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玉魂》萧骨泠

74、混战（二）

　　“小时候，我觉得死亡很可怕；长大了，我觉得活着才可怕。经历过诸多事情后，我才发觉这一切都没什么了。死了，无非便是一具被弃尸荒野的尸体；活着，便是一摊恶臭的行尸走肉。真正可怕的——是人啊！”柳墨梅曾想着。

　　寒冰贪婪地吸噬死人的灵力，转化为自己的法力。一来一去，显得更加可怖。

　　柳墨梅却很难受。明明杀戮是解决一切的最好方法，可为什么内心有一丝不舍？一丝不愿？还想为他们开脱？

　　两种想法交织，柳墨梅有些出神。忽然一匕首冲她飞来，她猛然一惊，堪堪躲过，脸庞却被刀刃刮破条口子。

　　柳墨梅盯着方才那人，他不寒而粟。明明千万人要取柳墨梅性命，她却应付得游刃有余，甚至有心思与别人对视。

　　那人是柳氏弟子。

　　柳墨梅快步上前，身法如鬼风，飘忽不定，一眨眼略至那弟子面前。

　　“我记得你这招是我教的。”柳墨梅道。

　　“是……是又如何！我就用，用你这教的招来杀了你！”那人吓得战战兢兢。

　　“离他远些！”众人抡起武器，向柳墨梅冲去。她却不慌张，手指一挥，寒气逼向来人，扫杀一地。

　　“可我看你手都抖得不成样子了。”柳墨梅自讨没趣道。涌上来杀她的人越来越多，死不完似的。柳墨梅没工夫浪费灵力，便念了个诀。

　　“左手为辅，右手画轴，世间万物，皆可阻隔。”柳墨梅轻声念叨。她好久没练阻隔术了，如今只能从片刻记忆中抽取阻隔术的法诀。谁知那法诀起了作用，四周登时围起一道结界来。

　　“现在此处就有你我二人，他们攻破结界需要不少时间。你若在此时杀了我，会成为被后世歌咏的英雄。”柳墨梅冲那弟子道。说罢，递上去一柄剑。

　　柳氏弟子颤颤悠悠，明明吓得魂儿都要没了，还要强装镇定。

　　“你杀了我，寒冰就归你了。”这话柳墨梅说得很大声，生怕结界外的人听不见。

　　柳氏弟子缓缓拔出剑鞘，乌龟般挪动着。“你说真的？寒冰归我？”

　　“骗你做甚？”柳墨梅笑道，那么天真无邪。

　　剑刃晃起一抹亮光，紧接着是冰冷的寒气抵在脖颈处。柳墨梅反倒不慌，就那么盯着他。

　　剑刃锋利，柳墨梅脖上一痛，那剑割破了她的皮肉，血留下来。

　　紧接着，结界碎裂。三两个人冲进来，挥起长剑，柳氏弟子的脑袋应声落地。

　　“敢和我夺寒冰！”柳墨梅猜，他们心里想的一定是这句话。

　　柳墨梅右脚点地，脚下生风地停滞在半空。这动作极其危险，脚下没有东西支撑，全靠自身灵力支持。好在柳墨梅身材苗条，若是换了个壮汉，恐怕下一刻就栽下去了。

　　她记得，在枯树岛时，南辞也曾这么站着过的。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滚还是不滚。”柳墨梅耐着性子道。

　　“交出寒冰，再废除修为，我们就放过你！”一名弟子道。

　　柳墨梅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忽然纤纤玉手交叠，灵力凝聚成一个银球，在柳墨梅手掌翻腾。她喃喃说了一句：“谁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柳墨梅手掌一颤，银球化作无数灵力，像炸药一般，轰炸得片甲不留。

　　弟子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血从鼻孔、嘴巴中喷涌而出，汇成一条血河。

　　柳墨梅颇为嫌弃地甩甩手，紧接着又是一炸，十数名弟子瘫倒在地。

　　她目光一扫，见此事的始作俑者吴陌脚底抹油准备开溜。柳墨梅迎着风向，就势一推，吴陌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

　　柳墨梅手指蜷起，作鹰爪状，一提。吴陌动弹不得，像个被操控的木偶，被线提起。他拼命反抗，却被柳墨梅攥紧脖子，脸色铁青。

　　“放了吴宗主！”“放了他！”……诸如此类的声音传入柳墨梅耳中。可她却如听不见一般，手指愈发收紧，眼见要隔空把吴和风活活掐死。

　　“柳墨梅！”一声音激起柳墨梅的神经。她猛得一顿，手指一松，吴陌当空掉了下去。

　　“吴宗主，你没事吧……”下面一片嘘寒问暖声。

　　“快看，是南宗主和欣宗主！她们来帮我们啦！”众人欢喜。

　　柳墨梅大脑空白。她承认，当她看到南辞欣兰御剑而来时，她怕了。她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可若是在欣兰南辞眼中，自己成了滥杀无辜、心狠手辣的魔头，她多半会有些失落，有些惧怕……

　　她怕有一日，她们会提着剑，亲手来杀她。

　　欣兰被这可怖的场景吓得一顿，险些从剑上坠下去。南辞已耐不住气，凭空走至柳墨梅身边。

　　“南宗主！杀了她！”众人道。

　　“南瓜？”柳墨梅转头道，她定然不知，此刻她双眼血丝，吓人极了。

　　“我……我不是……我是……”柳墨梅磕磕巴巴道。

　　“我没有……我是，我是被迫……我……”

　　“我知道。”南辞仅回复她三个字。

　　“别再杀了。”她道。

　　“南宗主，你这是要通敌不成！”一弟子道。

　　南辞冷眼相待，道：“她只十三。”

　　是啊，柳墨梅只有十三岁啊……

　　心底某处化开，柳墨梅心口生疼。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喊：你难道忘了吗？这么多人方才都要杀你，你忍得下去吗？而另一个声音正拼命劝阻。

　　柳墨梅双目赤红，头痛欲裂。终究心中的一点信念抵不过杀戮的欲望。手忽然一顿，接下来凝了一段灵力，幽幽一扫，众人躲不过去，硬生生接下。感到五脏翻涌，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南宗主，我姐这是怎么了！”欣兰焦急道。

　　“寒冰戾气过重，她已经控制不住了。在她眼中，如今只有杀戮……”南辞道。

　　“不行！这不是姐姐本意，她本来很善良的。”欣兰哭喊道：“南宗主，我求你帮帮姐姐吧，我求你了！”

　　南辞凝望腕上玉魂，隐隐有些出神。寒冰玉魂同生于一仙石上，相生相克。若能用玉魂压制发狂的寒冰，说不准会有用。不过叱咤风云的两种神器，必是要毁于一旦了。

　　南辞摘下玉魂，托在掌中。将其一抛，泛起一丝亮光。南辞垂眸，口中念了个诀，霎时间冷光四射。寒冰随之躁动，柳墨梅手腕抖个不停。

　　忽然间阳光普照，扫除阴霾。寒冰脱落柳墨梅手腕，二者像有引力似的，拼命像一块靠拢。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寒冰玉魂已齐刷刷地碎作一堆水晶石。

　　“寒冰和玉魂，就这么，碎了？”弟子喃喃道。

　　柳墨梅一怔，像神魂颠倒似的孤零零地站着。没有了寒冰的支持，灵力一顿，僵硬地掉了下去。

　　“姐！”欣兰喊道。

　　南辞脚下生风，接过柳墨梅，搀着走了。

　　“南宗主，您去哪？”南氏弟子道。

　　南辞不答话

　　“宗主，您……”

　　“你有能力私自调动南氏弟子攻打柳氏，就一定有能力组织好南氏。不是想做宗主吗？我成全你啊。”南辞冷冷道。

　　南氏弟子一愣，在一旁消化南辞的话。一时间接受不了。

　　“那南宗主要把这柳氏魔头带去哪？”

　　“她不是魔头，这一切皆非她本意。毒害柳大少主，害得柳翠竹自尽之人，是这位吴宗主。”南辞看了眼那半死不活的吴陌。

　　“我没必要骗你们。还有八年前柳先宗主抛尸莲花池一案，都是误会，乃有心之人谋划陷害。详情还是请教这位吴宗主吧。”南辞补充道：“他最为清楚不过了。”她没办法说出当年之事的全部经过，只能把这包袱抛给吴和风了。

　　欣兰茫然地注视着。吴陌直了直身子，忽然看到地上碎掉的紫水晶，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南辞一刀毙命！可众多弟子围了上来，问这问那，整得他好不烦躁。

　　柳墨梅眼前一片混沌，头很晕。睫毛颤了颤，模糊地注视南辞搀着她离开柳氏，越走越远。心中有一丝隐晦不明的情绪，提起勇气，小声唤了声“南瓜？”

　　南辞应了声：“月凝。”

　　“这是去哪啊？”柳墨梅道。

　　“离开此地，去哪都可。”南辞缓缓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墨梅》章，完～
《寒冰玉魂》正文，完～
接下来会有番外的
有没有感觉结局来得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