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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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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这个国家从根子上已经烂掉了。
不仅是因为天人的船和大炮，更是因为制度和人心。
只要随便在腰上配一把刀，就可以自称武士，游街串巷，干尽烧杀抢掠之事。
即便是浪人，也可以凭借腰上的刀，达成心中最黑暗的愿望。
“刺啦。”
蓄着浅棕色长发的青年男子，手腕微抖，刀刃上的血珠顺势滑落，恢复雪白光亮的刃身。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他将刀缓慢插/入刀鞘，侧头对身后紧紧相依的两位女子说道。
女子穿着颜色暗沉的和服，原本整洁的发髻在刚刚的混乱中变得凌乱不已，可即便是那么狼狈的样子，依旧掩盖不住她的仙姿佚貌。
“非常，感激您。”她强忍恐惧，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孩，生怕露出一点哭腔，惹得那青年男子的不快。
那暗沉的天色终于落下连绵雨滴，混着血水流过男子脚边，又浸入脚下青石板缝隙中的泥土。
他注视着这肮脏的小巷，无声叹息，抬步跨过面前的几具尸体。
不曾回首看他救下的无辜女人，也不曾低头看死于他刀下、表情固定在惊恐的浪人。
“啪嗒，啪嗒”
他走在雨幕中，脚下木屐在走动间发出清脆响声，回荡在巷子里。
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口，那女子才仿佛劫后余生般，抽泣着跟怀里的女孩说道，“已经，已经安全了，别怕，我们安全了。”
事实上，那青年男子耳力很好，拐出了巷子，依旧能听到女子压低声音的话。
他再一次叹了口气，微微阖上双眸，再次睁开时，眼底的怜悯消散，只留坚毅。
他早已决定好接下来该走什么路——即便是这路坎坷泥泞，布满荆棘，想要走下去必须经历无数艰难困苦，甚至某一天，他会因为行走在这路上丧命。
突然，这平稳的步伐停了下来。
在他视线范围内，那屋檐上积累的雨水，顺着檐边落下，“啪”一声溅入水洼，溅起水花，打湿了那块颜色鲜艳的布料。
是一个小孩。
不，说小孩还大了些，应该说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连毛发都不够浓密的婴儿。
那婴儿挥舞着如同藕节般白皙的手臂，盯着屋檐上的晴天娃娃，露出甜美的笑容。
若将她留在这里，她会死的。
青年握紧手中的刀，这个现实无比清晰地刻在他的脑中。
驻足许久后，他再一次迈开步伐，不是沿着街道往前走，而是走向那婴儿。
婴儿惺忪着，短手碰不到眼睛，只能在胖乎乎的脸颊上搓来搓去，像是被木屐的声音吸引，一歪头看见了青年，接着再一次，露出了无邪甜美的笑容。
他下定了决心，要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就如同当初，下定决心离开天照院时一样。
于是他蹲下身来，伸手抱起了婴儿，不顾刚刚染上血迹的衣摆再一次粘上泥水。
“名字的话，就叫做瞳吧。”
“注视着这个时代的改变吧。”
“吉田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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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只有一年的时间，这个名为松下的私塾，已经成为周围好几个村落孩子的学堂了。
不仅是因为学费十分便宜——甚至不需要交钱，只需要一点粮食，就能进入私塾，而且还包中午那顿饭——更是因为松下私塾里的名为吉田松阳的老师，长相英俊，性格温和，即便是带着一个小孩子，也有大把待婚姑娘想要成为他的夫人。
午后刚下过一场雨，太阳就像被这场雨洗干净了，亮堂堂的挂在天空中，投下炙热光芒。庭院中有一棵挺拔的树，吉田松阳正是看中了这棵树，才将这房子买下来的。
据原先的主人说，这是一棵樱花树，然而事实上，今年的春天，这棵树上并没有开出樱花，让吉田松阳感到极其可惜。不过问题也不大，庭院里没有，但屋子后面的那座山上，有许多樱花树。于是在樱花开的时候，吉田松阳将吉田瞳裹得严严实实的，再将她抱起，去了后山上，看到了漫天飘零的樱花花瓣。
“樱散る，日さへ夕となりけり。”
樱花飘散，朝开夕凋。
吉田松阳缓缓吟出这拍剧。
可他唯一的听众，盯着那晃悠悠飘下来的花瓣，“啊呜”一声，吃进嘴巴。
“！瞳酱，快吐出来，这个东西不能吃的！”
一时之间，吉田松阳没了感叹的心情，恢复奶爸本质，想法设法哄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吉田瞳将嘴里的樱花吐出来。
一阵手忙脚乱后，吉田瞳终于吐出了带着苦涩味道的花瓣，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块易于吞咽的甜糕。
忽然一股冷风吹过，将下坠的花瓣重新吹起，纷纷扬扬。
吉田瞳鼻尖一冷，一个喷嚏就这么打了出来。
原本小孩子打喷嚏不算什么大事，但放在她身上，就会引起吉田松阳的紧张情绪。
刚搬到这个村落时，吉田瞳就发烧了，吉田松阳对此束手无措，只能请村子里的年迈医师来看看，这一看才知道，吉田瞳未足月就被抛弃，一路上又跟着吉田松阳奔波劳累，接着到现在发起高烧。后来温度是下去了，但身体就此落下病根，就算是请城里的医师来看，也只能宽慰一句“好好养着，说不定以后就好了”。
从此，一旦吉田瞳身上有什么不适，都会让吉田松阳心头一跳。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啊。”吉田松阳面色凝重。
而吉田瞳费力的抬手，揉了揉鼻头，“父亲，衣服好多，透不过气啦。”
乡下的人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父亲的，而吉田松阳也索性不按照天人那套，而是让吉田瞳和村子里的人一样。
小女孩一手紧紧攥着吉田松阳的衣领，嗲着声音说完话后，将小脑袋埋进吉田松阳的颈窝，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父亲，好困。”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吉田松阳将人抱得更加严实，脚步一转，朝山下走去。
果然还是看看庭院里的樱花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尽量让它能在明年春天开花。
这样一来，瞳酱就算不出庭院也能看到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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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
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从走廊上响起，紧接着“哗啦”一声，推拉门就被吉田瞳打开，她兴冲冲地朝屋子里的吉田松阳跑去，一头栽进他的怀中，带着奶味叽叽喳喳说着刚刚发现的东西，像是找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急急忙忙跑来跟最喜欢的人分享。
“父亲，我刚刚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好大一只，它会呼啦呼啦飞到空中，然后又呼啦呼啦飞下来，好快！瞳酱根本追不上它。”她兴奋地拽着吉田松阳的衣摆，“但是瞳酱看清楚了，它头上有好长好长好长一根棍子，到后面还分开了！”
吉田瞳的描述十分抽象，但吉田松阳却听懂了。他搂着吉田瞳，“那个东西叫做甲虫，是昆虫的一种。”
“哦，甲虫。”
小孩子的兴奋劲就那么一会。吉田瞳重复念了一遍甲虫，这才冷静下来，同时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男子，一瞬间涨红了脸，用细若蚊呐的声音，“村长好。”强撑着打完招呼，就将脑袋埋进吉田松阳怀里。
这小女生的娇态，即便有些失礼，也没惹得村长的不快，反而，村长忍不住放声大笑，“小瞳很可爱啊。”
吉田松阳没忍住，揉了揉女儿跟自己完全不同的茶色长发，将原本整齐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面上却是十分谦逊道，“不过是年纪小罢了。”
即便是这样的谦逊姿态，也不肯训斥吉田瞳在外人面前的失礼行为，反而乐呵呵地打太极，用年纪小揭过。
这一幕，若是放在现代来说，那就是溺爱孩子的熊家长了。
可偏偏吉田瞳长相甜美，特别是当她仰着头笑起来的样子，总会让人想到那青葱充满生机的夏天。
因此，即便是在走廊上奔跑、打断与客人的谈话以及一点都不端正的打招呼姿势，都是可以原谅的了。
索性该谈的事情都谈完了，村长决定起身告别，“那么，那食尸鬼的事情，就拜托吉田先生您了。”
“请放心，我不日便会调查清楚，将实际情况告诉您。”吉田松阳轻轻颔首，同时拍拍吉田瞳的后背，示意她起来，“我送您至大门。”
吉田瞳爬起来，依旧拽着吉田松阳的衣摆不放，整个人缩在他的身后，只是探出头来，朝村长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这点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两个大人，两人会心一笑，边朝门口走去，边聊一些生活琐事。
而吉田瞳，迈着小步子，努力跟上大人的步伐。
直到走到门口，村长将草帽待在头上，“今日多加打扰，真是麻烦您了。”
“职责所在，谈不上麻烦。”吉田松阳露出和煦微笑。
这话说的没错，吉田松阳不仅是松下私塾的老师，还是利用剑术庇护周围几个村庄的剑客。只要村子附近出现了不怀好意的浪人或是武士，来松下私塾找吉田松阳准没错了。
吉田父女目送村长离去后，吉田瞳没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父亲，什么是——”她一瞬间忘记了之前听到的词，“グ（gu），那个，什么？”
“グール（食尸鬼），”吉田松阳垂下眼眸，细细将吉田瞳凌乱的发丝梳理好，“是可怜的人啊。”
吉田瞳有模有样的学着感叹，“是可怜的人啊。”
而实际上，她也只是知道可怜代表着吃不了糖——连那么好吃的东西都吃不到，怎么不可怜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瞳对阿银的第一印象就是吃不了糖的可怜人（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