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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早上洗脸的时候,杨榛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肿了,后背的伤口,已经疼了一个晚上。
      “阿榛啊,昨天晚上怎么回来得那么晚啊?”妈妈倚在浴室门口问他。
      “有个演出,和阿中换了晚班。”
      “这么早又起来,太辛苦了吧?”妈妈的眼睛已经坏了两三年了,因此看不见现在的杨榛,疲惫不堪的脸。
      “不会,还好。”杨榛煮了稀饭,和妈妈一起吃早饭。
      “妈,这个月的房租给了房东了吗?”
      “啊,”妈妈放下饭碗,歉疚地:“昨天上午,你哥来过了,他把钱给翻走了,房东来的时候,我只好和他说下个月再一起给。”
      “他怎么又来了?妈,以后他说有人追杀他,你也别给他钱了。他总赌,多少钱都不够。”
      “我知道,”妈妈应允着,叹着气。
      “那房东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
      房东生性苛刻,不说什么才怪,收不上房租钱,肯定又骂人了。
      “午饭我让杨伯给你送上来,你千万别自己做,你的眼睛看不见,太危险了。”
      “好,好,你忙你的,别挂念我。”
      “我现在有两份工,还不错,等攒够了钱,就给你治眼睛。”
      “老都老了,治不治又怎么样。”
      “当然不一样了。将来你还要看你的孙子呢!”
      看不看得见不重要,只要阿榛你不用生活地这么辛苦,妈妈就安慰了。妈妈心里想着,表面上,也就满足地笑着。在这个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的小家里,杨榛和妈妈一边吃早饭,一边聊着。清晨朗朗的阳光照进褪色的木头窗,窗台上的一盆仙人掌,很坚强地活着。
      上午,杨榛去学校,办了休学手续,他其实犹豫了很久的。为了还借来的第一年的学费,他拼命打工,妈妈也因为常年加班,累坏了眼睛。眼看着第三年的学费又要缴了。他要付房租,要养活妈妈,还有哥哥那个无底的井……,钱对他太重要。拿来念书,实在是奢侈了。
      经过昨天晚上,他送文欢去的那个酒店的时候,杨榛走进去问,服务员说文欢已经离开了。 杨榛走出来,太阳很大,很亮。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但是还是看见文欢站在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回来看我有没有死啊?”
      文欢的脸上带着个微笑走过来,看看他有些肿的脸:“我打的?”
      “你为什么要管我呢?”在文欢的家里,她拿出个冰袋敷在杨榛的左脸上,“疼不疼?”
      杨榛摇摇头。
      “我以为你能占我的便宜呢!”
      “怎么会……”杨榛的脸红了。
      “嫌我太老?”
      “不是……你是欢姐啊,我很尊重你的。”杨榛没有再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提文欢的话对他的伤害。他被文欢整面墙的书架上包罗万象的书籍给吸引住了。
      “你的书好多啊!”
      “怎么觉得我这种粗人看书很奇怪?”
      他抽出一本“天使的灰烬”的英文版,认真地看着。
      “你的英文不错?”
      “马马虎虎。”
      他蹲在那里,象个书店里被连环画吸引不肯离开的孩子。午后的光线安静地落在杨榛右边,他柔软的头发因此闪着星星似的光芒。文欢端着茶水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远远看着他专注读书的模样,第一次发现,杨榛的漂亮,其实并不只在表面。
      因为蹲着,他腰上的伤口又露出来。文欢坐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偷瞄了一眼有些发炎的伤口,对杨榛说:“脸上的伤,用冰敷就可以了,腰上的伤,就一定要看医生。心里的……对不起。”文欢递给杨榛茶水。杨榛捧着,感觉到温暖。

      许承言收到一个包裹,是汝驼阿姨寄来的,邮戳上的地址,是在布拉格。他捧在手里,掂一掂,脸上一个会心的微笑。踩着一路阳光,许承言把包裹轻轻放在桌子的中央,他没有马上打开,而是一边吃饭,一边喜悦着。
      他的生命里,喜悦不多,所以,他喜欢慢慢消化珍贵的感觉。
      秦周来了,带了一大束车矢菊,和一只陶瓷的阔口花瓶。摆在客厅里唯一的茶几上,在强烈的阳光里,也很耀眼。
      “这是什么?”秦周指了指包裹。
      “一起拆开来看看。”许承言拿来剪刀,小心翼翼地从折痕的地方剪开。里面是一套看起来很高贵的画笔。还有一张明信片写着:
      “言,这是汝驼阿姨在布拉格中心艺术画廊看到的一套笔,让我在遥远的欧洲,想起你。你好吗?”
      “她是谁啊?”
      许承言拿出纸笔:
      “我从10岁开始就一直和她通信,算是笔友吧?”
      “啊,那已经很久了。见过面吗?”
      许承言摇头:“从来没有收到过她在国内的信,所以我想,她大概是在国外生活的。”
      “那你怎么给她写信啊?”
      “她在巴黎好象有个家,因为她都让我用那个地址的。”
      “你经常给她写信吗?”
      “算经常吧?不过她很忙,每年只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呆在巴黎,倒是经常从不同的地方给我寄东西。”许承言仔细地把东西放回箱子里,再小心地封上。
      “你怎么又封上了?”
      许承言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秦周随着他来到二楼的画室。在壁橱里,她惊奇地发现了大概有二百多个包裹,里面有世界各地的艺术品,书籍,甚至还有球衣,名人签名,简直是包罗万象。可是这些礼物都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被精心地分类,保存,却没有一件被使用的。
      “培德的太太,说来我还认识呢!她是我现在一个客户的女儿。他们怎么认识的?”
      夏末的夜晚,两个人在天台上喝茶,秦周谈起了王雪枫女儿的空前盛大的婚礼。
      “培德在宋邻爸爸的律师事物务所工作。”
      “你觉得他们般配吗?”
      “挺好的啊!人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会有遗憾。婚姻也是吧?”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呢?上一个和她说过一样话的人是,王雪枫吧?
      “你怎么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啊?”
      “我不太习惯和很多陌生人相处。”
      “那我呢?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也是陌生人,我那么……,你也没有……”
      许承言只写了一句话:“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个陌生人。”
      已经很少喝茶的秦周细细地品味着茶叶留在唇齿之间的清香,那是在苦涩以后,渐渐还原出的甘甜。
      “我,其实也没有把你当过陌生人,那是因为……”
      秦周忽然停住,看着许承言,她不确定是不是要把文韬的事情说给他。可是许承言单纯的双眸那么坦诚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无法隐瞒。
      “他和我长的很象?”许承言写完,看着秦周的脸。
      “刚开始很象,后来,又有些不同。”秦周没有说谎,现在看许承言就不会产生文韬在的错觉。许承言其实要比文韬要更高更瘦,他不象文韬那么漂亮,但是要飘逸一些。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里总有着那么让人羡慕的坦诚和宽容,仿佛伴随圣音的光环,平复人躁动的心。
      “那份爱太多阻力,太多障碍,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我是道义的俘虏,一直在躲,一直在逃,文韬是勇士,他不停作战,不停争取。后来我们决定一起逃走,可是我们的车在荒郊野外出了车祸,文韬流了很多血。我们等日出,等天亮,等有人来救我们……太阳没有出来,文韬也走了。”秦周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过车祸的那个夜晚,那个如同地狱一样漫长的夜晚,文韬用最后一口气说:“要活下去,要活着等我回来。”
      秦周说得很慢,许承言看着她被悲伤倾轧的嘴唇,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秦周本来没有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许承言拥她入怀的刹那,她忽然哭出来。
      原来,她一直是想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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