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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绣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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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芊芊恨得直咬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崔姑娘,你怎么了!!”这声音不大不小,却让人听了心下一紧。
很快人群里出现骚动,也不知是谁又接着喊了声,“快来人帮忙,崔姑娘她……晕倒了!!”
晕倒了!!这个变故让那些宫人慌了手脚,柳芊芊不知是惊还是喜,面上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很快有四个太监模样的上前,将崔静姝抬进屋子里。
为何要说是抬不是抱,这里的讲究可多了,毕竟崔静姝贵为皇帝钦封的才人,那些太监怎么说也算半个男人,如此才不至于冒犯。
本是天大的喜事,没想到会这么收场,那宣旨的公公还是头一遭碰到,他颇为纳闷?只是时间耽搁不得,他只得回去给皇帝回话。
孝文帝当时刚下早朝,整个人疲倦不堪,因夜里与闵太后商议册封一事,再加之心里始终装着事,就如热锅上的蚂蚁,躺在榻上竟一夜未曾阖眼。
这会儿听了消息,哪里还坐得住,早膳都顾不上吃,便马不停蹄的只奔海棠苑去了。
除了皇帝,这消息就如长了翅膀,很快传入宫中,就连那不问世事的陶玄景也听了去,当然还有高高在上的闵太后。
崔姑姑算得上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服侍了闵太后多年,很清楚她的脾气,这会儿看她蹙眉,便安慰道:“娘娘,皇帝只是去瞧瞧,左右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忧能伤身,还请娘娘爱惜自个的身体。”
做娘的,都是惟愿自个儿好的,哪里会存别的心思,闵太后也着实不容易,她历经三次大劫,才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儿子,自是希望他样样都好,事事顺心如意。
对于那崔家姑娘,她其实颇为不喜,长得太艳丽,终究是靠不住,对帝王来说,这种长相的女子,放在身边太不安全,怕遭来祸事。
可是没想到,陶天师算过,竟没有不妥,这到倒也罢了。
可她没料到,圣旨颁布下去,那崔家姑娘到好,竟闹了这么一出,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若说她有意,那这等心思,着实容不得,若不是有意,这样的身子骨,未免太过孱弱,如何能承住圣恩,他日为皇家延绵子嗣。
何况?泽儿竟是那样看中她,想到这,闵太后不免有些头疼。
跟着叹了口气道:“哀家倒希望如此,就怕皇帝未必这样想。”
崔姑姑笑道:“皇帝一向孝敬您,所以娘娘说的话,皇帝不敢不听,娘娘您又何必多虑?”
闵太后看了崔姑姑一眼,又点了点头,“且看看再说吧!”她对这话颇为认同,就拿昨日的事来说,她当时听泽儿要立崔家姑娘为昭仪娘娘,还把她吓了一跳,最后还不是顺了她的意,没有一意孤行。
有人说崔静姝故意博宠,想引起皇帝的注意,才会晕倒,又有人说,崔静姝得了暗病,才会喜不自禁,一时激动晕过去。
众说纷纭,流言四起,有人羡慕,又有人嫉恨,听说皇帝当日在海棠苑,足足待了四个时辰方才离开,后来的那几日,日日如此。
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想博得圣宠,稳固自己在宫里的地位,何况皇帝长得那样清俊雅人。
柳芊芊只是那么远远看上一眼,便早已魂不附体,痴痴呆呆的地,可是随后当皇帝的身影没入角门时,她又是那样失落,心里没来由,对崔静姝的嫉恨是又深了一层。
恨不得自己也这么病上一回,也能被人记挂在心,可惜她永远不是那个孝文帝心念之人,就算她病入膏肓,也未必能使孝文帝好好生生看她一眼,只是她哪里知道那么多。
海棠苑的偏房里,崔静姝只觉得头痛欲裂,半边身子都凉透了,身子越来越沉,就快人事不省。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有人声在说话,很是嘈杂,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又安静了下来,如此反反复复,才彻底清净。
她想努力睁开眼睛,眼皮子却不听使唤,这么过了几日,她才渐渐醒转了过来,睁开眼,她仍旧在海棠苑的榻上,在这座阴深的牢笼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出去。
“主子。”一清脆的女声道:“您醒了?”那声音俏皮轻快,竟有些耳熟。
崔静姝抬头,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她张嘴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却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面前的女子鹅蛋脸,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眉目清秀,一脸友好的看着她,却不是白兰又是谁?
忆起白兰,崔静姝几次哽咽,她是她的贴身侍女,从入宫时便一直陪伴她,寸步不离,白兰不止模样好,性子也好,若不是白兰在身边相护相伴,她恐怕早已被奸人所害,所以白兰在她心目里,早已是亲人,是除了哥哥以外,被她看待最亲的妹妹。
那婢女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笑道:“主子,您可算醒了,陛下才走一会,可担心死陛下了,您染的风寒,来得太急太猛,就连陆院判也被惊动了,陆院判说,若是您高热三日不退,那可就危险了,您不知道,陛下听了后,整个脸都白了,奴婢还从未见过陛下这样失态的样子呢!对了,您既然醒了,奴婢也好去给黄公公回个话,好让陛下也知道!”
白兰边说边笑,全然没有留意崔静姝渐渐苍白的脸,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这几日……坐在榻上,与她说话的人,竟然是他!
这会儿,白兰也察觉她的异样,忙敛去笑关切道:“主子,可还有哪里不适?不如奴婢先去找陆院判过来看看?”
“不!不必了!”崔静姝忙拉住白兰的手,白兰一惊,她的手好凉,就像冰柱子一样,这可要命了?
“主子,您的身子不好,受罪的可是自个,千万别挺着,有什么事,也要跟奴婢说才行啊?”白兰语气明显有些着急,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前世里白兰的性子也是这样耿直,却没有坏心。
“无事。”崔静姝冷静下来,才慢声细语道:“我只是刚醒转,肚子有些饿了。”
病中的这几日,崔静姝一直昏迷不醒,孝文帝守在榻边,偶尔给她喂了些清粥米汤,可是尽管如此,也实在经不住饿。
白兰一听立马堆笑,连忙道:“奴婢这就去传膳。”说着便欢喜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很快又静了下来,大红牡丹的五彩丝线摩擦着指尖,崔静姝有意无意的抚弄着,眼神飘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崇德殿内,陆院判神色恭敬说着什么,只见孝文帝偶尔轻轻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忧色这才渐渐褪去。
最后才道:“无碍就好!”那语气虽然平淡,可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对刚册封的姝才人,那真真是好得不得了,可以说是宠到心尖上了。
陆院判走后,那黄公公这才迎了上来,看着一脸疲倦的皇帝,有些忧心道:“陛下,恕老奴多嘴,您一连几日操劳,也应该顾及自个,万一累坏了龙体,可怎么得了?”
那黄公公是看着孝文帝长大,主仆情深,自是比其他宫人上心,这几日他吩咐膳房炖的汤,皇帝是一口都没喝,这能让他不担忧么?
他服侍皇帝这么久,还真没见过皇帝对那个女子这样上心?这个姝才人可真了不得?只怕过不了多久,姝才人的位分会在九嫔之上,也未可知?
崔静姝病好后,就被迁至了落梅轩,这里位于皇宫的南面,离皇帝的崇德宫不远,坐上步舆也就一盏茶功夫,不远处还有一大片梅林,每年入冬之际,梅林暗香浮动,若遇寒风,梅花的花瓣便会四处飘落,因而得名落梅轩。
落梅轩的宫人除了白兰,还有四个小太监,四个小宫女,加上粗使的宫人在内,共有数十个人,就算是当朝的丽妃娘娘,也不过如此。
有人说,皇帝太宠这姝才人,才把最好的都给了她,这些宫人都是从尚宫局那边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心思缜密,还颇会讨人欢心。
如今姝才人风头正盛,那些宫人自是使劲浑身解数,愿博美人一笑,只是崔静姝不喜,放着身边的宫人不用,只留白兰一人屋里伺候。
这日,落梅轩又得了赏赐,是司制房送过来的绣鞋,白兰手里捧着一楠木托盘,笑着入内,对崔静姝笑道:“主子,您瞧瞧,这鞋子可真好看!”
崔静姝坐在榻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被白兰这么一唤,才蓦的抬头瞧去,鞋面是浣花锦,远远看去上头似有光亮闪耀,待白兰走近才看清,鞋尖的那头上面镶嵌珍珠,哪个女子穿上这样的绣鞋,在宫里走动走动,只怕要掀起不小的风浪。
白兰越瞧越喜欢,忍不住道:“主子,您穿在脚上,看看可舒服?”说着从托盘里取出绣鞋,就要给崔静姝套上,还一面啧啧道:“听那司制房的人说,这鞋叫乳烟攒珠绣鞋哩。”
不用说,这鞋子是皇帝派人送来的,自崔静姝病愈后,生怕再见了孝文帝的面,可是没想到接连几日,倒也相安无事。
崔静姝淡淡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色,只是对白兰摆摆手,白兰立马会意,只得应了声是,又将绣鞋默默放进到檀木箱里,这样珍贵之物,放在外面终究是不妥的。
跟了姝才人几日,白兰也多少摸透了,这个姝才人,无事时都是安安静静的看书,性子淡然,甚至可以说是冷冷冰冰的。
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入得了她的眼,就连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帝王,对她而言,都如地里的尘土。
初春最冷的那几日已过,天也渐渐暖和起来,午后崔静姝小睡了会,睡醒后觉得口渴,白兰听见响动,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撩起鲛纱帐,笑道:“主子,您醒了?”
说话间便递上一盏清茶,她一直没有离开,在屋内侯着,崔静姝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她不喜喝浓郁的茶,所以她的殿内只有清水,一杯茶水下肚,清甜可口,顿时解了那口里的苦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