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大结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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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聚越来越多灵力的乾坤阵再次停滞，接着从阵眼开始剧烈颤动。像是整座山都要轰然塌陷，最终阵眼的白光砰的一声炸开，过于强烈的音波让所有人都失聪了一瞬。
白光褪去，破晓前的夜空黑得像能滴出墨汁，衬得从阵眼里落下的一双人影亮得灿若星辰。
白擎被阵法反噬，没了往日威风，哇地呕出一大口污血，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哀鸣。乾坤阵被破了，他还想往阵眼的方向扑，被赤红着眼的姬宁大吼着推到一边，碾压式地撕打。
魔族的喽啰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妖族族长们颓然跪了一地，低着头不敢看阵眼中心，毫无声息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快看！”
众人循着声音抬头，看见泰阿剑被一道柔光包裹住，拔出两人的身体，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随后越来越多的柔光散出来，把辛北冥的身体托了起来，柔光贴附之处，身体的伤口都在逐渐愈合。
地府鬼族从山下赶了上来，孟婆看见此景，惊呼出声：“他的魂魄被那道光修补回来了！原来如此……在黄泉里，维系着他的魂魄不散开的，就是那道光啊！”
好不容易等到阵破追上山的曲屏山喘着粗气，问身边的容昶：“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可以修补魂魄？”
容昶紧紧盯着辛北冥，说出的话与许多人的心声在那一瞬间重合了：“天阴泪。”
阵眼的灵力全都被柔光吸引，汇聚到了辛北冥身上，白光流转间，凝成了新的灵体，与辛北冥的躯体融在一起。
“聚灵阵成功了。”段长老看着光亮的方向，喃喃出声。
被阴差保护着的洛年挤开人群，在所有人都看着重塑灵体的辛北冥时，一眼看见仍躺在血泊中的水苍玉，浑身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辛北冥在经过一片混沌后又被一道温和的力量带回光亮的人间，记忆像轰然开闸的洪水，冲塌了最后一片僵固的土地。
他蹲下.身，把水苍玉从血泊中拉进自己怀里。
洛年抽噎着说：“辛师弟，师父他……”
“不会的，”辛北冥打断了他，淡淡的眼色中承载着厚重到看不清的情思。辛北冥一字一句地说，“他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他有事。”
辛北冥捧着水苍玉苍白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把源源不断的灵力渡进水苍玉的身体。
“小玉魂魄散了，天阴泪又没有第二颗，怎么可能救得回来……”妖族族长们低声说着，然而下一秒的变故就叫他们打了脸。
辛北冥的灵力灌进水苍玉的身体，游走过他的全身，真的让他的伤慢慢愈合，暗红的血液重新汩汩流动，灰败的脸色在缓慢地重现生机。那些灵流流过水苍玉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抵触就被全盘吸收。对于妖族来说，只有自己的灵力流过灵体才会毫无抵触，看辛北冥和水苍玉的样子，契合得简直像是同一具身体。
辛北冥的灵力和墨独的灵体碎片护住了水苍玉脆弱的魂魄，水苍玉先是咳出一口血，才慢慢苏醒，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在睁眼的那一刻眼眶就开始泛红，颤着声说：“哥哥……”
“我在。”辛北冥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别怕，我在呢。”
“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水苍玉在他耳边小声说。
辛北冥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吐息时忽然颤抖了。淡漠几千年的鬼辛，头一次发出不明显的哽咽。
“我也是。”他道。
水苍玉这回确定自己梦到的是真的了。他带着困意和满足微微闭眼，竟是微笑起来：“我好开心，我终于不是总给你添乱的小孩子了。”
“傻小玉，你从来不是添乱的小孩子。”辛北冥说，“你是我的小徒弟，小师父，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嗯。”水苍玉满意地轻笑：“那你就是，我的眼睛。”
血雾弥漫的往事中，小玉在墨独的掩护下，背着鬼辛逃出白擎和他部下的魔爪，蹒跚到手脚并用地爬行，在嶙峋碎石的荒野寻着渺茫的生路。
鬼辛吊着最后一口气，对小玉说：“小玉，我活不了了，把我放下，你自己逃吧。”
小玉咬着牙不肯哭出声，背着抱着拖着他步履蹒跚：“我不要，我要我们一起走，你说过一辈子待我好的，是你说的！”
鬼辛疲惫地扯起一个笑意：“对不起啊小玉，要不，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来找你，不叫你受委屈，换我先……喜欢你，好不好？”
小玉真想骂他一句大骗子，妖族身死魂消，怎么可能像人族一样再有下辈子。可是他不敢开口争辩，怕鬼辛没力气理他，也怕这话说出来，毁掉二人之间最后的幻想。
明明两个人都知道没有来世，却还是一个轻轻说着，一个挣扎逃跑，听着那些天真到有些幼稚的畅想。原来不止人老了会变得像小孩一样，妖死之前也会返老还童，说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傻里傻气的话。
“等下辈子，要不你当我师父吧，比我大几岁，让你过过管教人的瘾……我这个人，无趣得很，下辈子不能这样，对着我们小玉还是要活泼一些。最好能天天逗笑我的小师父才行。”
小玉忍着哽咽说：“用不着下辈子，你这辈子也能逗笑我的。”
“是吗？”鬼辛抬了抬眼皮看他，“那你笑一个啊。”
小玉在这个时候绊到了一块石头，两个人都摔了，小玉被石头磕破膝盖，忽然疼得眼泪全都涌了出来，可还是记挂着鬼辛的话，扯着嘴角对他露出虎牙，做了个平生最难看的笑脸。
“别哭……”鬼辛想像以前一样，伸手把他的眼泪抹掉，手指费力地抬了一半，却忽然落了下去。
毫无预兆地，上一刻还在撑着精神逗他的鬼辛，只是像往常浅眠一样微微阖上眸子，却没有声音，也没有呼吸了。
连最后的告白都没来得及说，他的哥哥就死了。
鬼辛的灵体在化成灵流消散，这次没有人管小玉了，他却哭不出声音来，两手拼命往半空抓着，攥紧一股股的灵流，灵流却像流沙一样飞快地逸散，到头来手心什么也剩不下。
“别走！哥哥你别走……”小玉瞪着眼睛，任眼泪汹涌地淌过脸颊，顺着下颌滴落，像受委屈的孩子坐在地上刚刚回过神，终于哭出了声。
然而没多久，他突然发现，逸散的灵流在遇到他的眼泪时变得滞缓了。他怔了一瞬，立刻抹了一把脸，把湿漉漉的手心盖在鬼辛的胸口。
胸口散出的灵流碰到眼泪竟缩了回去，重新凝聚在灵体上。小玉几乎是狂喜地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可以止住灵体消散。只要灵体还在，鬼辛就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可是灵体消散的速度太快了，眼泪修复根本赶不上灵流逸散的速度。他拿手掌拼命捂住鬼辛的胸口，脑中突然滑过一个念头。
如果眼泪可以止住灵流逸散，眼睛是不是也可以？
鬼辛说过，他是天赋极高的玉精，极少见的灵体纯净，尤其是作为灵基的眼睛，是最纯粹的地方。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似是横下了心，在最后一刻用最大的力气深深看了鬼辛一眼，仿佛要将他的脸永远记在心底。
随后他给自己的手指催生出锋利的指甲，紧紧闭上了眼。
他成形以来在师父和所有师兄的爱护里长大，是最娇气怕疼的一个。可这次的剧痛，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一片血雾模糊中，他勉强看到莹白的光融进鬼辛的身体，拽住了他消散大半的灵体，正在慢慢塑形。他放心地抬起满是血的手，趁着神智还清醒，伸向另一个眼眶。
没有视觉之后，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他有些惊惶地发现，才刚刚失明一会儿，鬼辛的脸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有点模糊了。他想再看鬼辛一眼，却再也做不到，只是凭着越来越薄弱的意识，摸索着抱住鬼辛业已冰凉的尸体，一点一点往前走。
在神智消失的最后一刻，小玉背着鬼辛走到悬崖边，双双坠入大海。
之后的记忆很模糊，所有的美好和纯粹的回忆像是和他的眼睛一起从眼眶剥离了，留下的只有只言片语的冷漠和早已被他丢弃的伤心。玉精的灵基是灵体的源头，没了灵基的灵体，就像一具充满情绪垃圾的空壳，最终因为灵力微弱，怨气缠身，被无常错认成人魂，和鬼辛勉强拉住的小半灵体，一起被送往黄泉。
水苍玉没有说错，辛北冥就是他的眼睛。因为辛北冥就是因他的眼睛重生的。
聚灵阵意外被发动，白擎偷来的灵力被重塑了辛北冥的灵体，辛北冥又变回了曾经的妖王鬼辛。
终于完成任务的天阴泪从辛北冥身体里脱离出来，化为两团幽微的白色柔光，安静乖巧地呆在辛北冥的掌心，一如它的主人。
灰暗的天色迎来破晓，晨光亮起之处，远远地有几道人影往这边赶来。
几个眼尖的弟子看了半晌，惊道：“那好像是神族？”
没等他说完多久，神族已经腾云驾雾，仙气飘飘地在地面落定了。为首的淡淡瞟了一眼众人，把目光定在辛北冥身上。
“你就是妖王鬼辛？”那人道，“听说尔等找到了神族流落民间的天阴泪，天帝陛下特派我来将它收回。”
人族和仙族对神族有天然的畏惧，不敢反驳，倒是姬宁甩下揍爽了的白擎，风风火火地冲上来嘲讽：“我们人间打得快要灭族了也不见你们来帮忙，现在有好东西出来倒是知道显形邀功了？凭什么给你们？”
神族冷冷地嗤了一声：“我们收走天阴泪，也是防止尔等凡夫俗子动了妄念，再生事端。你看看在场这些人，敢说都不想将天阴泪据为己有吗？那么天阴泪若是留在人间，给谁才不会挑起争端？”
姬宁顿时一噎，人群中的一些也眼神闪烁。就算神族不厚道，但他们说的确实是实话，天阴泪交给谁保管都难保不生争端，如此，只能……
众人还没纠结完，却见辛北冥轻柔地摸了摸水苍玉的脑袋，对他说：“闭眼。”
水苍玉闭上眼，辛北冥将天阴泪凝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把天阴泪送了进去。
还在雄辩的神族像是一下被掐住了脖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神族的大人看不见么，”辛北冥头也不回地淡声道，“本座在给爱人治眼睛。”
“从未听说过天阴泪能治眼……”神族说到一半，再次被掐住了脖子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水苍玉缓缓睁开眼，眼睛变成了前世海水般的湛蓝，像是一池冰封的春水乍破，第一眼便定在了辛北冥的脸上，便怎么都不想移开了。
少了二十二年的视觉，多一眼都不想分给别人。
他的师父，哥哥，憨头憨脑的小徒弟，他两世的爱人。
“当然能，”辛北冥一边给水苍玉轻柔地梳理碎发，一边笑着说，“我的小玉就是天阴泪化身，是你们永远得不到的宝贝。”
我的小徒弟，小玉，爱生气又很好哄的小师父，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大结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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