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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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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殿下,把这药喝了吧。”晴月推开门从屋外进来,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径直走向床边;破旧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响声,极为刺耳。
未晞躺在床上,发丝凌乱,睫毛微闪,面容苍白的有些骇人,听闻晴月的声音艰难的起身;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间滑落到手肘,露出了瘦骨嶙峋的手臂:“咳咳咳!”这一番动作花费了太多力气,未晞一时咳嗽的喘不过气来,本来苍白的脸颊迅速变的红润。
晴月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瓷碗,走上前轻轻拍打未晞的后背,好一番折腾,终于消停了下来。
“殿下,好些了吗?”晴月一脸担忧,轻声询问。
“嗯。”未晞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吸气呼气的声音有些沉重,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来,殿下;快把这药喝了,兴许能好些。”晴月一手搀扶着未晞,一手拿过放在一旁的瓷碗。
艰难的吞咽声伴随着未晞紧皱的眉头,谁也不知道这个已经气若游丝的女子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破旧的木门再次被推开,发出难听又刺耳的声音;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走了进来,穿着碧霞云纹珍珠串孔雀纹锦衣,头上戴着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一身的珠光宝石,刺得人睁不开眼。
女子一脸嫌恶的从袖中掏出一张手帕,捏着手帕捂住鼻子再抬眼看向床上的未晞,恶毒的开口:“呦,还没死呢?”
晴月闻声抬头双眼仇视着女子:“大胆!下贱的东西,快滚出去!”
晴月的话激怒了女子,女子眼神一狠,放下了捂住鼻子的手帕,三作两步上前,狠狠一耳光打在了晴月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手印。
未晞见状挣扎着拉过晴月护在身后,又推了一下那妖娆的女子,可是已经气若游丝虚弱不已的未晞,这点力气丝毫未曾移动女子半毫。
妖娆女子嘲讽一笑:“怎么,公主殿下难道还想用你这柔弱的身躯做些什么吗?”
说完,妖娆女子抓住未晞的手狠狠一甩,未晞没能稳住仰倒在了床上;身后的晴月连忙查看未晞是否有恙,看过未晞之后便起身要与妖娆女子拼命。
“咳咳,晴月,住手!”未晞咳嗽着出声阻拦。
“呵呵,看来还是公主殿下知道什么叫识时务;你这个小贱蹄子,上次的鞭刑还没有让你吃教训是吧?”妖娆女子眯眼看了一下面前停住动作的晴月。
“王氏,我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为何屡屡来针对我?咳咳!”未晞又咳了几声,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晴月见状顾不得这边了,连忙跑过去拍打未晞的后背。
“我确实与你没什么恩怨,只不过小爵爷厌恶你,全府皆知,我当然得投其所好;磋磨你小爵爷欢喜,说不定还能多来几次我的寻花院;而且我这烟花柳巷出来的女子能踩在堂堂一国公主头上,我也觉得这滋味甚是美丽;哈哈!”王氏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又继续嘲讽。
“你说你好歹也是堂堂公主殿下,怎么混的如此凄惨,还不如我这个烟花柳巷出来的歌妓;身为正室却还要住在这破旧的柴房里,被小妾整天欺辱,啧啧!真是可怜呐!”
王氏话未落,未晞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红到发黑的乌血染红了棉被。
“殿下!”晴月惊呼,转头红着眼睛瞪着王氏,已经是恨毒了她。
王氏见此状况有些害怕,未晞毕竟是天元朝的公主,虽说不受宠,可是也不能被她给害死;又见晴月恶狠狠的眼神一时有些胆怯,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真是晦气,我又没做什么。”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见王氏终于是走了,晴月连忙回过头来查看未晞的状况,看着面容痛苦,嘴角还残留一些血迹的未晞;晴月忍不住鼻头微酸,眼眶发涩。
老天爷啊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公主?公主受的苦难难道还不够多吗?
“殿下,是晴月没用不能保护殿下。”晴月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声音哽咽。
未晞虚弱的伸手轻轻擦了擦晴月脸上的眼泪:“这怎么怪你呢?是我这个主子没用让你做下人中的下人;跟着我你受苦了,在宫里就受太监宫女的欺负,出了宫还要受欺负,是我对不住你。”
“没有的,殿下;晴月最庆幸的事就是能侍奉殿下左右,殿下是天底下最慈悲的人,从未苛责过奴婢,也没把奴婢当卑贱的下人看待;殿下不要说这些。”晴月连忙否认。
未晞轻轻笑了笑,没有再反驳。
“殿下,我再去给你煎些药来,喝了药就会好的。”晴月捏着衣袖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振作精神。
未晞想要说些什么,看了看晴月又止住了,轻轻点了点头;目视着晴月出去关上门之后,未晞终是忍不住了,又吐出一口鲜血,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轻躺了下来。
五脏六腑的疼痛让未晞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身下硬邦邦的木板有些硌骨头;死板的棉被像石头一样压在身上,可这也是这间屋子里唯一能御寒的东西了;外面的寒风呼啸的吹着,未晞听着呼呼作响的风声,晴月又跑去给人浆洗衣服来换取几个铜钱来给她买药了吧,天寒地冻的井水想必更是刺骨。
冬天可真难熬啊,什么时候春天才会来呢?
未晞死了
死在寒冬腊月的季节里。
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可是却并未有几人过多在意,只当做茶余饭后偶尔的谈资罢了,无人伤心,惋惜。
说到这天元朝唯一的公主,按理说应当无上尊贵,可是这个公主一生也算命运多舛;幼时母妃不受宠又难产而死,只留下她一个,宫中没有母妃的孩子境遇可想而知。
少时又被国师预言是不祥之人,有坏天元朝的国运;先皇昏庸,沉迷炼丹修仙,对此深信不疑;是而自十岁那年便被先皇囚禁未晞宫,虽不是冷宫却也无异了,在宫中从未享受过一丝公主的尊贵。
后来,先帝暴毙,太子继位。
新帝虽不沉迷炼丹修仙,但却残暴不仁,动辄斩杀朝中大臣以及宫中奴才,朝中上下怨声载道。
新帝对这个唯一的妹妹也并不是多好,皇室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呢?
新帝将之许配给了掌管天元朝三十万大军的武阳伯的儿子,用以拉拢维持武阳伯,巩固皇权,也算将未晞公主的利用价值榨的一干二净。
武阳伯的儿子可不是个良人,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着其父武阳伯掌管三十万大军,天元朝泰半的兵权,连皇帝都得给几分颜面因而无人能奈何。
未晞下嫁到武阳伯府,哪里还有什么皇家尊贵可言,更别说公主身份,明眼人都知道,未晞不过是新帝送到武阳伯府用来巩固皇位的物品,又怎么会为她撑腰,何况未晞还有不详的批命在身。
未晞虽然自幼不受宠,可是先帝在世时只是将她囚禁在未晞宫,一应生活用品吃食却未曾少过;但自嫁到武阳伯府,因学不来烟花柳巷女子那一套恭维讨好,婉转娇弱的姿态,未晞吃了不少苦。
未晞生的绝色,武阳伯的儿子初时还对未晞有些兴趣,但日日上门怎么也打动不了未晞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未晞还不让他碰。
日子久了,武阳伯的儿子便心生怨怼,觉得未晞那张看似高高在上的脸真让人心生厌恶;好似是在嘲讽他,便开始磋磨起了未晞,开始还被未晞唬住顾及未晞的公主身份,后来发现新帝根本就不管;便放心大胆的折磨起未晞,从正室的院子里将其赶到最破旧的柴房里,每日给些残羹冷炙,也不给过冬的炭火,不给银子,誓要将未晞的傲骨给折断!
终于,在这个寒冬的季节,未晞在伯爵府的三年磋磨结束了。
虽然生前未晞受尽磋磨,一生悲凉;不过好在葬礼办的极为隆重,全都遵循一国公主应该有的尊贵与体面,声势浩荡;不过又有几个人怀揣一点真心实意呢?不过也都是公事公办罢了。
三更天的灵堂,本该守灵的几个宫女太监早就已经没了踪影;寒冬的夜里谁会愿意在这灵堂冰冷的地板上跪一晚,宫里都知道未晞公主不受宠,也没人会管,全都放心大胆的逃了这苦差事。
灵前的一对蜡烛一直燃着,白色布条制成的丧幡被风吹了起来;空气里还弥漫着烧过的往生钱和冥币的味道,殿内不知何时走进来了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太监。
帽檐将这太监的一大半脸都给遮住,太监低着头还有宫里太监常年听差已经习惯微弯着的腰,径向前走去;终于,在灵牌前他停下了脚步。
太监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帽檐下的脸,面容很是清秀,双眼却有些阴暗,甚至有些骇人;人们若是第一眼看到他,只会注意他的双眼,从而忽略了他明明很是俊秀的样貌;或许在这深宫中,这也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殿下。”一声呢喃从这太监的嘴里吐出,其间参杂许多读不懂的情感,飘荡在这静谧的灵堂里,配合这样的场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知何时,这太监的眼眶里泛起了红血丝,脸颊上也有了泪痕,眼睛仍然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灵牌;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溢出一些鲜血,可他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这个太监在这里站了有多久,恍惚间好像微不可闻的听到了一句:“殿下,奴才定会让整个天元朝都为您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