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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潜入魔教的第十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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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礼失睡醒后,又变成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睡眼惺忪,满身倦懒。
他推开门,门是外开的两扇,恰好阿拂就撅着个小屁股蹲在了两扇门的门缝前。
受到了莫名的阻力,青礼失迷迷糊糊也未看清,只下意识使劲一推,阿拂便被身后那股力道推得摇摇晃晃向前跌去,嘴里还嚷了声清脆的“哎哟!”
她的身子前倾,两只胳膊张开,一手还提着小宫灯,眼见着就要面朝大地摔下去,身后的青礼失赶忙拽住了她……手里宫灯的提杆。
阿拂摔了一鼻子灰,回头却见大魔头拎着宫灯,睁眼看她,眨巴眨巴,满脸无辜的神情。
好像一只犯错误的大狗勾。
“阿拂姑娘,没事吧?”
森白作势要扶她,后者拍拍裙裾,自己麻利地站起身来,“教主,这是紫檀法什么顶雕什么来着宫灯,黎清小师傅托我交给您。”
阿拂实在记不起它那复杂的长串名字,只好如实告知。
青礼失眉梢轻挑,觉得有些好笑。
她怎么笨的这般理直气壮。
阿拂显然看出了青礼失眼底的微嘲,他那眼神,分明是在看傻子。
于是阿拂耷拉着嘴角,嘟囔道,“若是教主没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退下了。”
说着,人便转身往外走去,没走两步,就听一道低冽的声音传来,“站住。”
阿拂急急刹住,三步作两小跑回青礼失跟前。
气归气,恼归恼,大魔头的话还是不要忤逆为好。
“教主有何吩咐?”
青礼失上下打量她一番,思忖着,贸然问她的伤好没好似乎不太合适;直接和她提那探子之死又有些突兀。
可她是唯一一个,见到赤月山庄探子最后一面的人。
等了一会也没等到话音,阿拂抬头,发现青礼失也正瞧着自己。
看他那难以开口的样子,莫不是……
阿拂眼儿一亮,脆生生问,“教主您可是饿了?奴婢去吩咐厨房备膳?”
青礼失:“……”
不,他不饿。
阿拂见他无动于衷,又猜,“教主难不成有什么悄悄话要同我说?”
森黑、森白:“!!!”
青礼失瞠目,发现他二人正用暧昧的眼神互相交流着什么,遂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随我进来。”
阿拂不明所以,老老实实跟在后边,进了屋,又掩上了门。
森黑小声嬉笑,“这个阿拂姑娘可真有意思,天真的像一张白纸似的。”
森白也笑,却仍警惕的很,“美貌误事,但愿她真的只是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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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礼失将宫灯放在桌案上,天色渐晚,屋内也有些昏暗,不过他案前这扇窗户特别宽敞,仿佛可将整个庭院都收尽眼底。
夕阳余晖均匀铺撒在青石板上,阿拂想,若是雨天,在窗前看雨一定很漂亮。
正当她望着远方出神时,青礼失已将屋内的烛台点亮了起来。
许是这觉睡的香甜,大魔头眼下的乌青都消淡了不少,他坐在案前,又开始一言不发地瞧着阿拂。
旁人见了这阵仗,定会慌乱,可阿拂不一样,他瞧她,她便也瞧他。
四目相对,一时间竟分不出谁在试探谁。
“教主,您老瞧我做什么?”
阿拂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青礼失闻言,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薄唇动了动,似有话要说。
就在他反复斟酌的时候,听见阿拂自顾自先打开了话匣子。
“教主,今日我画的是个水湾眉,点的是蝴蝶唇。您瞧,这颜色是不是清透自然,就像那葡萄酒一般?”
青礼失顺着她的动作所指,看向阿拂生动的眉眼。
后者仍在喋喋不休,“奴婢还会许多妆面,教主您要是感兴趣的话,下回奴婢一日换一副给您瞧瞧。不过教主您怎么会对女子的妆容感兴趣呢?”
阿拂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抚掌,双眸熠熠,“您该不会是有心仪的女子了,所以这才一直盯着奴婢的妆面,想来奴婢和您的心上人画了同一个妆?”
青礼失逐渐跟不上她的天马行空的思路,终于开口驳她,“我没一直盯着你看。”
怎么没有……现在说话间还盯着呢……
阿拂腹诽,却不敢明着回嘴,只好用哀怨的眼神示意。
青礼失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打从进门开始,就将她瞧来瞧去。
可她生的太好看,本就会让人多看两眼,偏得她还在那煞有其事介绍自己的妆面,那不更是引得人仔仔细细好好瞧上一番。
“那您到底要同奴婢说什么?”
阿拂瞪圆了眼,腮帮子也鼓鼓的。
青礼失敛眸,正色道,“那日你被抓走,可看见赤月山庄暗探是被谁杀死的?”
阿拂小心肝一颤,惶然道,“奴,奴婢不曾……”
她的惧色一目了然,甚至都不加掩饰。
青礼失沉吟片刻,又问,“说说那时情形。”
阿拂想了想,将禾牧白替她编好的话术在脑海过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答,“那天奴婢醒来后,发现她正与一男子在激烈的争辩,奴婢心生恐惧,只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晕……再后来,那男子猛然将她击倒在地,就正好倒在奴婢的身前……”
“可有听见什么?”
阿拂点点头,“她临死前喊了一个名字……叫林…林什么,什么生?”
阿拂绞着双手,有些难为情。
她可没装傻,她是真的记不清了。
青礼失面上那点平和悉数散尽,只剩厌烦,“林业生。”
“对对,是林业生,没……错。”
无念阁大弟子林业生,江湖上的少年天才,人型杀器,使一手流月扇,斩世间宵小鼠辈。
他平生最痛恶魔教,尤其是魔教教主。
当然,青礼失也不怎么待见他。
其实算起来,林业生同青礼失早在数年前,二人还都是小娃娃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
当年元日赶集,他们同时看中了一支簪子。
那簪子朱红缀牡丹,任谁见了都要道一句“俗气”,可他二人偏执拗的要命,互不相让,大大出手。
彼时林业生养在无念阁,处处锦衣玉食供奉着,学的尽是花拳绣腿,根本打不过青礼失。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却还不服,一连七日跑到寒阙宫门口要与青礼失比试。
旁人教训过一回也就算了,不予理睬便是。可青礼失也死心眼的很,见他不服,偏要打到他服气。
小娃娃家下手没轻没重,青礼失将林业生打得差点送了命,听说养了好些年才缓过来。自此往后,他便发奋图强,武艺精进飞速。
三年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林业生终于一雪前耻,将青礼失打了个头破血流,至今脖子后边还留了一块半寸长的疤痕。
然而林业生并不肯到此为止,他同青礼失,见一回打一回,越打越激烈,越打事越大,以至于成功把青礼失给打烦了。
阿拂见他面色骤冷,小声问,“教主也认识他?”
“认识。”青礼失咬牙,“下回见到,定要了他的命。”
阿拂冷汗涔涔。
过了好一会,青礼失才平息的内心深处那股杀之而后快的厌烦情绪。
不过若是林业生,也许真的如阿拂所说那样。
他不杀无辜之人。
“你有功,该赏。”
大魔头绷着脸说要赏她,阿拂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赏赐上西天一样。
青礼失却浑然不知,仍沉着嗓子问,“你想要什么?”
在巨大的压迫感之下,阿拂怯生生摇了摇头,“奴婢本分而已,不敢求赏。”
青礼失纳闷,刚才她还欢欢喜喜,怎么现在突然又畏畏缩缩起来。
一时间二人都没了话,正当阿拂准备退下之际,听见青礼失唤她,“过来。”
阿拂循声走上前,停在桌案边。
青礼失摸啊摸,从抽屉里摸出个小布包来,递给她,“这个赏你。”
阿拂受宠若惊,赶忙伸手接过去。
掀开花布,里面放着一支簪子,朱红色缀大朵牡丹花,艳艳夺目,又大又土。
阿拂:“……”
见她一时没了动作,青礼失还以为是自个的赏赐叫她欣喜不能自已,难得多嘴,补充道,“试试。”
试试就逝世。
阿拂艰难地拿起簪子,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青礼失抬眼,满意道,“挺合适,戴着吧。”
阿拂顶着大牡丹,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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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将豆包里的纸条吃掉半截后,阿拂一改横扫食物的习惯,每每吃之前,都要掰开仔细瞧一瞧。
果不其然,晚膳送来一条鳜鱼,阿拂戳进去的第一筷子,就在鱼肚子里发现了字条。
她掩了门窗,又燃起蜡烛,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偷偷摸摸打了开来。
上面写着言简意赅两个大字:出宫。
阿拂将字条翻来覆去折腾了一遍,然后方敢丢在蜡烛上,将它燃尽。
但实际,阿拂还是没懂禾牧白所指何意。
正在她独自思索时,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来者是荣草。
“阿拂,大人们唤你去渡生殿。”
“荣草姐姐,可知所为何事?”
荣草摇摇头,主子的事儿,她们一向不敢多问,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这寒阙宫里,可没一个善茬。
阿拂心里虽惴惴不安着,但还是立刻前往了渡生殿。
殿内除了方才刚见过的大魔头之外,一左一右各站了一人。
左边那人是露微,右边则是个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露微走到阿拂跟前,弯弯唇示意她不要紧张,“可还记得那日行凶之人,用的是什么武器?”
阿拂只记得禾牧白同她交代过。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太紧张,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武器具体是什么。
正当阿拂嗫嚅着不知要如何回答时,青礼失突然开了口。
“带上来。”
森黑、森白循声抬进殿内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阿拂瞧见,顿时喉咙哽住,从指尖到腿肚子,无一不在打着颤。
露微见她怕的厉害,掀开之前倒先走到阿拂身边,不经意般从宽大的袖中伸手,安慰似的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
然后这才将两具尸体掀开。
这是两名中年男子,一位满脸络腮胡,另一位皮肤黝黑,他二人均与赤月山庄那名探子死法相同,尸身分离,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地几乎看不清肢体部位。
“呕……”
阿拂一阵反胃,捂着肚子便要往外吐。
露微及时拉了她一把,见她面色实在差的厉害,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便将她扶到椅子边坐下。
其实阿拂是见过那探子惨烈死状的。
只不过那时她满脑子的注意力都在禾牧白杀了人这件事情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可这回不一样。
视觉冲击力太强,血腥味也浓重的刺鼻,叫人无法忽视。
阿拂还没缓过神,听见青礼失又问了话。
“现在想起来了吗?”
阿拂抬头,看见他冷肃的那张脸,恍然大悟。
这才是大魔头,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