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爱》妄界

45、后记

　　一年后的某一日。
　　天空尚可听见隐约雷鸣。
　　远处城区上方现出一小片晴朗，正随着滚动的乌云，向此处迁移而来。
　　会见接待验证室的门外地砖，尽管已及时清扫，依然除不尽鞋足踏入的泥泞。
　　“秦珺丽女士在吗？”
　　听见广播传唤自己的名字，她应声起身，跟随狱警来到会见区。等了约莫半晌，防弹玻璃的另一头，姗姗迟来了一位同她一样年轻、苗条的女人。
　　她由着手腕上的铐件丁零当啷地坐下。她迟迟没有打开镶嵌在玻璃上的麦克风。
　　“已经可以说话了，秦女士。”狱警无机质的声音提醒道。
　　她低垂着眼睑，玻璃对面的女人露出笑容：“真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秦珺丽发出一声深重的呼吸。她不想展现任何情绪，此人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具活着的尸首，一副还在跳惮的躯壳。
　　她打开了麦克风：“我于你没有什么话讲。”
　　“那你来干什么？”覃逢的笑容如同倒映着她此刻面容的沼泽，“听说我的刑期已经延长到了二十五年，怎么样，一个律师站在法庭上和坐在牢里，有什么不同？”
　　“做你这一行，永远是一半在追杀着另一半。你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秦珺丽说道，“死了就不会。”
　　覃逢盯着她。
　　“我死不了。”她说得好像很悲哀一样，“现行法律就是这样，你我都懂。”
　　“我会不断往上递交进一步的证据，终有一天……”
　　她们都开始沉默地盯着对方，试图用自己微妙的肢体动作，挑起对方内心那根关键的引爆□□。
　　“其实我有件事，还是好奇的。你当初是怎么找到我关蒲桃的那个据点？”
　　这个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让秦珺丽几乎要咬碎牙齿来咽下胃里翻腾的恶气。
　　“你是自投罗网。没想到你在作恶的同时，还敢亲自来找我，并且从我眼皮底下拿走了放在桌上的伽利略温度计。你以为我会天真到平白无故收下你这种人的礼物？当初你帮华追踪我时放在上面的那个定位器，我从来也没把它摘下来过。”
　　覃逢睁了睁眼，而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你对自己太狠了，秦珺丽。如果让你知道我只是为了完成蒲桃的心愿替她来看看你，你会怎么想呢？”
　　“我会信你这种鬼话？”
　　“……”覃逢耸耸肩，不置可否。
　　与她的疏松相反，秦珺丽就算靠在椅背上，也控不住自己如同一棵被寄生蔓缠绕的树干般紧绷着。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你和华在我眼皮底下做的那些勾当，他允许你用那些肮脏的器具笼络一些心术不正的人，让如今的宾馆变得如同一团腐肉一般。你又怎么可能想见……”
　　“那些活得最久的，只有尘封在棺材里的木乃伊。”覃逢突然靠上前去，接下了秦珺丽的话。
　　秦珺丽顿住仿若有一个世纪之久，然后猝然起身，拍下了麦克风的关闭按钮。
　　“等一等。”覃逢的语调突然出奇地平静，“我还真想知道，那个为你自杀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虽然他当时看起来不错。华总不是眼里容得下沙子的人——罢了，只要是个男人，谁都忍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天天陪着另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在自己地盘上乱晃。就算他当初没逼得你带他走，现如今知道了你的性取向……哦不，是知道你把他玩丢的东西当成稀世珍宝一样来疼惜，指不定心里会怎么想。”
　　“与我无关。”秦珺丽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心里默念着，要永久关上身后那扇与恶魔通会的门。

　　监狱外是永不停歇的车水马龙。走出这鱼龙混杂的新旧城区交接带，迎面吹来的秋风让她不禁裹上了自己风衣的外敞。在高跟鞋踏着地面有节奏的行进声中，各色人群与车辆川流不息，其中交织着无数的爱恨与情孽，局外人无心去探求其中任一方的去向，而局内人，只是各自谱写自己命运的交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