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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贤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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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女子,谁不想寻得一如意郎君,能托付终身。”崔静姝说到这,突然顿住,望向闵太后道:“对民女而言,陛下不仅是天子,更是民女以后的夫君,民女不求自己的夫君富贵显赫,只求自己的夫君能看事通透,是清明之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为她捏了把汗,胆敢在殿前这样说的,恐怕还没人了,她这么做,简直是惊世骇俗。
闵太后眼里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后仁德。”崔静姝点到即止,这才叩首道:“民女今日言行荒诞,请太后责罚。”
孝文帝一直在殿中,目光始终停留在崔静姝身上,直到她说完这句话,才拍掌笑道:“崔家的女儿果然是妙!”
孝文帝望着闵太后道:“不知母后觉得如何?”
大梁开国以来,对男女之事也一向开化,并没有那么多守旧之礼,民间嫁女,也多征求女儿的意思,就是为避免多生怨女,家庭不睦,天下不安。
只是对帝王而言,却还是头一次碰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还有那家的姑娘敢说个不字?何况孝文帝仁厚,在大梁是出了名的贤君,这样的夫君,只怕多少姑娘想也想不到。
闵太后心情有些复杂,论容貌,此女当真不可挑剔,论谈吐,自是不俗,教养不差,只是那小心思未免多了点。
可是见皇帝如此,倒也不想扫了他的雅兴,于是只好笑着道:“皇帝说什么就什么罢!”
崔静姝浑身一怔,只觉得气血翻涌。
“崔家女儿,还不快谢恩。”那花鸟使在一旁笑着提醒,还当她是高兴过头,人也傻了。
事已至此,崔静姝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谢恩,心里却半分喜悦也无。
孝文帝只选了一人,终究说不过去,闵太后又替他做主,选了几个,一个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还有左臣相之女,其余的,也选了十来个,也就这么作罢。
自孝文帝登基,后宫简直形同虚设,不过那么几个女子,还都是闵太后一手操办的。
就如那丽妃夏云珠,便是当朝夏太师之女,因着当年夏太师教导皇帝的情分,孝文帝待她还算敬重。
再者就是几个辅佐大臣之女,只是如今一年过去,就是半点消息也无,闵太后这个年纪,最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多孙多福,也不知是那些女人肚子不争气,还是怎的?想来是各花入各眼,便为他多挑挑也无妨。
被选中的女子,差点喜极而泣,高兴得几乎要晕了过去,时不时的拿眼瞟向皇帝那,只是怕冒犯天颜,不敢太过放肆。
只有崔静姝内心复杂,有些心不在焉的,这时有宫人上前,对她道:“崔姑娘,请这边。”
谢过恩后,崔静姝便随宫人往殿外走去,孝文帝的目光有些依依不舍,直到崔静姝离去,这才收回,闵太后见此只是一笑,便对皇帝笑道:“人都入宫了,皇帝还怕见不着。”
说着又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来日方长,不过要切记,莫为美色误了正事才好。”
崔家的女儿生得那样美艳,又难得儿子喜欢,只要不兴风作浪,她也就由着去罢。
“是,母后。”皇帝神色一凛,心里如一声惊雷,瞬间清醒。
前世里,阿姝温婉可人,贤良淑德,却不曾想被他人做文章,造成不小的轰动,那些臣子,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为他尽忠的人,顷刻间丑态毕露,竟想逼死阿姝。
当他赶到关雎宫时,没想到见到的,却是阿姝的最后一面,念及此,孝文帝悔极,恨极。
所以这一世,他一定要好好守着阿姝,永世也不分离。
话说崔静姝跟着那宫人,出了殿门,走到转角处时,鬓上的珠钗不慎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叮”的响声。
崔静姝脚步一顿,刚要弯腰去捡时,却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只听那人道:“仔细收好了。”
崔静姝顺手接过,抬目看向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冷清的眉眼,极为清俊,见了她竟是一愣,身旁的宫人小心翼翼的道了句“陶天师”,他才回过神来。
崔静姝赶紧低头,福了福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故人,竟是那陶玄景,也就是现在高高在上的陶天师,真是造化弄人。
前世里,她还是采女的时候,陶玄景来她宫里看风水,上前与她相认,她哪里会想到,当年蜀州那个落魄的小乞儿,居然会成为青城山道玄真人的关门弟子。
陶玄景这名是道玄真人所赐,他的本名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他和崔静姝的渊源,竟是当年的一饭之恩,崔静姝那时不过七岁,所以陶玄景心存感激,这才与她相认。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对她感恩戴德的小乞儿,会与众人一般见识,将她视为妖星狐媚之人。
崔静姝心里冷笑,都是虚情假意,她面上却神色不动,一旁的宫人提醒道:“还不谢过陶天师。”
崔静姝这才低眉顺眼谢过,陶玄景嗯了一声,便转身朝含章殿走去。
今天是孝文帝选秀女的好日子,闵太后还等着他去看看,虽然初选已过,但是秀女的八字还有待斟酌,是留与否,还得他这位尊贵的国师金口断言,毕竟冲撞了皇帝,也是不好的。
崔静姝被那宫人带到一处偏僻的院落,毕竟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册封,所以也只能将就,她倒无所谓,心里琢磨着的却是怎样出宫。
正在寻思时,突然听到一声抱怨,“这是什么鬼地方?不行,我要换个住处?”
接着是宫人的陪笑声,其他个别的也跟着不满,崔静姝抬眼看去,对面门里出来两三个女子,站在前头的是左臣相之女柳芊芊,只见她柳眉倒竖,一脸不耐烦的捂着口鼻。
闲事莫理,对崔静姝来说,也没有必要去理会,于是想也没想,便转身入内。
那柳芊芊发了一阵脾气,自觉无趣,正好看到崔静姝的身影,于是便快步上前,将她截住道:“我说是谁呢?”
柳芊芊眼里透着嘲讽的神色,“小门小户的女儿,到底是不一样,就连品味也是,俗不可耐。”
崔静姝的鬓上,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银簪,上面点缀了些许珠花,极其简朴,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当然不能与柳芊芊的红珊瑚玛瑙相比较。
一个寒门孤女,一个丞相千金,地位的悬殊一下子就拉开数丈。
这话一出口,其余女子皆是抿嘴一笑,那些宫人闻言忍不住眉头一皱,心里的天平不免偏向崔静姝多一点,只是碍于柳芊芊的身份,也没人敢上前帮腔。
柳芊芊生得不差,鹅蛋脸,骨肉均匀,特别是她那一双眼睛,不笑时仿佛在笑,笑起来时就如一弯新月,让人顿觉亲近可人。
他的爹爹说,这是福相,会旺夫。
可今天孝文帝竟看也没看她一眼,还平白被这个小门小户的穷丫头抢了风头,她又怎能甘心,所以免不了拿话刺她,出出心里的怨气也好。
崔静姝知她嚣张跋扈,也不愿与她多做纠缠,于是淡淡道:“柳姑娘说的极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到底是不同,又岂会知道民间疾苦。”
柳芊芊睁大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静姝瞟了她一眼道:“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寻常人家吃不饱,穿不暖,不过是一个头面,值当花那么大的代价,还不如为自个多积福,岂不是更好?”
一粒金珠可供寻常百姓购百石米粮,何况这价值连城的红珊瑚玛瑙。
说着便要离去,谁知柳芊芊却不依不饶,一把拽着她的手臂,瞪着她道:“你且站住!把话说清楚了,本姑娘积不积福与你何干!要你多管闲事!”
柳芊芊越说越气,这个贱人反倒教训起她来了,她以为她是谁?她不过是一个破落户,就算她爹在世,也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还敢教训她来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讽刺,这会儿哪肯就此罢手。
一旁的宫人脸色大变,没想到这柳芊芊竟如此野蛮,忙碎步上前阻止,“柳姑娘,这可使不得。”
都是入选的秀女,他日哪一个都是他们的主子,得罪哪一个都不好,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崔静姝被人欺负。
柳芊芊哪里肯依,瞪了那宫人一眼,吓得他不敢上前。
崔静姝一顿,柳芊芊还当她是怕了,正洋洋得意时,却听崔静姝道:“柳姑娘,你这是作甚?”
崔静姝语气平静,神色却极其冷淡,只是她身上的那股子淡然,只是那么静静的站在那,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柳芊芊一怔,竟一时语塞,刚才的嚣张气焰显然被面前的崔静姝盖过。
崔静姝一语点醒她,“何况这里是在宫里,你我同为钦点的秀女,若是被陛下听了去,姑娘的名声恐怕不太好。”
后宫的嫔妃,素来被冠以贤德之名,以此来约束女子不骄,不妒,恪守本分,此前因姚修仪争风吃醋,被闵太后责罚禁足思过。
这么说,柳芊芊岂会不懂,柳芊芊面上一僵,只觉得背后生寒,于是勉强笑道:“我不过与姑娘玩笑,没想到姑娘竟这样认真,真是没趣得很。”
柳芊芊说完这句话,赶紧松开手,仿佛她抓的不是人手,而是热手的烫山芋。
崔静姝也不理众人,便抬脚往屋内走去,她现在思绪乱得很,也需要时间疏离一下,切不可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乱了心神。
那宫人赶紧跟在身后,到了屋里才谄笑道:“还是姑娘您有办法,可吓死奴才了。”
这个崔姑娘确实与众不同,若是攀上她,他日平步青云自是不用说,何况皇帝对她那样喜爱。
那宫人说完这些话,竟没有当即离开的意思,却比之前更为殷勤了许多,崔静姝只觉得烦闷,于是便好言打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