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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二十八章 ...

  •   如果你是光明,为何会有黑暗?
      如果你是生命,为何让我身丧黄泉?
      如果你是死神,又为何让我活在人间?
      ————贡萨雷斯•普拉达

      我一直相信,只要我努力地去爱,幸福就会开花。我一直相信,不会有人会被生活绝对放弃。我一直相信,只要怀有希望就会有美好的明天,所以我把痛苦咽下。
      如今,我明白,人有时必须为自己愚蠢的信念付出代价。
      “十六岁,花季呀。”
      我们初遇的时候,莫凡半玩笑的话依稀在我的耳边响起。
      现在我真实地明白过来,十六岁时的那些美好停留在了过去,没有延伸,不能重温。
      疼痛可以让人清醒,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的痛过,却从未清醒过?
      我没有接受化疗,也拒绝寻找匹配的骨髓,我突然间怕起痛来了。
      我悄悄地从医院溜走了。
      孤儿院永远都是这样,孩子们都很乖巧,有些希望被领养,于是尽力扮演好乖巧的好孩子,有些认命地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于是孤独地生活着,等待有朝一日离开,独立开创自己的人生。
      曾经,我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扮演过乖巧的孩子,但最终只能选择认命,幸好有海哥哥一直温暖我,可是,我却撕碎了他的心。
      在这里开始,便在这里结束。
      “欧阳老师,你再给我们唱首歌吧。”
      “欧阳老师,你脸上的疤一点都不吓人。”
      “欧阳老师,你不舒服?我们给你唱歌。”
      再一次回到这里,我竟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即使有过许多不愉快的回忆。
      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反而坦然了,我本就是被人遗弃的人,又何必希冀那些本不该属于我的幸福?那些美好的回忆属于我,谁也夺不走,这就足够了。
      突然间明白一个道理,年迈的人喜欢回忆过去,并不是因为他们老了,而是因为他们要离开这里,因为他们将会死去。
      当年的那些老师们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教我们这些孤儿的?我不得而知。如今,看着他们,我从心底里笑出来,他们应该获得比我多的爱。
      今天,我是‘母鸡’,负责对付那只‘老鹰’,孩子们在我的身后又叫又笑。没一会,我就气喘如牛,我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
      “欧阳老师,你好差劲哦。”
      “是呀,老师老了呀。”
      “啊?这就是老么?”
      关于‘衰老’这个话题,我觉得很难与孩子们解释清楚。
      “欧阳,我代替你吧,你去边上休息下好了。”是白潇潇,与我搭档的老师。
      我乖乖地走到大树底下休息。据她说,她比我晚一年进的孤儿院,我一回到孤儿院,她就认出我了,可惜,我对她没有印象。
      “欧阳海和你形影不离的,我们根本都和你说不上话的。”她腼腆地告诉我,“而且,欧阳海也不希望他以外的人跟你太亲近。”
      有那么明显?
      孩子们自由活动了,白潇潇向我这边走来,与我一起站在树下看着他们。
      “白老师,谢谢你。”
      “叫我潇潇吧。”
      她长得挺漂亮,白白净净的,人也温柔娴静。
      “白,呃,潇潇,你后来是被收养了么?”
      “嗯,是啊。”
      “你是大学生吧,怎么想到回这里教书?”
      “我喜欢小孩子啊。再说,如果我们不回来,这里的小孩子怎么办?”
      比起我,她是怀着怎样一颗纯净的心来教孩子们的啊。
      “欧阳,你流鼻血了!”
      我摸了一下鼻子,果然流了很多。我连忙坐下,背靠在树干上,仰起头。她跑去水池那用手绢沾了凉水给我敷在鼻梁上。
      “你的身体是不是不好?”
      “没有,天热,呵呵。”
      “你,……,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脸?哦,是车祸。”
      “欧阳,你知道么,我去看过你的钢琴比赛。那时候的感觉直到今天也没有忘记。”
      “……”
      “但是,我觉得眼前的你才是真实的你,当年那个人太耀眼了。”
      太耀眼了?所以必须浸润于黑暗?
      “欧阳,我很庆幸自己选择回这里教书。”
      我真想告诉她,千万别喜欢我,我有一万个她不能喜欢我的理由,其实只要说其中一个就足够了。
      “潇潇,当年那个欧阳非已经死了,现在的欧阳非心也已经死了。”
      我知道,她能听懂。
      “呵呵,我知道,不然你不会回来这里的。”她抬起头,看着天,“我喜欢蓝天,即使隔得那么远,我依旧喜欢蓝天。”
      人是不是都这样?会喜欢得死心塌地。我很喜欢她这句话,即使隔得那么远,却依旧喜欢。
      “欧阳老师,我们还玩老鹰抓小□□,白老师,你也来。”
      “好吧,老师这次是老鹰,让白老师保护你们。”
      还是孩子们好,活得随心所欲。
      这天,白潇潇带着孩子们坐在草地上画画,她是美院毕业的。
      “今天呢,我们要学画人物肖像,我们请欧阳老师做我们的模特好不好?”
      我敢保证,这帮小鬼绝对不明白什么是模特。
      “白老师,模特是什么东西?”
      “老师,肖像是什么意思?”
      看吧,对着一群5,6岁的小孩子,说什么人物肖像,说什么模特呀!
      “就是你们看着欧阳老师,然后把你们心目中的他画下来。”
      直接说看人画画不就得了。
      不过,我还是认命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欧阳老师,你为什么不动呢?会不会很累?”
      我不解释,因为解释不清。
      “白老师,我画好了。”
      “我也画好了。”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举起小手表示完成任务。我也坐不住了,跑过去看他们画出来的我。
      我和白潇潇坐在孩子们的当中,他们在我们周围围坐一圈。白潇潇拿出一张画,就让小画家解释为什么他或她的心目中欧阳老师是画上的样子,我看着画会笑,听着他们的解释也会笑。
      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欧阳老师,唱支歌给我们听吧。”
      “嗯,好吧,老师想想唱什么给你们听。”
      我很想唱那首《信念》,可是我觉得孩子们听不懂。
      “欧阳老师,有人找你。”是看门的张伯。
      我回过头,站在张伯后面的,是何语谦。

      “欧阳,我很久没看到你这样笑了,上一次还是五年前了吧。”
      我没想到他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欧阳,这就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挺漂亮的。”
      我耐不住了,“我不想接受什么治疗,呆在医院,什么也不能做,化疗,消瘦,等死。”
      “我明白,如果是我,我也会像你一样选择。”
      我开始迷惑了,那你来找我干嘛?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了。
      “欧阳,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里找寻你变成最重要的事。”他自嘲地笑着,然后真挚地看着我,想要努力传达些什么。
      我快死了,随便哪一天,我就可能离开这个人世。你们却一个个跑过来告诉我,你们记挂我,你们在乎我。但为什么其中没有莫凡?
      “何语谦……”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用说。”
      沉默,剩下的只有沉默。
      “欧阳,不管怎么样,你必须药物治疗,就算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努力。”说着,他就递给我一袋子的药,上面都写明了服用的方法。
      何语谦就是这样的人,很细致,很体贴。
      从那以后,何语谦经常会来学校看我。他会带着玩具、书以及其他一些孩子们用的东西来看孩子们,然后顺便和我聊聊天,有的时候会帮我一起与孩子们上课玩耍。
      孩子们都叫他‘笛子哥哥’,因为有一次他吹了一首曲子给小朋友们听,蛊惑了一大帮孩子的心。
      “欧阳,把你救出来的时候,莫凡就已经离开上海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欧阳,我想莫凡是有苦衷的。”
      有意无意之间,他总会透露一些莫凡的消息和对莫凡的看法。
      “何语谦,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去找他了,我甚至没有多少时间等他了,不是么。”
      我开始一有风吹草动就发烧,有时觉得身上的骨头疼。
      “欧阳,你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之前看到那位何先生给你带药来。”白潇潇担忧地看着我。
      “并不是很严重,贫血。”
      “那位何先生……”
      白潇潇经常看着我和何语谦在那聊天或者与孩子们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算了,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小朋友们都急着上欧阳老师的音乐课呢。”
      “好。”
      有些事情能够去做,就可以最大可能的忘却身体的痛苦。但是只要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是会想起莫凡。过去的时光再美好,他的那句分手却依旧深深刺痛着我。我什么也没有忘记,他说他要我们坚持下去,当初我没有坚持,如今我无论有多么的犹豫和隐忍我都坚持了下来,可是他却没有征兆地说了分手,然后消失。
      莫凡,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到底在哪里呢?
      这一次,我病了好多天,有点起不了身的意思。何语谦来的时候,我还是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他把我从床上扶起,半架着,半强迫着,便把我一路带到他的车上,然后只听见汽车马达迅速启动的声音。没一会儿,我便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幸好,可能入秋天气变凉,他自己没有注意引起的。现在还没有进入加速期,但天气越来越凉了,一定要当心身体。”柯医生在病床前对何语谦交代着。
      原来何语谦是为了监督我的身体状况,才经常来孤儿院。
      “匹配的骨髓现在还没有,只能等了。”
      原来,他们只是换一种方式给我治疗。
      我害怕呆在医院,十万分的害怕。从小就经常生病住院,后来便是十四岁时经历的那场噩梦,再接着是手残废了,然后是被范彦……,紧跟着是海哥哥的去世,如今我被告知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每一次在雪白的房间里醒来,我就会被告知失去了一些东西,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呢?
      近乎于狂躁的,我决意要离开医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逃避什么。
      “哥,你什么时候给孤儿院安排免费体检?”病房里突然就冲进来一个人。
      是白潇潇。
      “欧阳,怎么?你?”
      这个世界真小。
      白潇潇是被柯医生的父母领养的,柯医生与何语谦是初中和高中时的同学。
      这个世界那么小,莫凡,你又在哪里呢?

      从那以后,有两个人监督我的生活起居,他们把我当成易碎的瓷娃娃,。
      生活就这样继续着,我却觉得我在等待着什么,虽然不知道,但内心总有一种惶惶的感觉。
      孤儿院的老师除了教孩子们知识,也是兼职的保姆,所以我们必须外出采购孩子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以前我都是一个人出去采购,但现在白潇潇却执意要跟着我。
      “潇潇,这种感觉真不好,一个大男人要你这样一个小女子口口声声地说保护。”
      “欧阳,亏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潇潇,何语谦说,他能理解我这样的选择,你能理解么?”
      “嗯,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人终归是会死的。”
      “说得真直白。”
      “我想,从小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很早就想过死这个问题了。”
      突然觉得,她不如表明上那么柔弱,她坚强无比。
      “欧阳,其实,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的生命慢慢流逝,是需要无比大的决心和无比多的勇气的。何语谦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对何语谦说什么。
      执着的人都有些傻气。
      我和她停在十字路口,等待交通灯由红跳回绿。
      突然,我看到对面马路上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莫凡!
      为什么还没有闪成绿色?
      快些吧,求你了!
      交通灯跳成绿色的刹那,我像脱缰的野马冲到马路对面,在那个身影后面急急地追着,我想开口叫‘莫凡’,可我太紧张了,我生怕追丢了,只是一味地跑着。
      可是,我追丢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欧阳,你不要命啦?哥说过,你现在不宜剧烈运动。”
      “是,是,是莫凡。”
      “你先休息一下吧。”白潇潇悠悠地开口。
      “值得吗?”过来一会,她问我。
      值得么?爱情里面需要考虑是否值得么?
      “看到我脸上的疤了么?去不掉了。”
      是的,永远去不掉了。在这场爱情里面,留在表明的是痛是疤,留在心底的只有割舍不掉的情。人的一生里,或许会喜欢上很多人,但真正爱的只有那么一个人,也只愿意为那个人付出所有,哪怕生命。
      而我只是很幸运,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这一生我唯一爱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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