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科洛蒂娅一世(新修)》黛如青

44、血腥的卢德薇卡：圣·桑德洛特之夜（一）

　　听到阿弗雷德三世驾崩的消息，正在赶回利贝尔的奥利维尔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哥哥的死讯竟来得那么快。他知道阿尔的身体不好，但总以为皇宫的医疗服务能让他至少恢复一些，毕竟卢德薇卡是如此疼爱这个亲弟。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仓促地离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一个继承人，奥利维尔已经能想到埃雷波尼亚内部即将到来的混乱了。

　　科洛丝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为奥利维尔没有见到自己哥哥最后一面感到难过，但她同时也想到了，帝国接下来会怎么办。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薇卡摄政势在必行，阿尔在的时候她还尚有顾忌，现在阿尔不在了……”奥利维尔沉吟。

　　科洛丝点了点头：“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对立//宪派的一场血腥风暴即将来临呢？”她敏锐地想到了卢德薇卡最痛恨的东西。

　　“不错……只是我总觉得非常奇怪……”奥利维尔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说，“形势如此紧迫，奥斯本……怎么反倒平静下来了呢？”

　　“是啊，照理说，他不会坐视卢德薇卡大权在握，但是我们安排在埃雷波尼亚的人却回报，最近宰相一直闭门不出，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安静的修士。”

　　奥利维尔没有作声，半晌，他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薇卡是斗不过奥斯本的……她对于权力的渴望已经太强烈了，失去阿尔会让她失去理智的……不行，我得回去。”

　　“你已经想清楚了吗？”科洛丝看向他的双眼。

　　“是的。”奥利维尔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帮你安排一切。”他们俩之间无需赘言，因为对彼此深刻的信任让他们不用再费心解释些什么，“奥利维尔，希望你多保重自己，别让我担心。”

　　“我会的，亲爱的科洛丝，希望你在利贝尔不会有太多麻烦，不过，要是你遇到了什么问题，你英勇的奥利维尔一定会第一时间飞到你身边的。”那张笑脸尽管做出一副甜言蜜语的样子，但还是透露出欠揍的信息。

　　科洛丝笑了：“骑士大人还是多为自己操操心吧，我看我们两人的麻烦都不少呢……我这边还有理查德，你那边的话……”

　　“别担心，你知道我国第二机甲师团的中校，米洛·范德尔吗？他是穆拉的兄弟。”说到这儿，奥利维尔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悲哀，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追随的正是我的阿尔哥哥，我会去寻求他的帮助。”

　　“啊……”科洛丝放心地舒了口气。

　　“倒是你，”这下换成奥利维尔了，他担心的语气没有科洛丝那么明显，但他的神情和字句都透露出对她的关心，“在利贝尔不会有大碍吧？记得当时你说过，也许他们会在王位和你的堂姐玛丽安身上动手脚。”

　　科洛丝嘴角微微一翘，她的笑容带上了女王的自信和傲气：“他们太小瞧我了……奥赛雷丝家族的人从不轻易投降。”

　　奥利维尔哈哈笑了起来，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姑娘……那我们就让那些人瞧个傻眼吧！”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自从那天过去后，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友爱了。奥利维尔和科洛丝，他们之间的友情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了。也许说是友情有点不太恰当，但事实上，他们也并非我们传统意义上的情侣，他们不曾说一些情侣之间的无意义的甜蜜话语，也不曾在一起陶醉于热烈的吻和爱中，他们的娱乐活动，最奢侈的就是一起去散步，或者晚上对着繁星闪烁的夜空聊聊天，将他们联系在一起最紧密的，是政事与军事。

　　然而在血与火中酝酿出的感情反而最为诚挚与深重，现在，我们的奥利维尔和科洛丝之间就是这样一种感情，他们比朋友更加亲密友爱，比爱人更加知心体贴，比亲人更加依赖信任，他们之间互相爱重，互相信赖，永远不离弃彼此。

　　所以他们之间下的决定，不用向对方过多解释，因为彼此的了解，他们都相信对方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解决。

　　如果不这样，他们就不是奥利维尔和科洛丝了，对吗？

　　奥利维尔回到埃雷波尼亚去了。

　　科洛丝将他送出了边境，他们没有乘坐飞艇，毕竟奥利维尔现在还带着“叛国者”的帽子，卢德薇卡又心情不好，他们还不敢太冒险。

　　奥利维尔带着墨镜和帽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他的衣服扣子上系着科洛丝的手绢，这位潇洒的亲王在自己手上吻了一下，向科洛丝抛去了一个远远的飞吻。

　　科洛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自己对着自己笑了笑，转过身来，她又恢复成了那个已经淬炼得坚韧刚硬的女王：“我们走，回格兰赛尔。”

　　王城也并非一片乐土，在科洛蒂娅一世回到那里的第一天，议政会议上就有人对女王提出了指责和异议。

　　“您是否忽略了自己作为女王的责任？”发言的大臣唾沫横飞，“您抛下整个利贝尔，却与埃雷波尼亚的亲王孤身去克洛斯贝尔和卡尔瓦德？请恕我冒昧，您的考量实在欠妥。”

　　这是十分严重的指责，话里甚至隐隐约约有指控她和奥利维尔的暧昧意思，但科洛丝却点点头：“我承认自己的行程确实有欠妥之处，但您的无礼也是实在过分。”她站起来，眉头紧皱，眼神凛冽，她整个人都透出不可侵犯的、一种自战场归来的硝烟弥漫的感觉，这种气势竟然逼得那些提出无理取闹的大臣倏然噤声，“我曾经误过政事吗？我曾经为了私人的理由危害过我的国家和国民吗？我可以对着女神，以奥赛雷丝家族的名誉起誓证明我对利贝尔的忠诚！”

　　“是的，我是曾经任性过，但为此我已经付出了最大、最惨重的代价！即使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对不起利贝尔！”

　　她激动起来，两只美丽的眼睛闪闪发亮，像燃着两团熊熊的烈火。她从王座上站起，俯视着下面的所有人：“您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她虽然对着那位大臣说，但她的眼睛逼视着的，却是她的堂姐，坐在杜南王叔身边的玛丽安。

　　杜南的眼睛不自在地在自己的女儿和侄女中间移来移去，他已经老了，无法对这个强势的女儿说什么了，他不放心这个只是继承了自己年轻时所有狂妄自大的女儿，但却无能为力。

　　“……我曾经上过战场，真正见识过士兵的死亡、战争与流血，您又有什么呢？您只不过是坐在这里，夸夸其谈罢了！”对于一贯温柔的科洛蒂娅，这样的话语已经非常严苛，“对于现在业已好转的形势，我当然不敢将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因为这是我们整个利贝尔的胜利。我只是想问您，您在其中又做出了哪些贡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借着战争发大财、压榨自己同胞的财产的正是您吧？”

　　“不要以为您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这场会议结束后，您就可以离开这里，接受法官的询问了。”

　　那个大臣脸色大变，刚才激动的红色瞬间变成了惨白，他悄悄地将眼睛瞥向了脸色十分不好看的玛丽安。

　　科洛丝的语气愈发严厉：“现在大敌在外，我实在想不到，我自己的子民竟然在尚未平定大乱时就自乱阵脚，这还是那个我们人民为之自豪的利贝尔吗？！”她的眼睛扫视着下面所有的人。
　　有些已经被玛丽安收买的大臣低下了头。

　　“现在我们的主要职责，是结束这场战争，并尽快恢复利贝尔的国力，而不是这些无谓的内耗。”科洛丝重新坐回王座，“如果你们仍旧有什么不满，那么不久后，在恰当的时机，我会与国会商议，召开国民公会，让民众来进行全民公投，将一切交给他们决定！”

　　国民公会！

　　所有人的脸上都难掩震惊，然而科洛丝不为所动，她冷冽的眼睛看向那驯服表面下隐藏着不满的人，玛丽安却开了口，她带着点挑衅地说：“那么，陛下，你能告诉我，所谓恰当的时机，究竟是什么时候？”

　　会场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过了一会儿，科洛丝略带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玛丽安姐姐，您不要太着急，只要国家稍微恢复正常秩序，您就可以立刻见证这场公投。”

　　玛丽安暗暗握紧了拳，她相信自己可以在不久后战胜科洛蒂娅，要知道对于科洛蒂娅擅自离开利贝尔，有很多人都表示了不满，更是有许多不明所以的民众对女王的行为表示不解，甚至是谴责。

　　“在这种时候，难道她不应该留在国内与民众同甘共苦吗？”

　　“听说她收留了埃雷波尼亚的奥利维特亲王，你说难道陛下忘记了‘百日战役’的仇了吗？”

　　这种言论在玛丽安等人别有用心的推波助澜之下，倒是壮大成了舆论的一部分，人云亦云是一部分人的特性，于是他们反倒成了逐渐壮大的一党。

　　玛丽安甚至还暗中联系了那些叛军，他们的主张不谋而合，原本指望科洛蒂娅能自动退位，谁想到，她竟然安全无恙地回来了。得知这个消息，玛丽安气得一张脸都扭曲了，她的计划尚未全盘安排好，科洛蒂娅一世的迅速归来就将它打破，但现在她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玛丽安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科洛蒂娅一世不会放过她，所以她只能拼这一把。

　　但是很不幸，军队的大权掌握在女王的手中，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卡西乌斯·布莱特将军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效忠女王的老臣子也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政务，女王每天都在处理的东西，就是他们整理好了之后送来的。

　　所以玛丽安只能依靠叛军，在她幼稚浅薄的小心灵里，这个王位也许本来就是她的，如果当年杜南成功上位的话，父亲和弟弟的劝说全然无效，她甚至已经不再理会他们，那两人也不知道她究竟要怎么办。

　　她甚至连当年她父亲都不如，杜南公爵尚且知道敬畏艾莉茜雅姑母，但是玛丽安完全没有对自己祖国的敬爱之心，她从不考虑自己这么做会给利贝尔带来什么，而只是一味觊觎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她不知道，女王是权力，也是义务，是对国家和人民的义务。

　　所以她终究只能妄想。

　　科洛蒂娅一世根本就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在女王眼里，这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不堪一击。
　　所以在散会后，她们在花园里碰上时，玛丽安依照礼仪，不情不愿地向堂妹提起裙摆请安：“陛下，您好。”

　　科洛蒂娅一世连正眼都不曾瞧她：“您好，我亲爱的堂姐。”

　　在她们擦身而过的一刹那，科洛蒂娅一世停顿了一下，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话，玛丽安的眸子一瞬间收缩起来，直直看向她的背影。

　　科洛蒂娅说：“您真恶心，我为奥塞雷斯家族有您这样的人感到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