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鲛人为我性转》不可名状的硬糖

62、第 62 章

　　黑影的气味从腐烂的鲛人逐渐变成鲜活的鲛人——按理说，他很可能是一条身受重伤然后慢慢痊愈的同类。
　　但鲛人会有风系异能吗？

　　绝无可能！

　　水生物的异能只会是水系以及变异水系。

　　黑影的外形、行动方式极像人类，可是身体密度超标，重得不可思议，根本不是人类！那么会是除鲛人以外的生化人吗？
　　不。
　　黑影外表没有任何动物特征。

　　还有那张脸。
　　“他的脸……为什么会跟我一模一样？”

　　排除鲛人、排除陆地生化人、排除人类。
　　姬潮迷茫了。

　　答案近在眼前。
　　可惜刚刚飞走了。姬潮不会飞，只能坐在数十米高的枝头，静静串联前因后果。可是琐碎的细节和有限的信息怎么都串不到一起。他怔怔看着逐渐复苏的森林还有躁动的异兽，心沉入水底。

　　直觉告诉他。
　　黑影还会回来。

　　但什么时候，回来干什么，他不知道。

　　……

　　姬潮颓丧不已，不甘心地在绵延起伏的丘陵中四处游荡。这片森林出没的异兽比较少见，他猎了些，就地使用异能吸走肉的水分，然后再用有香味的树枝熏烤。

　　炊烟升起。
　　香味四溢。

　　饥肠辘辘的异兽在林中窥视。

　　他趁机又猎一些。
　　然后发现了消失许久的金刚猿。

　　铁臂金刚猿中了水刃，鲜血淋漓，惊叫一声，在树林中狼狈逃窜。姬潮想了想，扔下已经熏好的肉干，追了上去。

　　他和司马灵跟猴子干过架。
　　它们凶恶、狡诈，团队协作性极强。村外游荡的猴子不见后，司马灵曾让保卫队四处搜寻，没有结果。
　　现在再见，姬潮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好在，猴子比黑影好追。

　　姬潮不紧不慢追着，猴子快一点，他就快一点；猴子慢一点，他干脆停下来等它跑远。如此耐心追了一天，越过丘陵，来到刀劈斧砍的嶙峋山脉。
　　和他想的一样。
　　附近全是金刚猿。

　　放长线钓大猴。

　　大猴钓着了。

　　从黑影那失去的信心找回，姬潮沉下心，在附近找条河扎营，想要继续探查猴群意图。金刚猿每天三班倒，把守几处重要的上山关隘。
　　在高处，还有小型金刚猿放哨。

　　它们似乎在保护什么。
　　形迹可疑。

　　要想弄明白，必须上山。强行突破关隘是最快的办法……但一想到司马灵和家中嗷嗷待哺的两只崽，姬潮不想冒险。
　　他想家。
　　想她。
　　怕她看到伤痕累累的他，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

　　徘徊数日。
　　姬潮看着滚滚流淌的河水，突发奇想，顺流而上。

　　通常来说，河流是从地势高的地方流向地势低的地方，那么有没有可能，这条河是从那座凶险的山流过来的呢？

　　他猜对了一半。
　　河流确是从猴子把守的山流过来，只不过，不是他所想的“平顺温和的河流”——越往上，地势越陡峭，河流越汹涌浑浊，直到一处横断的山体，哐哐砸落的白水直把他耳朵都震聋。

　　是瀑布！

　　目测有几十米！

　　这里没有金刚猿把守，是天然的屏障。
　　一般人根本上不去。
　　当然，那说的是人。

　　姬潮化出鱼尾，逆流而上。越游越绝望，这水中全是泥沙烂枝，打得鱼鳞生疼不说，还特别臭，他感觉自己不是一条鱼，而是一条烂泥鳅。

　　天啊——
　　姬潮在心中喊了无数次天啊。

　　洁癖鱼离死就差那么一丢丢。

　　等到上岸，气孔中全是沙。因为不想过滤泥水而一直憋气，害得鳃腺发紫，差一点，差一点就完全坏死了。
　　“该死！”
　　姬潮召来清水冲洗身体，皮都刷破，整条鱼龇牙咧嘴，毫无形象。

　　好不容易洗完。
　　林中出来一队金刚猿，抬着簸箕和木车。

　　为避免被发现，洗白白的壮鱼一咬牙，重新扎进泥水，继续当他深恶痛绝的烂泥鳅。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金刚猿。
　　大不了等猴子进村，带司马灵跑路就是。
　　村民死了就死了，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类。

　　但所谓爱情令人智障，鱼也无法例外。他喜欢她，便不由自主去想，做什么会让她欢喜——某种程度来说，谈恋爱要鱼命。

　　姬潮在水中静静蛰伏。
　　观察金刚猿。
　　猴子们用簸箕装了泥沙，倒入木车，忙活一阵装满了，整队离开。

　　是要建房子吗？

　　姬潮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猴子住什么房子，它们不是在洞里就是在树上。

　　思索间，远处的火光映在河面。
　　将浑浊的河水染成一片动人的橘。天色渐暗，不宜进入树林，姬潮暂且放下挖泥巴的猴子，溯游而上，趁着夜色上岸，来到火光燃起的地方。

　　他躲在岩石后。

　　不远处的空地，一群猴子架起火，呜呜低叫。一只白毛金刚猿在众猴的呜咽中杵着拐杖出来，缓慢地跳起了舞。
　　舞蹈毫无观赏性，甚至可以说丑。
　　跳完。
　　猴子们还在呜呜呜呜。

　　姬潮听得头疼，想跑，就在这时，白毛金刚猿一挥拐杖，群猴抬出一具具同伴的尸体，哀嚎着投入火中。

　　人类有火葬的传统。
　　但是姬潮不知道，猴也有。

　　异兽都很怕火，无一例外。这也是五系异能中火异能最强大的原因，无论是人还是生化人，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最大的敌人就是层出不穷的异兽。

　　“尸体火化……”太诡异了。

　　姬潮受过很复杂的教育，明白跟葬礼有关的习俗反应出一个种族的信仰。人类有火葬的传统，是因为他们有太阳崇拜。
　　鲛人水葬，让鱼食尸体。
　　是因为鲛人崇拜自然循环，从水中来，便要回到水中去。

　　“难道猴子也有太阳崇拜？”

　　如果它们不再畏惧火，那么也不再是猴子。
　　智慧物种的启蒙，往往是崇拜危险又强大的力量——人类的文明也是从火开始的。

　　姬潮一惊。
　　继续看。
　　接下来的仪式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

　　火葬完毕，年幼的金刚猿集结成列，身体化出金甲。在白毛金刚猿的引导下，一只接一只走到火中。
　　火焰淬炼它们的金甲，生成形状不一的花纹。

　　但不是每一只猴子都这么幸运。
　　有的身体素质稍差，不过眨眼功夫，便烧成火球。

　　金刚猿毫无动摇。
　　继续仪式。

　　姬潮目瞪口呆。

　　直到每只幼猴都接受过火的淬炼，它们才开始新的仪式——一面用鲜血画成的石板画被猴子推到中间。
　　画很抽象。
　　太抽象了。
　　但是姬潮还是立马认出石板上的人。

　　“小灵！”

　　火焰包裹的小人，在金刚猿的仪式中被当成邪神来驱逐。它们朝她奉上烧焦的幼猴尸体，然后又用火石焚烧石板。
　　砰砰的炸裂声传来。
　　石板遭受高温炙烤，须臾，碎成粉末。

　　画中的司马灵也随之四分五裂。

　　金刚猿开始高声啼叫，疯狂捶胸。
　　尖利渗人的叫声在山间回荡，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它们不仅崇拜太阳、崇拜火。
　　还想杀死太阳和火的象征。

　　简直有毒！

　　“小灵……”姬潮挪开视线，心中一紧。

　　种种迹象表明金刚猿已经脱离异兽的范畴，在向智慧物种进化。分开看，金刚猿并不强大，至少对异能者而言还是很容易杀死的，但是一群金刚猿聚在一起……那就不太妙了。

　　得找到它们的王兽。
　　姬潮告诉自己，现在不是为黑影分心的时候，得找到金刚猿王兽杀死才行！

　　否则……小灵会有危险！

　　***

　　数日探查。
　　姬潮锁定三个目标。

　　一个是主持火葬仪式的白毛金刚猿。这只金刚猿体型中等，毛色特异，没什么战斗力，在金刚猿中充当精神领袖。

　　一个是巨型金刚猿。
　　这只金刚猿比他和司马灵遭遇的那只还大，常常带着一队大型金刚猿在瀑布附近活动，砍树、挖泥，改造河道，力大无比。

　　还有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猴小鬼大，思维极其敏捷，几次放哨差点发现他，如果不是姬潮擅长钻水，早让它逮住了。

　　姬潮连吃几天泥，看准时机，先杀小的，再杀大的，下手极利落。

　　但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巨型金刚猿死了，别的巨型金刚猿又顶上来，体型甚至更高更大。放哨的小金刚死了，山上的警戒网也更加严密。

　　巨型金刚猿和迷你金刚猿都不是王兽。

　　姬潮把最后的目标锁定在白毛祭祀上。

　　他选在暴雨侵盆的时候下手，这种天气，对水异能最为有益。白毛祭祀住在戒备森严的山顶洞穴，极难攀爬。
　　姬潮准备期间。
　　在河道附近挖泥砍树的巨型金刚猿撤走，紧接着中小型金刚猿也陆续撤走，只在山顶还保留一部分。

　　姬潮虽然奇怪。
　　但并未放在心上。

　　他瞄准时机，悄悄爬上山顶。

　　白毛金刚猿体型中等，偏瘦，从后面看有点像佝偻的人类老头。它的毛发中空雪白，很轻，风一吹便柔柔晃动。
　　金刚猿拿根棍子，在洞穴前的沙盘上来回划。

　　姬潮亮出匕首。

　　制作匕首的铁，来自金刚猿尸体火葬之后的残留。他亲眼见证猴子从灰烬中挑出铁块，放到用火石作为燃料的铁房，敲打炼制。

　　这是它们用同类尸骨制成的武器，用来结束这只金刚猿王兽的生命再合适不过。

　　姬潮唤出水刃，先袭。
　　而后亮出匕首，斜执突刺。

　　双重保险。
　　势要一击毙命。

　　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金刚猿打打闹闹，从洞穴顶端掉下，刚好落到白毛金刚猿面前。察觉到危险，白毛金刚猿亮出拐杖，已在四周布下金属屏障，眼看幼猿摔落，神情一晃，毫不犹豫冲出屏障，以肉身护住。

　　鲜血从它口中喷出。

　　姬潮收回匕首——已经不用再补刀了，这只金刚猿十分虚弱，甚至不如他杀死的前两只。

　　它不是王兽。

　　幼猿惊惶啼哭。
　　抱着老猿的尸体，小手抓来抓去，试图唤回它的生命。

　　姬潮移开目光，来到沙盘前。
　　沙盘左边是白毛金刚猿绘制的地图——这座山的东方正对下龙村，北边则是下风村所在的盆地，盆地的位置标记有火，还有石头，姬潮猜测，金刚猿在此处标记的火石。

　　下风村有火石吗？
　　可能吧。

　　他顿了顿，继续看，发现一处诡异的地方。

　　山上河流走向自东向西，并不流经下龙村。
　　而地图显示，金刚猿似乎在用木头和泥沙建造堤坝，拦堵河流，迫使整体走向自动东向西的河流，在下流拐个弯，直奔东方的下龙村去。

　　“它们要引水淹没下龙村吗？”
　　姬潮震住。

　　“不好！”鲛人站到白毛金刚猿的位置，看到下方一望无际的堰塞湖，惊出一身冷汗。他终于知道金刚猿为什么撤退，只留下山顶一小撮。

　　堤坝已成。
　　旱季过去。
　　雨季将至。
　　它们不仅改道河流，还制造堤坝蓄水，造了这么大的堰塞湖。等的就是雨季到来，开闸放口，让汹涌不可挡的洪水在暴雨的助力下，携泥带沙，一路淹到下龙村！

　　司马灵做了防御敌人的城墙、做了屏障。
　　她那么聪明那么用心。
　　千算万算，没算到金刚猿已经进化出比肩人类的智慧，还拥有比人类更为团结的力量，更加奋进的精神。

　　千钧一发之际，姬潮跃入堰塞湖。
　　跟随水流一路奔涌。

　　洞穴前，幼猿还在悲伤哭泣。
　　白毛金刚猿用最后一点力气，在沙盘右侧继续未完成的画作——一只长尾大眼的小猴活灵活现。它直勾勾看着沙盘中的小猴画像，眷念地抚摸，直到生命的最后一丝光彩从眼中流走。

　　金刚猿没有王兽。
　　它们遗失了王。
　　只有祭祀还记得王兽的样子。

　　但如今。
　　最后一个知晓王兽模样的金刚猿也已死亡。

　　……

　　下风村。

　　距离司马灵离开，已有三天。

　　自第一场温热的雨降临后，老天夜就跟得了感冒似的，下个不停。毛毛细雨最容易催生植物，实验大棚中的蔬菜作物疯长，跟吃了肥料一样。
　　司马灵不在。
　　龙霄作为村中唯一的异能者，担负起进入大棚，锄草、采摘的重任。

　　他两辈子第一次种田。

　　竟有些爱这种滋味。

　　张菜花分完圆叶子菜，招呼龙霄出来喝水，“雨越下越大，我瞧鱼塘里的水快漫出来，想找两个人帮忙捉鱼，放放水。”

　　龙霄抹下额头，“你只管去做，这边我能顶住。”

　　“哎。”张菜花答应一声，终是不放心，叫来沉迷算数无法自拔的儿子帮龙霄做事。龙霄看着他，总想起小黄鹂生的黑皮儿子，很不自在。

　　张土豆只管做老妈交代的。
　　并不亲近龙霄。

　　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做事。

　　忙到下午，龙霄收工回家。
　　瞧着远处乌压压的云，啐道：“又要下雨了，家里衣服还没收。”

　　从前，村里姑娘总爱帮他干活。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从来不用亲自动手。如今他不找姑娘，姑娘也不找他，倒是有不少不要脸的男人跑去司马灵家帮忙做事。

　　这世界。
　　病了。

　　他走在前，张土豆走在后。

　　一大一小走一会儿。
　　大雨忽至，雨点大得砸脑袋；狂风乱作，吹得人畜不分。

　　瞭望台吹响号角，龙霄暗自数数，一共三下。
　　是危急情况！

　　白日青天忽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原地建出堡垒，拎住张土豆往里扔。

　　“我要回家，灵儿姐姐布置的功课还没写完！”张土豆抹把脸，气愤道。

　　龙霄看他一眼，“躲一会儿，你这身板，出去只有被吹飞的命。”

　　“放开我，别拿泥巴铐我！”张土豆不停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呸呸呸往外吐泥。龙霄拍他脑袋，“你让司马灵的蜥蜴传染了，再呸一声我听听？”

　　张土豆闭着嘴。
　　很恨地看着他。

　　这眼神怪熟悉。

　　龙霄记起来，张土豆之前好像找过他，求他救张菜花。但当时他也患了冰冻症，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管别人，直接把他轰出去。
　　当然后来张家搬去外圈，是龙正的主意。

　　“你记仇？”
　　“当然！要不是灵儿姐姐帮忙，我就没有妈妈了！”

　　龙霄坐到地上，听着外面疯狂的雨声，半晌，问了句毫无相干的话，“你说司马灵记仇吗？”

　　张土豆冷哼一声。
　　“狗都会记仇！灵儿姐姐当然记仇啦！”察觉到自己似乎拿不好的东西和司马灵做比较，男孩消停一会儿，振振有词，“她那么厉害，肯定比我还记仇。”

　　龙霄哦了一声。
　　沉默。

　　外面雨水哗啦啦的。
　　不时有东西贴着地面刮过。

　　等了一小时。
　　雨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龙霄等不得瞭望台吹号角发布讯号，建造土梯，出去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
　　一看脸都白了。

　　天边乌压压的哪里是云，根本就是水。

　　“这是海啸把大浪赶上岸了？操！”他骂一句，嘱咐张土豆别乱跑，急匆匆往瞭望台赶去。

　　瞭望台上，霍青带着下风村的人正在和陈大力说话。
　　见他来了，陈大力忙把情况又简略说了一遍。

　　天边的水墙正不偏不倚朝村子推进。
　　哪来的？
　　怎么办？
　　完全没有头绪。

　　众人淋着雨，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绝望。

作者有话说

　　改完了。
也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