同君主一般（二）

　　“来人！”

　　深紫军装的军人们面容冷肃，一涌而入。

　　“将卢德薇卡公主请回她的寝宫。”玛格丽特说，随即她慢慢走到卢德薇卡身边，“姐姐，你可以回去了。”

　　卢德薇卡面对着底下大气也不敢喘的臣子和岿然不动、已经完全为米洛和宰相所掌控的军人，狠狠咬住了嘴唇，她心知自己大势已去，但仍旧在心里盘算着，等她被遣回到自己的封地，也许可以去联系贵族派的人，暗中再谋大事。

　　但玛格丽特在她耳边说：“姐姐，希望你在自己的宫中好好反省一下你所犯的错误，为了让大家都放心，你就不要回封地去了。”

　　“也许你会愿意和你的小妹妹好好叙一叙暌违的亲情。”

　　卢德薇卡脸色苍白，但她仍然高傲倔强，绝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失败，在与玛格丽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低低地说：“即使击败了我，你也不会得到一切。”

　　玛格丽特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地自语：“你错了，姐姐，我从来就没有想得到一切。”

　　“我只是想要得到我应该得到的东西。”

　　玛格丽特一世即位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大陆，帝国日报和利贝尔通讯立刻发布了最新消息，在格兰赛尔的科洛丝当然也得知了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讯息。

　　她记得奥利维尔曾经对她说起过这个小女孩，但是描述中的玛格丽特和现在的女皇好像并不是一个人，她不认为奥利维尔看错了自己的妹妹，所以面对站在面前的理查德，她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陛下……？”

　　“可怜的孩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科洛丝转身，望着远处碧蓝的天际：“……这也许是一个预兆……一个旧的时代即将结束，新的时代就要到来。”

　　理查德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女王的背影，她看上去十分忧郁，在叛军已经逐渐被清剿的战事进程中，她似乎并没有真正地欢乐过。虽然卡尔瓦德共和国仍然不愿与埃雷波尼亚合作，但大总统显然已经愿意与利贝尔站在一起，他们国内的叛乱主要集中在移民与反移民的激进派间，而埃雷波尼亚的主要矛盾，则全部在于革新派与贵族派（也许还要加上立//宪派），剩下的诸国，都是在自己的内部掀起的风浪，甚至包括亚尔特利亚法典国，玛格丽特一世的登基与这一段时间奥斯本的销声匿迹，正好给了各国政府喘息的时间，他们也明白，如果再任由这些矛盾联合在一起发展下去，自己的国家，也许就会不复存在。

　　于是，联军、条约、国际会议……不断地组织、签订、召开，而这一切，这波澜起伏的大陆上所有的风波，正在科洛丝与奥利维尔的努力下，渐渐走向平稳。

　　虽然矛盾永远不会被消除，但直到下一个巨大的矛盾爆发前，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将它们一一缓和。

　　昏天黑地的忙乱让科洛丝没有时间去想念奥利维尔在帝国怎么样，甚至无法思考即将到来的全民公投，她并不担心这个，她信任自己的利贝尔所有的人民，但她现在很担心奥利维尔。

　　“……您是担心，玛格丽特一世即位后，会对亲王殿下做些什么吗？”理查德很坦白地问了出来，权力是一个迷惑人心的魔鬼，是一个妖艳轻浮的荡//妇，他毫不怀疑小公主会被它冲昏头脑。

　　“不，”科洛丝转过身，她的眼神温和宁静，“奥利维尔看人不会出错，我相信他对于自己妹妹的判断。”

　　“所以我才说她可怜……如果她是真心要夺取这个皇位并为之不顾一切，那对于她来说，也许是幸福的。”

　　“可惜这个姑娘，她有勇气和能力，但她却并不是那么冷血的人，这种矛盾在她的内心，也许会演变成巨大的痛苦，说实话，她应该对奥利维尔做些什么，但她却无法去做……”

　　“那么她就没有作为一个王者的资格。”理查德很不客气地抛出一句，军人的本性让他总能这么冷静而客观，“不得不承认，亲王殿下的确是最符合这个皇位的人。”

　　科洛丝微微皱了皱眉，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是在可怜玛格丽特吗？她自嘲地笑了笑，也许将来，自己和奥利维尔会比她还可怜，那还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别人呢？

　　“算了，根据玛格丽特一世现在的举措，与利贝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就在科洛丝遥望天际的同时，在帝国海姆达尔的郊外，奥利维尔正望着四处张贴的公告，公告上玛格丽特苍白的脸颊被浓艳的装扮覆盖，她的嘴角紧紧地抿着，神情严肃，她看起来正像一个缩小版的卢德薇卡。

　　“傻孩子……”他喟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孩子。”

　　也许我该去见见那个人了，他心想。

　　此时的埃雷波尼亚皇宫中，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其他人都已散去，玛格丽特坐在皇位上，面无表情，双眼无神地看向前方，她的面前，站着一直身姿笔挺的米洛。

　　整个宫殿都是寂静的，甚至连窗外一朵花落下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微微的喘息，那是玛格丽特，她忽然开了口：“……中校，您为什么愿意帮助我？”

　　“帮助您？”米洛仿佛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但在他的嘴角还没有勾起时就已经落下，“臣并没有帮助您，陛下，臣是在帮助埃雷波尼亚。”

　　玛格丽特问完之后就觉察到了这个问题的愚蠢，她微笑了一下，并没有为米洛的回答动怒，那是一个臣子的标准回答。

　　“是阿尔哥哥的嘱托对吗？”这个女孩聪明异常，她立刻觉察到了，“当时阿尔哥哥给您留下的嘱托就是这个吗？让我猜猜，他给了您权力，允许您以您手中的兵权，参与到帝国的皇位变换中来，是吗？”

　　“您说的既对，也不对。”米洛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您只要知道，臣一切都是为了祖国，绝对不会背叛埃雷波尼亚。”

　　“同时，”他的语气一转，“陛下请恕臣无礼，如果您决定像卢德薇卡公主那样，将整个国家搅得一团乱，臣仍旧会像今日一样，为国家和人民，将您请下这个皇座。”

　　他不再看玛格丽特脸上的神情，但他知道，玛格丽特绝不会生气，因为这个姑娘，在他看来，是有脑子的。

　　“……我知道了，您可以下去了，感谢您今天所做的一切。”玛格丽特一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对米洛说。

　　那个男人深深鞠了一躬，退出了宫殿。

　　他走出了那座让人窒息的、阴沉沉的宫殿，用一种复杂得无以言说的神情，将目光投向了留在阴影中的女孩，她瘦弱的、小小的影子慢慢地没入一片阴暗，只有华丽裙裾上的钻石冷冷地投射出一星半点的光芒。

　　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了那份羊皮纸卷，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份纸卷他曾在自己的灯下看过千遍万遍，每一个词都铭刻在他脑海之中，阿弗雷德三世熟悉的笔迹让他从此肩负了一个沉重的责任，但这同时也是作为范德尔家族的臣子的义务。

　　他闭上眼，随即又睁开，此时他的眼中有着从没有过的哀伤和疲惫：
　　“陛下，您告诉我，我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他对着广邃的蓝天，好像对着阿弗雷德温和的双眼，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