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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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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台前。
白飞飞与铜镜中沉静柔美的大家闺秀两两相望。
镜中少女唇红齿白,不染尘埃,像绵羊般温柔,燕子般可爱,只是眉宇间愁绪如烟,令人见之心碎。
“好皮囊果然占尽便宜,连枭雄也难免醉倒在石榴裙下。”
白飞飞抬眼,只见王怜花面带戏谑之色。
王怜花反客为主倚在一旁的软塌上,笑嘻嘻地说:“明日大婚,正是你我夙愿得偿之时,可美人儿看起来不像高兴的样子。”
白飞飞用梳子慢慢梳拢头发,轻声细语道:“只有小人才会得志便猖狂。行百里者半九十,此刻正是你我小心之时。”
绵里藏针的话令绯衣公子笑容更大。
她视若无睹,问道:“外面如今已到了多少势力?”
王怜花粗略一算:“不多,也就七八九十家的样子。”吞掉快活王的老巢绰绰有余。
白飞飞手指一顿,“王夫人也到了?”
王怜花笑容神秘:“你猜?”
见王怜花不肯正面回答,白飞飞也不恼,只柔声说:“但愿你们的网织得够密,网得住见势不妙偷溜的柴玉关。”
王怜花笑着说:“放心,到时候天上的飞鸟会被射下来,地下的老鼠兔子洞会被堵上,保证那个男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白飞飞妙目流转,与铜镜中的王怜花对视:“你最好说到做到。毕竟柴玉关还有大靠山石观音,她的大漠鹰舟赫赫有名,年龄、名声也与王夫人相仿,你可千万别在她那里翻了船。”
王怜花潇洒一摊手,颇有几分纨绔的无赖模样:“就算落到她手里也没什么。不就是和老头子争宠嘛。我年轻貌美,又温柔体贴,乃是天下女人一等一的梦中情郎。柴玉关却年老色衰,脾气又硬又怪。石观音舍柴玉关而选我,岂非再正常不过?”
将出卖色相、父子共槽说的如此大方坦荡,王怜花也是天下少有的奇葩。
厚脸皮的人并不觉得丢脸,白飞飞只能叹气道:“你倒是很有自信。”
王怜花笑眯眯一拱手:“好说好说,石观音的喜好在下确实颇知一二。毕竟柴玉关不堪石观音床笫缠绵,又不敢翻脸不认恩主,他献秀固宠的那几个美少年,还是从我这里物色的呢。”
白飞飞水眸一闪:“你们的布置很深,也够远。”
王怜花谦虚道:“信手闲棋罢了,不及姑娘深谋远虑,竟能布下迷阵,将身世之谜引向玉绝音。”
王氏母子也正是借助这阵东风,不仅摸到了白氏母女的尾巴,还将早年行藏彻底混入迷雾中。如今再有人去查柴玉关,也只能得到似是而非的“玉绝音疑似柴玉关之子”。
玉绝音常年行踪不定,江湖传闻一直在寻找生父,且性情孤僻,少与人有往来,正是栽赃嫁祸的最好对象。
——如果在计划发动的那一刻玉绝音本人没有现身快活林的话。
可惜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在十年谋划即将收网之时,计划中不重要又很重要的人,偏偏出现在了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玉绝音的出现打破了王云梦与白静的计划,却也令两个暗中默默积蓄力量的女人正面遭遇。为了杀掉毕生仇敌,她们稍作周旋就决定联手。
无论是促成王氏与李氏合谋,还是联手封锁玉绝音的身世消息,两人都展现了惊人的手腕和意志。但尽管面上默契,她们私下里的龃龉摩擦,却一刻也没有停歇,甚至延伸到了下一辈身上。
例如此刻。
王怜花打量着铺陈精致的闺房,“缂丝,紫檀,夜明珠,波斯地毯……皇室大婚的铺陈也不过如此,柴玉关当真对新娘子满意的紧。”
白飞飞垂着头,默不作声。
“不过,白夫人居然真的舍得你出嫁。”
少女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去情绪,淡淡地说:“与你何干。”
“是与我无关。”少年仰头一笑,打量不远处的绝代佳人,那副秀美的皮囊下充斥着未知的疯狂。
王怜花眸色转深,薄薄的红唇忽地吐出这世上最诛心的话,“想必此刻,白静嫉妒你嫉妒得快入魔了吧。”
只有掺杂嫉妒的憎恨才会将白飞飞养成现在的模样。王怜花漠然地想道。
何其熟悉的感情,曾几何时也在母亲身上出现过。该庆幸自己是男人才逃离了类似的疯狂嘛?
可惜白飞飞没有这份好运。
白静此时一定疯狂地嫉妒女儿的青春貌美,也嫉妒她竟能与那个不要她的男人共拜天地!
白飞飞垂着头令人看不清表情,但娇躯微颤却瞒不过王怜花的眼。
绯衣少年完全不怜香惜玉,笑得开怀又恶毒:“看来你确实是白静的亲生女儿,也是她十年磨一剑铸就的最强兵器。”
“她甚至连结局都已为你写好。开心吗?”
“嫉妒到歇斯底里的人分明是王云梦和你。”
被三番五次挑衅的白飞飞终于褪去弱不禁风的表象,如王怜花期待的那样暴露出疯狂的内里。
她不知何时停止了颤抖,歪头看着王怜花,眼神像捕捉到猎物破绽的掠食者,对他露出满是恶意的笑容,“柴玉关是王云梦唯一无法征服的男人,这样狠心割舍美色的男人却选择了大家闺秀李媛媛。看来那个男人不是不爱美色,只是受够了王云梦。他嫌王云梦脏。”
“你娘现在已经疯了吧。她眼中再也没有你了。”
“我不一样。即使母亲写就的结局不够完美,可只要我能做到她的要求,她就会一直看着我,永远无法离开我。我比王云梦强,也比你强。”
白飞飞轻声细语地说:“王怜花,你就是嫉妒我。”
少年唇边的笑一瞬间失了颜色,又很快扬起更大的笑脸,他还边笑边摇头道:“你比我强?哈,错将驯养当爱护,这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白飞飞慢条斯理地说:“一叶障目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你娘从未正视过你。她宁可收留孤女,沉湎情..欲,挥霍寻欢,也不肯给你一个眼神。你真以为她爱你?”
王怜花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抱着肚子笑滚在榻上,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哈哈哈……爱?我还以为只有小孩子才总是放在嘴边……你杀掉柴玉关、原来是为了爱?哈哈哈哈……太有趣了……爱……哈哈哈哈哈……”
白飞飞不解地问:“很好笑?”
“当然好笑。”
白飞飞皱眉,随即冷冰冰地说:“你杀柴玉关同样是因为母亲的要求。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笑。”
王怜花再次扑哧笑出来:“怎么会?我选择杀掉柴玉关,是因为他要杀了我。人会为自己杀人,兵器只会为别人杀人,怎么会一样?”
王怜花脸上带着虚假的怜悯说:“但愿你能永远做忠于白静的乖女儿,不会因为学会‘爱’被人送下地狱。”
白飞飞嫣然一笑:“也祝你永远不变,不会因为求而不得步上王云梦的后尘。”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似有火花闪过,火药味渐浓。
正僵持间,夜巡队伍的声音远远传来,此刻只要白飞飞惊呼出声,王怜花势必不能全身而退。
见势不妙,王怜花率先退让:“让我们回归正题如何?”
白飞飞嫣然一笑。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缓和。
“明日大婚是否有变?”
白飞飞敛起笑容,眼波幽冷似淬毒,“若只是来说废话,那你现在可以滚了。”
“当然不是。”王怜花身法极快地捻起一朵牡丹簪在白飞飞发间,温柔地说,“我来只是提醒你,明日火药的分量会提高三成。”
白飞飞幽幽道:“除非火药在柴玉关脚下炸开,不然我看不出多出的三成有何意义。”
王怜花笑道:“只是预防火药数量不够而已。到时候若我等谋划不成,那就劳烦妹妹动手了。”
白飞飞只是瞟了他一眼,神色冷淡,也不作答。
王怜花权作白飞飞已回答,身影一闪遁入黑暗。
谁会嫉妒人偶?王怜花在黑暗中疾驰时暗自想道。
白飞飞则垂眼嗤笑:男人都是容易受骗的。不仅容易被人骗,也容易骗自己。王怜花明明就是在嫉妒。
不知他何时才能发现,他嫉妒的不是别人,而是被他视为工具的玉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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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跃出地平线,寂静的绿洲也随着阳光复苏。
急风骑士奔驰不休,在绿洲中传递命令,各方参加婚礼的队伍修正完毕,正静候进入快活城。
新娘被簇拥着,红云一样从正门飘入快活城,快活王身着喜服,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迎接新娘。
待新娘队伍消失在城门口,各方使者方在急风骑士的引导下依次入城。
金色阳光照耀四方,浩浩荡荡的队伍如长龙在脚下,令城楼俯瞰的快活王愈发意气风发。
当巡视的目光扫过玉绝音时,他忍不住皱眉:
青年长身玉立,挺拔如松,皎皎如明月,衣着却极不得体:青玉束发,一袭白衣,没有半点为人子的礼数。
见到主人脸色转阴,仆人战战兢兢低头,不敢做声。
方心骑发现端倪,向前一步,低声禀告:“王爷,吉时已到,请开宴会宾。”
快活王收回视线,脸色恢复正常,抬手按一下方心骑的肩膀,大步向内城走去。
方心骑看了仆人一眼,紧随快活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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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婚宴不仅是快活王与世家联姻的仪式,也是他昭示实力的起点,为了威慑众人,他不惜将老巢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快活城从城外看毫不起眼,城内建筑没有一座超过两层,但进入内城方知另有乾坤。
地上一层的建筑,只是快活城的屯兵所,八百兵士戍卫着进入地下的入口。而地下的宫殿才是快活城的真正所在。
从进入真正的快活城起,惊叹声便连绵不绝。
众人只觉进入一片辉煌灿烂的天地,眼前的美丽宫殿仿佛从梦中来到现实,巨大的石柱,高耸的天穹,墙壁四周闪耀着奇光。
所有人做梦都没想到,快活王竟然在地下修建了一座如此宏伟的宫殿!
众人看的眼花缭乱,世家队伍中不时有人在宫殿壁画前驻足,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有人惊声高呼:“这、这是楼兰!消失的楼兰!”
人群轰然炸开!
潮水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都在呼和着同一个词。
楼兰!楼兰!
快活王志得意满,哈哈长笑。
只有玉绝音与众人格格不入,冷眼得见人心骤然爆发的贪欲恶念。
宫九眼神恢复清明后,对玉绝音低声道:“这下柴玉关想求活都不可能了。”
天子娶九女,诸侯纳三妇。民间婚礼的衣着虽可例外,但规格绝不容僭越。
可今日所见,新娘陪嫁的媵妾,新郎迎亲的车架,洞开的中门,宫殿的规格……宫九绝对没认错,这是以诸侯礼进行的婚礼!
柴玉关好大的胆子!
玉绝音道:“柴玉关一直都是赌徒,他发家的每一步都离不开赌。这次婚礼不过是他的又一场豪赌。”
宫九冷笑:“看来他要赌输了。”
玉绝音疑惑道:“我只奇怪一件事。快活王已坐拥丝绸之路要害,详尽天时地利,纵然各方虎视眈眈,也可慢慢周旋于诸多势力间,为何行事如此急切?”
宫九悠悠道:“谁知道呢?也许他吃错药脑子坏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