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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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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如何?”埃姆林怀特叼着袋装果汁口齿不清地问。
克莱恩摁掉了在耳边响个不停的计时器,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已经坐了大半圈人的会议桌走过去。久违的舒适午睡,虽然只有两小时。理论上请伦纳德直接把他拉入梦中也能有相同的效果,但他总得为即将到来的盗梦做点准备,毕竟在梦里跟阿蒙把天聊死称不上什么舒适的睡眠。
再说了,“格尔曼”的存在可能让他连尬聊的机会都没有。
“大师级水准的配药。”克莱恩想了想,还是不吝地给出称赞。
埃姆林得意了几秒,想到自己正是被这个人从家里强行拽了出来,得意的感觉减少了两分:“你应该早点联络我,那种劣质的药吃多了会折寿的。”
克莱恩看了伦纳德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面踹了埃姆林一脚。
“下午好,克莱恩~”奥黛丽雀跃地率先打招呼。
“下午好,女士们先生们,”克莱恩拉开自己位置的椅子坐下来,“抱歉因为测试药剂耽误了一点时间。”
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草图和模型,还有笔迹不同的各种修改建议,建议的意见,意见的驳回,让弗尔思放到他位置上的那叠稿纸显得相当不起眼——也可能是她故意的。
“我们刚才重新梳理了一下梦境设计的方案,以及讨论了一下弗尔思小姐的剧本角色安排。”嘉德丽雅推了下眼镜,“奥黛丽小姐已经基本掌握了梦境创造的要领,但鉴于她作为‘观众’是无法登上舞台的,我觉得两位筑梦师需要在细节配合上商量一下,除此之外我们也需要一些固定的暗号,方便‘观众’给大家提示。以及弗尔思小姐的剧本……”
“等等,”克莱恩示意,“除了我自己剧本以外的其他部分,以及梦境的细节不要让我知道,这等于阿蒙也知道了。”
“既然如此,暗号就重点放在传递方式而不是内容本身上。”阿尔杰说,“这倒可以随机应变。”
“多重梦境的不稳定性怎么办?”休问道,“我们最多能保证现实里不受干扰。”
梦中梦,从现实里连接进入一个人的第一层梦境,然后在一层梦境里拉入第二层,但梦境的依托是睡眠,就算是值夜者也不能在外界干扰强烈的情况下维持梦境的稳定。
“所以我拜托了埃姆林制作药效期间能最大避免外界干扰的针剂。”克莱恩说,“但有新的问题,药效结束前用一般的方式醒不来。”
“这个我作证,”伦纳德没个正型地靠在椅背上,“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埃姆林把你的两只手拉起来甩,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什么,不是你先去把人抱起来玩还嫌人太瘦吗?”
克莱恩:“……”朋友你是否有许多小问号?
嘉德丽雅清了清嗓子:“单凭在其中某一层执行通常方法不能确保我们回到最上层的梦境,会陷入更深层吧。既然如此,从底层往上次第进行的kick应该可以做到。”
“什么是kick?”奥黛丽问。
伦纳德猛地拉了一下埃姆林的椅背,突然的倾倒让埃姆林惊慌了一瞬间,随即立刻稳住自己的他对伦纳德怒目而视。
“这就是kick。”伦纳德笑着说。
“也就是身体重心强制发生偏移。”克莱恩叹口气,“比如倾斜坠落或者遭遇猛烈撞击之类的,但因为强效药的缘故,kick也必须非常强烈,差不多要跳楼那种程度吧。”
“所以,需要在梦里制作能随时跳楼的场景?”戴里克有点困惑。
阿尔杰摇摇头:“虽然设计了舞台,写了大致的剧本,但是实际情况不一定会按照设想进行才是常态。哪怕真的设计了许多高楼,可能连登楼的机会都没有。”
“靠主动没法达成的话,只要有不可抗力就行了吧?”弗尔思左右看了看,“梦境的创造跟写作不一样吗?比如有人想不到怎么完结的时候就写一场天灾毁灭了世界。”
“打个比方,三层梦境都分别有一栋大楼,某一层装了足够炸碎整层的炸药,我们只要确保待在大楼的安全屋里等坠落就行了。”
奥黛丽和伦纳德对视了一下:“弗尔思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这部分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
“那时间设定呢?kick必须从最下层开始,用什么方法来提示最上层的开始时间?”阿尔杰问。
“用音乐。”克莱恩说,“身体感受对梦境的影响是很大的,三层梦境的深度音乐还是能传达到,虽然也会受到下层梦境时间延长的影响,但是一首歌的总时长是固定的,可以约定在音乐循环三遍之后第一层进行kick,哪怕是处于第三层梦境也能算准时间。”
“我还有一个问题,”休举手,“弗尔思,你说的‘有人’是不是你自己?”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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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觉得罗赛尔算得上自己见过的委托人里最不靠谱的。
嘉德丽雅不置可否,伦纳德表示他也很无奈。
“您的意思是不能透露除了外形以外的其他信息吗?”克莱恩问。此时仓库里的会议桌上已经被清理一空,摆着一台连接视频通话的电脑。
虽说是视频通话,但是对方并没有画面,连声音都有些得失真。罗赛尔说因为他最近被盯得很紧,不能贸然联络,但是至少他那边的安排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勉强找到了一个机会来交代,就是信号非常差。
神奇的是克莱恩竟然觉得毫不意外,包括不会再有除了相片以外的线索这件事。接手这个任务之后他就拜托其他人私下调查过,但一无所获。
“嗯……任务成功的话倒是可以让你见见他。”罗赛尔的回答伴随着一阵刺啦的干扰。
克莱恩轻轻呼出一口气,反而有种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的感觉。这是在预测之中的,毕竟连目标姓谁名啥都不予告知,大概率他们根本不会实质上地接触目标。他思考过,这或许对任务目的来说是一种保护,以植入人格导向为目的,将目标模糊不清的自我认知在潜意识中“具现”出来,那么相关的干扰信息越少越好,哪怕是来自目标本身的。而他也一直以此为前提做的计划。
“唤醒他的时间已经确定了,将在20日上午9点进行。他会在19日晚上转移到这家医疗研究院。”罗赛尔发了一个定位过来。
“死线不就是后天早上吗!”弗尔思惨叫。
克莱恩直接调出了这家研究院的相关资料。
“就在市区外,不算远,开车就能过去。”阿尔杰说,手指在显示的地图上圈了一下,“但是进不去,这边一片全是它的封锁区。”
“怎么混进去大楼还要想办法,今晚和明天至少要收买进出口的值班人员。”
“值夜者不是可以远距离拉人入梦吗?”
“额,超出一定范围外的话,其实是基于对方主观意识里接受了我们当做记号的物品……”
“好了,还是想办法摸进去吧。”
“奥黛丽小姐有办法搞到进去的通行证吗,随便什么都行,一个人的也好。”
“我试试联系下哥哥……”
“罗塞尔先生,您要是能早两天告知我们就好了。”克莱恩还算冷静。
“我提前把那家研究院买下来了。”罗塞尔说。
仓库里霎时间安静了。
“我觉得这样行动会比较方便。”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般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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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已经看不到城市的灯火,只有空旷道路和后退的路灯,好一会儿才看到其他的行驶车辆。等他们驶入被圈定的区域,就连其他车辆也遇不到了。
“克莱恩,你居然在紧张?”
“问这个问题的人通常也好不到哪去,伦纳德。”
“意识到别人也有相同情绪会让自己感觉好一些。”
“我说不清楚,总之跟紧张有点区别。”
克莱恩看了看车内的时间显示,现在是19日晚上22时34分,就快抵达那座研究院了。按照罗赛尔给的安排,23时以后会清空所有人员并关闭一部分监控和警报,直到第二天早上8点开放工作人员入内的时候恢复。他给出了通往安置目标的病房的路线,而相关的通行证已经放在了入口处。
他的心还有一半悬在空中——明明就算任务失败对我也没有太大影响,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安?有种利刃已经悬在头顶的紧迫感,这感觉不仅催促我接受了这个任务,也警告我没有下一次机会……
因为阿蒙吗,还是“格尔曼”?没有得出结论的克莱恩在心里默默地重复梳理有关任务的思路。
23时20分,克莱恩从研究院正门处空无一人的警卫室里拿出了两张通行证,举目看去,整个研究院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仿佛在阴郁的夜幕里寂静地燃烧。若是平常的夜晚,这里肯定来来往往着值班和加班的工作人员。
第一张通行证进入大楼,第二张通行证则是进入位于地下三层的特殊病房。
整层楼的设施都只为一间病房服务,大得有点夸张的房门紧锁着,他们只能从隔壁的医护观察室里隔着整面玻璃幕墙看着环绕着各种仪器、被帘子遮的严严实实的病床。
休息用的隔间让给了女士们,男士们用椅子将就一下。
克莱恩把计时器放在玻璃幕墙前的工作台上,这与他在梦中和阿蒙谈话的场景还挺像的,他想。
23时59分,他在椅子上摆好方便昏睡的姿势。
“开始吧。”克莱恩说,然后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