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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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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欢站在邱姐郊外的别墅的门前,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工人走出来。她从海边回来,跑了一整天,把邱姐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那她就一定在这里。文欢坚决不会放弃杨榛,她今天要带走他。
此时的天空,纷纷扬扬地下着雪。
“先生今天不会客。”邱姐家的佣人都叫她先生。
“你和她说,我有个天大的秘密和她说。”
工人在门前打电话进去,然后说:
“那您请进吧!”
文欢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觉得这里这么大,空旷的大厅,带着不可亲近的冷漠和威严。
“什么秘密,你说吧!”邱姐毫无感情地说,
“我如果不说有秘密,你能让我进来吗?”
“我现在要你离开也很容易。”她声音里透露出无情和轻蔑。
“我知道,”文欢没有示弱,“我自己会走,但是,走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带杨榛走。”文欢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心虚都没有,“今天无论如何,我要带他走。”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的,杨榛他是自愿回来的。”
“他是怕你对我不利,才被逼……”
“你这么想未免太自做多情了吧?”邱姐打断她。
“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要为难他吧! 我的公司你想要可以拿去……”
“我想你误会了,”邱姐的嘴角一个蔑视的笑,“我要你的公司干什么呢?再说,这个游戏,我还没玩够,我怎么可能放了他呢?”
文欢看着她变态的脸,“好,你不放他,我就自己找。”
她冲上二楼,其间有佣人上来拦挡,文欢气起来是力大如牛的,她推开他们,挨个门拼命地拍:“杨榛,你出来,我们回家。杨榛,杨榛……”
邱姐也赶上来了:“韩文欢,你今天想要怎么样?”
“我说过了,今天我就是要带走他。”
“我也说过,我不会放他。”
“那除非你今天杀了我。”
邱姐倒是诧异了,她没有想到文欢会这么认真:
“这不是我认识的韩文欢。”
“因为你从来没有认识过韩文欢。”
突然安静下来了,一点响声都会带来回音的大房子里,很突兀地死寂下来了,文欢和邱姐就那么长久地对视着,谁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竟然是邱姐先开口:
“你们的倔脾气还真是挺象,他对你那么重要?”
“对,你想不到有多么重要。”
“他对我,没有那么重要。”这算是一种妥协吗?文欢看见邱姐指了其中的一间屋子,“他在里面。”
文欢脸上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很大声地闯进那个屋子。杨榛果然躺在床上睡觉。
“杨榛起来,我们回家了。”文欢去拉他,可是杨榛没有动,“快起来,我们走了。”
杨榛还是没有反应,文欢慌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邱姐站在门口,双手叉在胸前:
“他可真不是好啃的骨头,不让碰的。我就是让他老实些而已。”
“杨榛,杨榛,”文欢把杨榛从床上拉起来,可是他就那么软软地瘫在文欢的身上,“别这样,杨榛,你醒过来。”
“你今天能把他弄出这里,我们就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文欢也不知道怎么把一米八三的杨榛带出那栋冰冷的城堡的,她只记得,雪越下越大,地上很滑,他们摔倒了。文欢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只要能走出去,就自由了,杨榛我们要撑下去,就能永远在一起。信念燃烧成逃离的能量,这条长长的路,文欢走得很艰辛,但是格外坚定,这是她想要的,就再难也要坚持。第一场雪,文欢和杨榛的身体靠得那么近,温暖在彼此的身体和心灵之间传递。
把他弄回自己的公寓,请了医生来看,说是被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才导致这么长时间的昏迷的。应该会醒来的。文欢守着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合眼都不敢,上两次,就是因为自己睡着了,才失去他,这次无论如何要坚持着。杨榛睡的很安静,他匀称的呼吸,仿佛催眠曲,前所未有的疲惫,向文欢袭来。她躺在杨榛的胸膛上,抓着他的手,两个人在静谧的夜晚,沉沉睡着,手牵在一起,心也靠在一起。
文欢忽然惊醒,恐惧先占领了她的心,杨榛,杨榛还在吗?接着,她看见杨榛晴朗的眸子,带着无限美好的晨光,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起得总是比我晚。”杨榛的声音也格外清澈。文欢终于确定,自己这次抓住了他。
“还不是昨天背你回来给累的,你看起来挺瘦,怎么那么重啊?”
“那谁让你一定要去找我啊?”
“我是不忍心看那个老魔女蹂躏一个还算美好的少年,好不好!”
“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杨榛嘟哝着。
“我说什么了?我怎么记不起来?”
“你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你做梦呢吧?我在哪里这么说过?”文欢耍赖。
“你说在你心里说过的。”杨榛委屈着。
“我在心里说的,你也能听到啊?”
“能……”杨榛的脸又红了,“因为,我一直都住在你的心里。”
文欢看着红着脸,撅着嘴的杨榛,他那么真实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周围都是阳光,都是温暖,他们终于抱在了一起。光影纵横,他们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
培德要许承言跟他去做个彻底检查,也好确定具体治疗的方案。许承言没有拒绝,他怕培德会伤心。去的还是那间诊所,不过这次好象多了几个护士跟着他。他换了宽大的病人服站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等着检查。培德一直站在他的身边,不停地说:
“别害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他好象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许承言笑了一下。
医生要他躺到冰冷的诊察床上,然后手伸到他的衣服里面去按他的胃部,不知道为了什么,在他的手接触的许承言的一瞬间,一阵针扎般的巨痛,排山倒海地袭上来,让许承言几乎窒息,他蜷着身子,咬着牙,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你怎么了?”培德吓坏了,“你们帮帮他……”
恍惚中,许承言看见几个护士进来,她们把培德推了出去,然后她们试图按住他的胳膊,固定他的身体,医生因为靠近而放大的脸,在和他说着什么放松,别怕之类的,可是,太疼了,太疼了,他做不到,做不到,终于,他在这阵铺天盖地的疼痛里,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那是个很长的梦,他看见了很多很多人的影子,有秦周,培德,妈妈,宋邻,还有孤儿院的一些人,他还不知道,自己活着的二十五年里认识了这么多的人呢!那些脸孔好象浮在水里一般,风吹来,皱皱地,过一会又静回去,重新清晰起来。许承言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疲累,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的每一个末梢。
他睁开眼睛,培德睡在床边,眼袋都出来了。许承言没有叫醒他,看着四周,天黑了,午夜了吧?看起来,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象他经过的二十五年里,从来不曾有声音打扰过一样,这应该也是一个寂静的夜晚。许承言想动动身子,可是没有力气,培德忽然醒了,看见他清醒着,笑了:
“你睡了两天了,好些了?还疼吗?”
许承言微微地摇头,勉强地微笑。
“医生说,观察两天就可以回家了。去我家住好不好?”
许承言摇头,想起了宋邻,“你怎么总呆在这里,宋邻怎么办?”他用插着点滴的手做手语,培德连忙放好他的手:“你别乱动,行,你不喜欢就不搬,宋邻家里把她当成熊猫那么保护着,不用你担心。”
第二天,培德把许承言接回家。许承言发现培德把自己的行李也带来了:
“你这是干什么?”
“我搬过来住几天。”
“不要,培德,你不要这样。”
“我怎么样了?你要是想收房租,我给你。”培德尽量开着玩笑,可是他看见许承言低落的眼神,心里就黯然,“求求你,让我陪你。”
许承言没有再说什么,他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心。
培德给他买了张很大很舒服的躺椅,就放在客厅的大窗户下面。许承言躺在上面,想起了那些和秦周一起的下午,也是在这里,一样的阳光灿烂,斯文淡雅,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开始越来越多地想起以前的日子。
培德拿来水,让他吃药:
“想做些什么?看书,我给你拿。”
“我想画画。”他想起那幅画,还差最后的补色和修整了。
“不行,身体好了再画。”
“我现在还不错,你让我画嘛!”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医院去,让医生看着你。”
许承言果然不敢说了,他不喜欢医院,在那里,他紧张。
培德开始很忙,他请了个专职的护士,四十几岁,样子很慈祥。除此之外,他还找了个钟点工,打扫卫生和做饭。许承言有洁癖,不能让他在最后的日子,忍受什么委屈了。护士和钟点工都懂手语的,这点很重要,培德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他还能为许承言做些什么,然后发现,许承言竟是个对生活没有什么要求的人。
“要不要吃什么?”培德问正在看书的许承言。
“你是律师,又不是保姆……”
“我是别人的律师,是你的保姆。看你多有面子,城里最有前途的律师给你做免费保姆。”
“你不用上班啊?老板是岳父可真好啊!”
“什么呀,我忙了这么多年了,休息三个月,是正常的。”
培德发现许承言忽然低下头,头发铺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了?不舒服了吗?”培德戳戳他的肩膀,对着他说,他现在特别容易紧张。
“没有……”许承言看着培德:“我是不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他甚至还是那么平静安和,一双眼睛晶莹得让人眩目。培德楞在那里,他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天使一样的孩子的。许承言没有坚持,或者,他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了。
“我想吃水果粥,你说张嫂能会做吗?”
“什么样的水果粥?”
“就是用水果,糯米,还有酒,一起煮的。”
他的心里想起了那个大雨初歇的夜晚,穿着桃色裙子的秦周带来的水果粥。那种清香,渗透着她的温和的气质芳华,还有那个夏夜清甜的回忆,是只有秦周才能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