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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君若问归期(一) ...

  •   《遗世异声》节目播出的长达2个月时间里,微博上一直没停止过对于一位名叫蒲桃的原准全国20强选手的讨论。啼笑皆非的是,她本人并没有注册任何公众平台,而节目组亦删去了她所有的演出片段,为她注册的个人微博也在其被封杀的当日进行了注销。她的故事成为了只流传在观看过节目现场人员和内部粉丝圈当中的谈资,更有甚者,对一些网名为“蒲桃”的微博用户进行了无差别的言论攻击,所带来的一些泛出圈的波及和矛盾,也逐渐随着这个本就冷门的节目热度衰减,在人们的疑惑中销声匿迹。
      那一日,我数不清第多少次回到位于云涝顶层的私人公寓里,看见秦珺丽坐在床上抽泣,被摆在床脚的电视机屏幕上仍在播放着我站在舞台上演唱的画面,荧屏的光照得她披散的头发一片雪白。我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屏幕,她倏然转过头来,眼泪还凝固在自己憔悴的面容上。
      “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从监视屏中偷看我呀。”我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她双手在我肩膀上胡乱抓着,最终箍紧了我,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手指扎进我的身体之中,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苦,甚至就想这么被她穿进去,将我整个人都吞噬掉。
      “这可是内部才有的观看权利,没想到我在被封杀的前一刻,还能见到自己的粉丝呢……”
      她的眼泪濡湿了我肩头的衣衫,整个人像一尾弹跳不止的鱼,被我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你……你怎么……这么愚蠢……”
      “不要说话了……”我抚摸着她的头,她忽然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捧住我的脸发狠地吻了下去。腥咸的泪水混合着唾液涌入我的口中,喉咙里一片酸涩,我仰面承接着她,猝不及防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险些两眼一黑窒息到晕厥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氧气徐徐又汇入了鼻腔。她抚摸着我的脸:
      “蒲桃,我以为你……?”
      “嗯?”我抚上她停留在我脸上的手,她撇开头去:“我以为你经历了那些事,不会再允许我这样碰你了。”
      “怎么会。”我仰头看着她的脸,伸手想要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被她出其不意抓住了我的手腕。
      “要是你能就这样一去不复返,那该有多好。”
      “……你说什么?”
      “我原希望这世上真有长痛不如短痛这回事,宁愿自己不是一个……对某些事情那么执着的人。可我……我唯独不能掌控的,就是我自己。”
      她按住额头,青筋在她瘦得形销骨立的手腕间爆动着,她的声音抖动得几近不似人声:“当我看到你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像一个碎裂的风筝……当我在医院等待你苏醒的时候,听见大夫说你的肩膀,你的身体内……我…………”
      “……不要说了……”
      “我想要她死的念头,甚至超过了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但是蒲桃,我不爱她,我也不爱我自己,我爱的只有你。”
      “……我信你,但我不愿你这样,我……”
      她俯下身,将跪在地上的我整个抱进她的怀里。她的脊背是如此紧致和纤瘦,我可以毫不费力地收拢双手来合抱,就是这样的一副身躯,比起男性的伟岸,更加从内心深处带给我安全感。
      这世上唯有她能伤我至深,却也唯有她能在顷刻间治愈我的伤痛。
      “也许有一件事真的是我搞错了,你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喜欢音乐?我原希望它能重新成为你的精神支柱……”
      “不,我喜欢。”我搂着她的脖颈,轻轻嗅闻着她颈项间熟悉的气味,那种停留在她体脉间,与她贯常凌厉的形象完全相反的温柔气息,“只不过我从没想要它变成我的精神支柱,毕竟有你在,它只能沦为一种调剂的工具,就像时钟到点时小木鸟的滴答滴,还有八音盒里芭蕾舞演员的叮咚叮。”
      秦珺丽终于笑了出来。她双手探到我的腋下,想将我从地上抬起,我连忙趁势一咕噜跳到床上,把她掼进柔软的天鹅绒被窝里。
      “让我抱着你睡一觉吧珺丽,我真的好困……”
      “蒲桃,先别睡。”
      她竟像小孩子戏弄人一样用手去撑开我沉重的眼皮,我抬眼去看她时,那张似乎又开始焕发出生机的容颜从我的视线范围内掠过,我只看见了从空中散落下来的发丝,如同婆娑树叶间洒下的光辉,轻柔地遮覆住我的脸
      她的亲吻像是蝴蝶在我颈间嬉弄,津液如同不小心抖落的鳞片让我感到有些愉快的瘙痒。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池水中扶起的泡沫,我听不见,却能感觉到它的波纹在心尖震荡着——
      好像列车在摇晃,冷气浸润了裸露在外的皮肤,那个声音提醒着,你该从这美梦中苏醒了……
      我一下子翻起来,扒过去拉开床头柜里的抽屉,里面果然静静躺着一把崭新的折叠刀,我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你干什么!”秦珺丽冲上去想要夺下它,我感到眼前忽然开始变得模糊,身体晃动得像被抛入了那潭深不见底的池水里,水流从我的七窍冒出,在我的脸上蔓延流淌……
      感觉到手指被掰了一下,而后是刀子“咣铛”一声落地的脆音,我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是喃喃念着:“我想看看现在是不是在做梦,我应该还在来时的火车上,珺丽,我只是想拿刀划一下自己而已……”
      身体坠落在秦珺丽的怀里,她不断地用自己冰冷的面颊和双手触探我额头、脸颊和身上的温度,
      当她的手指触及我肩头的伤疤时,我感到她整个人僵住了片刻,眉宇间凝结起浓郁到化不开的忧愁,那是一种惶恐、愤怒、珍惜又掺杂着些许怜悯的神情。
      “蒲桃。”她苍白地笑着:“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如说我希望你能这么做,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补偿你……”
      我摇了摇头:“珺丽,你觉得我需要你的补偿吗?”
      她直直盯着我,映照出我剪影的瞳孔在微微颤动着。
      “你说得对,应该是我,想要被你补偿……”
      她将我拉起,用嘴衔起我的唇瓣。我感受到肩头的伤疤连接着血管在我身上跳动,尽管它是那样不堪,却仍是组成一个完整的我必不可缺的一部分。她在全心全力地去接受一个这样的我,亦在用这安抚的粘合剂,去组装几近支离破碎的她自己。
      快意如同猝然打着的火苗在每根神经上灼烧,又在汗雨中酣畅淋漓喟叹着熄灭。我仰起脸,空气中浮泛的熟悉舒神的香味,令我眼前浮动起一幅幅田园风光背景的往事画卷。那是因对音乐剧和电影内容的向往而加工美化后的场景,一些真实的人与面,交替出现在虚幻的背景之中,直到一切都如雾散去,留下一扇记忆中鲜少打开的门,和门内多年来不曾联系、甚至已快要想不起面容的人……
      “……妈,妈……”
      “你说什么?”秦珺丽俯下身,将耳廓贴近我的唇瓣,拉起我的双手放在她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之上。我只觉这密集的鼓点与快马加鞭的节奏,让自己仿若身临战场的游子,她的轻笑声却似那游离在战场之外,一股轻弹着沾染了硝烟的风……
      “就当作我是你的妈妈吧,我亲爱的,小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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