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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回忆篇 ...

  •   “遵从您的意愿。”

      角落里、柜台上方的监控微不可查地调转了方向,藏在毛毯中的微型摄像头表面有细微的红光一闪而过,不远处漫不经心地涮着牛肉的美艳女郎用那纤长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状似不经意地打开了录音功能。

      遥远的B市,李文丰和几个研究员站在监控室里,面前是一整面监控录像——那是从不同角度拍到的的闻人赋和严梦朔。

      屏幕上的严梦朔抿一口茶,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平和的声音被放大,在监控室中响起。

      ·
      时间回到近二十年前。

      “欢迎加入世界孤儿院,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记忆中,面容慈祥和蔼的院长捋了捋额边微白的碎发,蹲下身平视新来的孩子们,声音温和。

      “白天除了特定的集体活动,时间由你们自由分配,想去后院玩、去阅读室看书或者待在房间都可以。如果出门,必须结伴而行。”

      “除一日三餐外,任何时间想吃东西都可以去厨房拿,会有人准备好的。”

      “晚上没有规定熄灯时间,如果想玩探险的小游戏,唯一的要求是注意安全。你们可以自己挑空余的房间,但千万不要擅自进四楼走廊尽头的那两个房间。”

      “——总之请大家保护好自己,毕竟每个孩子都是我们院的珍宝啊。”
      院长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们。

      特别被提及的、不能触碰的禁忌房间……感觉有点像鬼故事里的经典设定。
      不少孩子对此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小严梦朔也不例外。

      一个淡绿色连衣裙的女孩凑过来,看着他两眼放光的模样,语气笃定地说:“你也对那个房间感兴趣吧。认识一下,我是生水水,要不我们趁着午饭的时候,偷偷地去看一看?”

      “我叫严梦朔,”他犹豫一下,“我们这样……万一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打听过了,院长很少出现,而房间里的人也不可能不下楼吃饭。只要我们舍得那一顿饭,把握好时间,就不可能暴露……”生水水说完,斜睨他一眼,“还是说,你害怕了?”

      哼,激将法!严梦朔不屑地一撇嘴。
      但、但他就吃这一套……
      “谁怕了?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说实话,我连望风的人都准备好了,绝对万无一失——白明月,明天你敢临阵脱逃,我们就走着瞧!”生水水转头对一个漂亮水嫩的白裙孩子喊道。

      严梦朔:“你怎么这么威胁一个姑娘呢!”

      “不好意思,我是男的。”白裙孩子微笑着就要伸手撩起纤尘不染的雪白裙摆,幸好被眼疾手快的生水水及时阻止了,才没有给严梦朔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创伤。

      第二天中午,孩子们纷纷下楼等着开饭,要么在大厅看电视,要么挤在厨房门口望眼欲穿。

      白明月有意无意地站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而严梦朔和生水水两人悄悄地遛到四楼尽头,对着两扇一模一样的房门犹豫不决——严格来说,犹豫的只有选择困难症患者严梦朔。
      该先去哪间房间呢?他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忧愁极了。

      “先去哪边不都一样吗?”生水水被他的龟毛震惊了。

      严梦朔清清嗓子,正想严肃地反驳,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声响——右边那间房间里的人根本还没走!

      他望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一咬牙,捂住生水水的嘴巴,屏住呼吸贴墙站。
      但在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下一刻,他立刻后悔了——他意识到,在房间主人关门后,他们将无处藏身。

      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就近找一间空房间躲起来!他暗暗懊悔。

      门打开了,两人躲在门后,听见脚步声在一墙之隔的前方停了下来,紧张得心脏直跳。
      难道,他们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房间的主人——荒绘盯着自己颤动了一下的门板,最终默默决定不戳穿躲在后面的小朋友。
      实际上这样探险的孩子挺多的,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嘛,院长再特地那么一提,反而会让人更心痒。

      况且,她不觉得自己房间里有什么特殊的。

      于是荒绘体贴地没有关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和对面门那个还不习惯进食的家伙不同,她是一日三餐从不缺席的。

      “好险好险,”生水水探出头,只看见一缕在光下灿烂如阳光的长发转瞬间消失在楼梯口,“金发?那是……荒绘小姐姐?”

      “你说的谁啊?”严梦朔好奇地问。

      “我们院里唯一留金色长发的人,据说是最早被院长收留的孩子之一。都来一天了,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生水水面色鄙夷。

      严梦朔说不过她,恹恹地催促道:“好了,我们去左边房间看一看吧。”

      说着,他把手搭上门把手,那一瞬间,他忽然生出一丝毛骨悚然之感,就像被猛兽盯上的小动物,下意识想逃离。

      “你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生水水诧异地看他呆在原地,不由分说地握住他的手按下去。

      严梦朔嗓音发颤:“不——”

      他眼睁睁地看着门被打开。
      那一天,他打开了通往深渊的门。

      门后,一个黑发黑眼,神情冷漠的男孩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上,他一手拿着一本沉重古朴的笔记,一手提着一支由青铜铸成的羽毛笔。

      生水水也愣住了,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出声。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感,明明阳光透过玻璃窗铺满了整个房间,但视野中的一切都散发着违和感。

      刹那间,视野中的桌椅上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带着嘲弄和恶意注视着两位不速之客。雪白的墙壁在扭曲变形,他们好像透过层层墙粉看到了色彩绚丽斑斓却异常冰冷恐怖的星空,星辰们疯狂眨眼,绿色、红色糅杂在一起,生水水开始莫名地感到反胃——似乎有什么活物在胃里苏醒、翻腾,阴冷粘稠的触感直顺着食道向上莫名蠕动……

      手握羽毛笔的男孩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们一眼,两人的精神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

      “……然后呢?”闻人赋现在满脑被“卧槽我小时候居然这么牛逼”给刷屏了,又不禁狐疑地问,“你说的‘我’,和我是一个‘我’吗?”

      “您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呢?不过不管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崇拜、追随您,”严梦朔耸了耸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应该是您在那本笔记本上写了什么,接下来我和生水水倒霉了一周。”

      他喝了口酒,往火锅里加了一盘鱼丸,继续说:“您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算其中有问题,有问题的也不是您,是我们孤儿院啊……”

      闻人赋起了兴趣:“你是说,像我这样小时候表现出异常,但长大后变得正常的人还有很多?”

      “对。但您不记得以前的事,甚至记忆和我们对不上这回事,就是特例了,”严梦朔顿了顿,似乎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比如生水水,她来后第二年生日,院长送了她一只白文鸟当宠物。白文鸟的平均寿命是7年,但那只鸟到现在都生龙活虎的——不仅没有死,甚至没有半点老的迹象。鸟只是市场上顺便淘来的普通品种,只可能是它的主人有什么独特之处。”

      “再比如荒绘,五岁女童轻轻松松一拳捶碎一面墙,而且她的小弟们脑子都会越来越不清楚,你觉得她正常?”

      闻人赋沉默了,这根本无法反驳。
      他忍不住看向严梦朔:“那你呢?”

      “我啊,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所有和我起争执的人当天晚上必会做噩梦,持续时间要和干架时的激烈程度有关……我记得,最长是一年左右?”严梦朔微微一笑,“免费在梦里玩密室逃生和大逃杀,真是便宜他们了。”

      不,我只觉得可怕。闻人赋试想一下夜夜入睡后都在生死间挣扎的水深火热的生活,就觉得害怕极了。

      “闻人赋。”严梦朔忽然声音低沉地喊了他一声,少见地叫了全名。

      “怎么?”闻人赋一愣。

      只见他严肃认真地说:“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好奇和恐惧,但我作为你的朋友,更喜欢现在的你。”

      “——这么说吧,以前的你,给人一种非人感,”严梦朔顿了顿,找了一个贴切的比喻,“就像一个只会根据程序做出反应的机器人,不停地把现实记录、改写,却根本没有自己的感情。”

      ·

      监控室中,李文丰几人看完了现场直播,纷纷陷入沉思。

      “李教授提出的从世界孤儿院入手的方向,果然是正确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扶了扶镜框,“但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异常都消失了?如果是被有意地隐藏尚且可以理解,但怎么会消失呢……”

      李文丰蹙眉思索片刻,缓缓开口:“这个很像我们华国民间的一种说法。很多故事里,小孩子总是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好像他们和天地的联系更紧密。”

      “我猜测,世界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一开始也许保留很多不该有的记忆、习惯,也包括能力,只是衍生出来的复制品。但后来被分离到这个世界久了,就渐渐产生了自己的人格,有了思维和情感。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闻人赋的性格和旅行者不同,甚至有很大差异。”

      早在之前,他们就第一时间对闻人赋和旅行者的人格做出了分析。虽然表面上相同点居多,但是不可否认两者的内在有巨大差异,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闻人赋对周围的事物是真正倾注感情的,但旅行者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漫不经心的心态,仿佛把生死看作一场游戏。
      简而言之,旅行者的神性居多,而闻人赋的本质却是“人”。

      黑框眼镜男提出疑问:“但描述中的那个闻人赋,和旅行者也不像,甚至相差更大了。”

      “‘像机器’么……”李文丰喃喃自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回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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