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奈之语》三尾狐

44、破裂

　　“什么……”即使是莫白也吃了一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夏槿的石像向通道外扔去，但想到万一摔碎了，到时候修不回来。地上长出了几根触手，将夏槿的石像缠住。来不及反应，脱笼困兽般的诡异洪流便与他们迎面撞击，如同黑云一般，滚滚而来。

　　“咳咳，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莫白假装咳嗽了两声，忽然想起自己与这些诡异之间也算是兄弟。毕竟血脉相连，之前还同住一个下水道……

　　“你疯了，它们会吃了你的！”被挤在诡异堆中的萨那尔恨铁不成钢，“别忘了诡异是怎么互相吞噬的，你身上第七等级无面者的血肉，对它们来说简直是大补之物——”

　　“好吧。”莫白叹了口气，杀入黑潮之中，翻转的触腕卷起一堆残渣。这场面并不血腥，被杀死的诡异大多化作一团黑雾消散，而莫白卷起自己狰狞的触手，上面没有一丝一毫吸收的能量。

　　我真的已经饱了，吃不下了……莫白在心里如此叹道，他的肉/身仿佛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再也无法容纳来自外界的力量。

　　萨那尔挥舞手杖，上面仿佛有一道光将诡异切成两半。他左看右看，皱眉道：“那个黑莲呢？”

　　莫白抬起头，原本的教堂台阶上已经空无一人。惨白的月光洒下，似乎曾有白色的衣襟，在这里飘动。黑潮中传来萨那尔愤怒的咆哮：

　　“他跑了！摆出一副跟我们同归于尽的样子，结果自己偷偷跑了！”萨那尔前移两步，穿过黑潮来到莫白身边；捂住脸，露出一副令人恐惧的表情，“我要将他扒皮抽筋——”

　　“安啦安啦，别再生气啦。”莫白说道，“我们还有机会抓住他的。”

　　“轰——”，随着黑色云烟的降临，末日教堂的重叠空间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渐渐从深层浮现，与现实融为一体。摇摆不定的通道门逐渐虚化，赶来增援的蒸汽骑士从其中涌了进来。为首的是蓝礼，他看上去面色不善，因为西门受之前的袭击的影响，现在还躺在医院。

　　“你来啦。”萨那尔淡淡道；蓝礼从他身边路过，看了他一眼。

　　“亏你之前联络我的情报。”他如此说道，“不过，至少在让他们死这一点上，我们的利害是一致的。”

　　莫白将夏槿的石像交给跟着来的蒸汽教派成员，随众人一道冲入教堂。原本不大的教堂开始变得四通八达，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得莫测了起来。

　　“这就是重叠空间的好处，可以任意改变地形。”萨那尔道，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过，之前让整个塔莱因都变得昏暗的手段，似乎不是幻术或者用黑云遮蔽阳光。而是真正地改天换地，让白昼化为了黑夜。虽然不明白末日神教是怎么掌握这一股力量的，但，这其中恐怕不简单呐。”

　　“是吗。”莫白道，“这其中很危险？”

　　“不知道。”萨那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别死了……”

　　黑莲走过通道，翩跹的白衣在他脚下翻飞。高大的神像顶上漆黑阴暗，周围有密密麻麻的蜡烛跳跃出一片光。他俯下身，亲吻着末日神教教主的手掌。

　　“我的父亲……”

　　“你做得很好，我的孩子。”末日神教教主是个高大的中年人，全身上下被包裹在衣袍里，看不清面目。唯有脸上的一双眼，隐隐透出不一样的红光，“神会指引着我们的道路，我们现在的前进，无疑是正确。”

　　他高举手中的教典，向殿堂中央的神像献上景仰的姿势。周围的教徒无一不跪伏在地上。黑莲微微一笑：“父亲，您该上台了。”

　　“对，对。等末日之神的教徒席卷了塔莱因，我们将让塔莱因人知道什么才是真的道理。世上的一切都是假神、伪神，只有我们的末日之主是最伟大的……”教主的手抚娑着末日教典的封面，“那些闯入圣堂的外来者，要多久才能消灭？”

　　黑莲病态地笑了，他没有答话，而是默默地退到了阴影之中。那笑容中有着狂热、扭曲以及说不清的情绪。黑袍的教主静默了一阵，他走上祭坛，手里的典籍重重地在石面上一顿。

　　“那么，就由我来降下审判——”

　　奔走在教堂之中的莫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向旁边的萨那尔。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啊——”话语之间，他们脚下的石砖忽然碎裂，莫白和众人一起，落入了深不见底的下层之中……

　　在坠落的一瞬间，莫白下意识地甩出触手，卷住石壁上的突起。周围的石块正如同瀑布一般席卷而来，轰轰隆隆地落入深不可测的空洞之中。萨那尔在空中下坠，他手中的漆杖忽然变成了一把黑伞，缓慢降落；林·蓝礼的身影则穿梭在落石中。

　　“上来，我带你出去——”萨那尔向莫白伸出手，还未等莫白动作，那被他触手卷住的石壁突起，便忽然变得透明。

　　“不妙……”莫白这样心想道，他最后能做的事，便是猛然向萨那尔的方向甩出触手；但未等他那伸长的肉腕触及萨那尔，无面者的肢体便被一道墙壁阻挡，反弹了回来。

　　莫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石壁在他和萨那尔之间瞬间形成，将他们隔绝在了上下两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跟着大部队坠落，看着蒸汽骑士们被留在第二层，并在心里吐槽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到。

　　“轰——”尘土飞扬，莫白坠落了下来，地面绽开无数裂缝。一片烟尘中，他走了出来，扶着墙壁，眼前是一处黑暗的地下通道。

　　“喂，有人吗？”

　　“砰——”以林·蓝礼为首的蒸汽骑士部队坠落到第二层，突如其来的眩晕让蒸汽骑士有些不适，但受到繁重的装甲外壳保护没有受伤。反之，他们一跃而起，在地上组成了一个防御圈，林·蓝礼走出阵列，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四周插着蜡烛的、如同长蛇般的迷宫。

　　萨那尔跺了跺鞋跟，他看着地下带着繁复花纹的石砖，环顾四周。周围是标准的如同宫殿般的教堂建筑。烛光反射在琉璃窗，他握紧了杖端，暗暗有些火大，一脚踢碎了旁边的浮雕。

　　“……没有人在吗？”莫白在地下通道里走着，顺手捏碎了一只袭来的诡异。他发现周围的景象如同下水道，虽然没有积水，石壁上潮湿的苔藓类植物却泛着光。圆端的菌类在黑暗中潜伏，摇曳着长长的腰。

　　“真是怀念的气息啊……”莫白微微一笑，掰断了一根植物的茎，它的发光髓在莫白手中泛着荧光。莫白把它捏在手中，敲了敲旁边的铁管。

　　萨那尔顿了顿，他走在教堂之中，幽远的风声从前方传来。他重新迈开腿，手杖在地上轻点几下，“咚咚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末日神教教主全身包裹在黑暗里，看着面前的光幕。他看到分散在迷宫之中的诡异被蒸汽骑士围追堵截，偶尔有体型巨大的孕育者出没，发出无声的嚎叫；他看到萨那尔经过的地方落了一地诡异的尸体，凡是被派出去的诡异都在他脚下渐渐消散，死去的黑雾终究回归大地。

　　当看到后者时，神教教主沉默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怪物……一股不安的心情悄然爬上他的心头。黑影般的生物用手撑着祭坛，久久无语，黑莲此时也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看向祭坛前的光幕。

　　画面中，莫白用两手抓着一只黑雾般的诡异。他微笑着，有一瞬间，他似乎察觉到了光幕的窥探一般，转过头来，唇边露出了一个讥讽般的神情，然后“咔嚓”地一声，将手中的诡异拧成两段。然后他敲了敲手边的管道。

　　黑莲的眼中仿若透着光，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另一块光幕。里面的萨那尔在行走间，手杖不时地落地，敲出一片音波。在仿佛放满了几千倍的世界中，萨那尔与莫白敲东西的动作，似乎有所重叠。

　　黑莲猛地回头，半跪在地上道：“我的父亲，第一层和第三层的两个人，恐怕是借敲击的频率，在传达什么情报。如果有办法的话，必须阻止他们中的某一方才是。”

　　末日神教教主看了看光幕上倒在萨那尔身边的诡异，又看了看自己周围没有战斗力的教徒：“你去！我们神教的荣耀和未来，就托付在你身上了——”

　　黑莲弯腰行了一礼，隐没在黑暗中。莫白刚刚杀掉一只诡异，将它的尸体扔到地上，望向前方。然后他面前的通道里，忽然走出一个身影……

　　“哎呀，你来了。”莫白轻笑一声，“我以为你们还要多一段时间才能发现呢。”

　　“不得不说，你们做得还不错。”黑莲转着手里的匕首，“是怎么想到通过敲击的方式向上面传声的？”

　　“我做了一个猜测。这座重叠空间虽然能够改变自己的构造，但它应该参考了现实中的某种建筑，第一层是教堂，第二层我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地下室，第三层是下水道。”莫白摸了摸自己手上黑色的球状菌，“这么看来的话，第一层与第三层之间可能存在相连的管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空间是否遵循物理准则，不过试一试总是没错的嘛。”

　　“那暗号呢，也是你临时想出来的吗？”

　　“通过特定的敲击频率来交流，只是我和那位缝合师平时想出来的小把戏而已。啊……”莫白侧过头，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脸颊，插在背后的管道上，“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我只是想友好地交流一阵子……”

　　“啊，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互相传递情报吗。其实，我们是在以自身为坐标点，加上你们放出来的那些诡异，在测算你们的位置哦。”莫白歪了歪头。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转移注意力——”莫白粲然一笑，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地上忽然突出无数条触手，它们是黑的，却像液体一样融化，然后变化成一整片荆棘林。

　　莫白上前半步，荆棘林中忽然射出一点寒光，“啪”地一声打在他背后的铁管上。莫白拔出管壁上的匕首，他现在才注意到，那匕首甩出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人类极限。

　　如同雪一样的匕首在手中翻转着，苍白的脸颊上，缓缓出现一道血痕。

　　“这可真是……”莫白转着手中的武器，“意料之外。”他看向前方，密密麻麻的荆棘林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萨那尔在一层的教堂中走着，手中犹如星光一般，泛起繁复的图案。他不时拨动符文中央的金色指针，使它在颤抖中测算虚空中的某个角落。

　　萨那尔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凝神静听着某个方向，然后顿了顿地面。

　　手杖落在地上的震荡波如水般散去，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萨那尔微微皱起眉，拨弄了一下手里的指针，里面泛起涟漪。

　　“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得不说，你现在的形态，真是超乎我的想象。”莫白后退了半步，看着那个从荆棘林中走出的身影，“这么久了，我居然没发现。”

　　“是吗，那你现在可以好好感受一下了。”黑莲一边走，一边摁回脸上的触须，在他手掌下的皮肤如同活物一般，渐渐咧开一张带有牙齿的嘴。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双手化为甩动的鞭刃，在地上拖动。

　　在正常人的视野中，他的身影似乎渐渐扭曲了起来，既像是花，又像是古怪的海洋动物。周围笼罩了一片迷雾，陷入了一种会令人精神恍惚的特殊状态中。

　　“果然，末日神教没一个正常人。”莫白叹了口气，“你这家伙，是怪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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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给这章加内容了……真的想把接下来单开一章写，但我感觉这一章的剧情量已经快爆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