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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伤痛何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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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亲爱的德里特上尉,请我来这儿不知道有何贵干?您知道,我明天就要回到埃雷波尼亚去了。”
“亲爱的亚兰德尔先生,我当然知道,您是奥斯本宰相面前的红人,怎么敢耽误您的公务呢?”德里特这时笑得谄媚,“只是有一件小事需要您帮忙罢了。”
“哦?说来听听。”雷克特·亚兰德尔笑了,“您能力这么出众,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是人就喜欢听奉承,德里特笑得开了花:“只是希望您来辨认一个人。”
“一个人?”
德里特点点头,对手下说:“将诗人带上来。”
随着那个满身血迹的人被抬上来,雷克特脸上的神情一丝不变,但心里却越来越震惊。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和科洛丝在一起?
但随即一想,他立刻明白了,穆拉和尤莉亚在这里,这就是原因。
雷克特七情不动,随便瞥了奥利维尔一眼,就用一种惊讶的语气问:“上尉,您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犯人……就是您让我辨认的人?”
德里特看着雷克特的表情,自己先怀疑起来,他真的不认识他?他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只有莫名其妙和隐藏得很好的厌烦。
尽管他们和奥斯本宰相暗通款曲,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完全信任这个宰相的亲信,德里特笑着问:“怎么,您不认识他?”
他走下来,一只手抬起了奥利维尔的脸。
他的脸脏污,血迹斑斑,头发凌乱,但是仍然锋芒毕露,他现在扮演的可是一个死士,必须从里到外装扮得像。
但是奥利维尔在听到雷克特的声音的那一霎那,就知道自己绝不会死在这里了。说也奇怪,尽管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但奥利维尔在此刻却非常相信雷克特,一种奇怪的默契在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第一眼的时候就产生了。
“您这么说,我可得好好看看了。”雷克特笑了,他的笑容肆意而放荡,带着一种无所谓的神气,他走近了奥利维尔。
“哦,是您呀!”
德里特顿时精神起来:“您认得他?”
“当然,他随着我国格林威斯特亲王叛逃出国,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现在据说也跟从利贝尔女王,洛里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雷克特问,一脸再自然不过的表情。
“洛里?”德里特疑惑,他不动声色地反问,“难道他不是那位传说中的亲王?”
“您说奥利维特亲王?哦,真是……”雷克特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和穆拉·范德尔上校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可是您以为他是这么不理智……或者说这么傻的人?”
德里特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表明,他信了一大半,但他仍旧怀疑。
“怎么,您这是不相信我吗?”雷克特的脸沉了下来,“相信您不会不知道宰相和那位亲王的矛盾吧,难道我会背叛宰相,去包庇一个罪犯吗?既然您不相信我,那我还是马上离开吧,这个人,”他随意向奥利维尔一指,“反正也是埃雷波尼亚的逃犯,虽然宰相也在追捕他,但是……随便啦,就交给你们处置好了。”
他状似无意地又加上一句:“宰相那里你们倒用不着担心。”
德里特哪敢把这句话当真,他当然不敢当面对抗奥斯本的人,但又不甘心把这个线索放走,他当然知道奥斯本和皇族的不对盘,雷克特的话让他信了,就算这个人真是亲王,到奥斯本手上,也绝对讨不了好,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宰相在追踪这个人。
“既然是宰相追捕的人,那我们刚好就交给亚兰德尔先生您了。”德里特腆着脸笑,一转脸,又狠狠地对着押着奥利维尔的两个人喊,“给洛里先生松绑!”
奥利维尔在松开绳子的那一刻就倒在了地上,雷克特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喂!别装死,你还想要我扶着你走?”他指挥自己的属下,代替叛军的士兵押着奥利维尔往自己的导力车走。
“等等!”
雷克特心里一凛,忽然觉得百密一疏,他怎么可以这么心急地就带走奥利维尔呢?但是他在转身的一刻就弥补上了这个漏洞:“您还有事,上尉?我急着给宰相看这个战利品呢!”他笑,“您知道,这回您可是为宰相立下了一个大功,我也想跟着沾沾光。”
德里特露出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笑容:“这个我当然是明白的,但是也请亚兰德尔先生体谅一下,这个人在我们这里打伤了我的几个手下,要是不给他点惩罚,恐怕我在我们这里不好说话啊。”
这还不叫惩罚?雷克特看着奥利维尔满身的伤,微微皱了皱眉,但他立刻很豪气地说:“您不早说!这当然是情有可原,宰相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您请随意。”他随即坐回了椅子上。他知道,这回他没办法再做些什么了,现在的形势,如果他再疏忽,恐怕今天连自己也走不出这个军帐,更别说救回奥利维尔了。
在放开奥利维尔之前,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感觉那双手虽然冰冷,但却仍然坚定,反握了一下他。
奥利维尔身边站着两个强壮高大的士兵,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地突出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块巨石。
“听说贵国的那位亲王非常擅长音乐?”德里特边喝酒边问。
“……是的,所以他身边的人都懂一些。”雷克特谨慎地回答。
“刚好,这位诗人……不,洛里先生恐怕也是受了亲王殿下的熏陶吧。”德里特的嘴角泛起一丝嗜血的笑,朝那两个士兵点了点头。
下一秒,一个士兵就按住了奥利维尔,不顾他的挣扎,把他的胳膊扯出来,将他的两只手按在一起,另一个持着石块的士兵毫不迟疑,将那块巨石重重砸向奥利维尔被按住的双手。
一声尖利而嘶哑的惨叫在下一秒响起,那声音是所有人都未曾听过的凄厉,那从不是奥利维尔这样的人能够发出的声音。所有人的心上都重重一跳,连两个执刑的士兵的手都微微一顿。雷克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凄惨的呼叫,仿佛失去了一切一般绝望和痛苦。他无端想起了被荆棘钉住的夜莺。
但他们马上继续开始。
奥利维尔开始疯了一样地挣扎。
石块毫不停歇,继续一下一下,重重地砸下去,奥利维尔的双手很快血肉模糊,但他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声不吭,事实上,除了第一下那声惨呼,他再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只有他的身体,在无意识地痉挛,他的嘴唇,本来就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伤口,又一次崩开,他的破衣烂衫,也渗出了血迹,他的一双隐藏在乱发里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烂泥一样的双手,仿佛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都一并逝去。
面对着这样一幅极端悲惨的景象,雷克特却深知,自己绝对不能有一点动容,因为德里特正在一眨也不眨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看着雷克特无动于衷,甚至还渐渐有了厌倦的表情,德里特终于放下了心,他走到奥利维尔面前,那俊美的年轻人一动不动,两个士兵仍旧在他已经看不出原状的手上一下接一下地砸去,那双手曾经修长优美,能弹奏连女神也为之沉醉的乐曲,那美妙的喉咙,曾唱出世界上最动听的歌谣,而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
德里特蹲在了奥利维尔身边,带着得意地轻声对他说:
“不论您是吟游诗人,还是洛里先生……或者是那个擅长弹琴的亲王殿下,从现在起,”他用一种残忍的声音愉悦地说,
“您再也别想弹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