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志怪文里搞宅斗》燕柯

15、第15章

　　寂静的客室，窗户开着，徐徐暖风轻掀青布帘子，淡淡的佛香弥漫室内。

　　悟嗔惮师跪坐蒲团，厚实的大手捋着白须，温和苍老的面孔严肃，浑浊的眼里写着麻烦两字。

　　大皇女坐直身体，表情郑重，好似很在意他的话。

　　谢天楼垂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蒲团边缘的草边，有些无聊的样子，偶尔抬头看看悟嗔惮师。

　　呀！

　　老和尚膀大腰圆，肥头大耳，跟惮师相比，更像个屠夫。

　　他这般想着，脑子比往常精怪活跃得多了，只是，他没多注意。

　　“惮师，灵气复苏是什么意思？”

　　这时，大皇女突然开口，带着几分疑惑。

　　悟嗔惮师深深叹气，语气沉重几分，“殿下，前朝晋末帝昏庸，男女不惧，邀能工巧匠在暴室，广雕诸神玉像，题那淫诗淫曲肆意辱乐，诸神大怒，降下天灾，世间妖孽横生，百姓民不聊生，直到太祖武帝揭竿而起。”

　　“她老人家乃天上星宿转世，命中当为帝主，她持喝妖剑，诸杀天下妖孽，斩首十大妖王，逼得妖皇立下契约，两百年内，天下诸妖隐居深山，不得骚扰百姓，现于人前！”

　　“且，自武帝登基，天下灵气尽归于她，凡世不再适应精怪生存，但如今，两百年到了，武皇墓也四溢灵气。”

　　“贫僧夜观天象，大乱将至啊！”

　　他满面悲怆。

　　大皇女眉头紧皱。

　　谢天楼掀掀眼皮，一脸好奇，“惮师，你们和尚也夜观天象？那不是牛鼻子的本事吗？”

　　“呃！”

　　悟嗔惮师噎声。

　　“天楼别闹，我跟惮师说正事呢！”大皇女凝眉低斥，斜眸看了表弟一眼，觉得他举止有些奇怪，往日，他性格内敛沉闷，不是这么冒昩的人，怎么突然不分场合起来？但，眼下得到的消息，着实让她有点消化不了。

　　因此，她也顾不得表弟的异样了，只是追问道：“惮师，此等大事，你可曾向父皇禀告？”

　　“殿下放心，那是自然，武帝跟妖皇之约，向来由皇室、大罗寺和回檀冠共守，早在十年前，我等就向万岁禀告，开始筹备应劫。”

　　“山里的那窝狐狸，只是些耐不住性子跑出来的小妖，连化形都不成，我等便纵着它们，想看看如此妖孽作风，未成想，倒是打扰了殿下，真是罪过，罪过！”

　　悟慎惮师合掌道歉。

　　大皇女眉头一直拧着，她挥手对悟慎惮师示意无妨，心里却很别扭。

　　十年了！

　　这样重要，影响天下苍生的大事，父皇已经准备十年了，但却半点没有跟她透露，甚至，今日她出宫打猎，父皇明明知道，也不曾阻止，就任由她来了遍地妖狐的景山。

　　她是嫡长女，天生该是下一任帝王，父皇这样做……

　　他什么意思啊！

　　大皇女面色郑重，脑海里飞快闪过几百种阴谋诡计，她一路从父皇意欲贬嫡抬庶，从此两龙相争，一直想到她造反成功，青史留下恶名！

　　“啊！”

　　突地，客室响起一道碎玉裂帛的惨叫。

　　“怎么回事？”大皇女猛地回头高声，就见谢天楼两眼泛出怪异的绿光，整个人摔倒在地，打起滚来。

　　——

　　大罗寺里的情况，温岭当然不知道，有艾草给她当‘空调’，她一夜好眠，次日清晨，揉着眼睛醒来，开始四点一线的生活。

　　伯爵府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她几番跟温和朗打听，他也只答：温佐自有主意，温岭心里始终惦记，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老老实实度日。

　　天天吃饭、玩耍、请安、上学~

　　她在竹院、绿玉轩、正院和书房来回徘徊，生活一点新鲜感没有，先生还总找麻烦，只有她爹送她的素砚，能给她带来一丝安慰。

　　毕竟，除了砚台她也没什么新玩意了。

　　唉，日子过得无聊。

　　这一天，天气阴沉，细雨绵绵，最是适合睡懒觉的天气，温岭想当然地睡过了时辰，来不及用早膳，她干脆来到绿玉轩，决定跟曲姨娘一块。

　　一步迈进院子，赖奶娘迎上来，接过她的斗篷，将她带进屋里。

　　屋里很安静，完全没有那熟悉的声音。

　　“弟弟呢？”

　　没哭吗？

　　好稀奇啊！

　　温岭有点震惊。

　　“姑娘，二十四少爷没醒呢！”

　　赖奶娘拿着布巾，边给温岭擦手脸上的雨水，边笑眯眯地回答。

　　那边，曲姨娘也出来了，丫鬟们开始支桌子摆膳，大概是因为天气冷，今日大厨房就没上凉菜，反而都是肉食。

　　蜂蜜渍过的烤羊骨排，金黄香酥，甜咸两味，龙眼大的牛肉丸子汤，为了驱寒下了些陈皮，有点淡淡的药味，咸鲜的口，酱过的凤爪，都煮出胶来了，另配两个时令炒菜。

　　主食是猪油渣伴饭，里外有花生、玉米粒和青豆。

　　这一桌够‘硬’的早餐。

　　“吃这个扛冻嘛？”

　　温岭啧啧。

　　曲姨娘瞥她一眼，推她坐下，母女俩难得安静——温棉不哭——的情况下，顺利用完早膳。

　　温岭吃得很饱。

　　别看她吐槽早膳吃得腻，但她其实是个肉食动物，这顿油腻喷香的早膳，她吃得挺美，从来没太大表情的脸，都流露出丝愉悦。

　　曲姨娘令人收拾桌子，随后，就一眼一眼地瞧温岭。

　　“姨娘？有事啊？”

　　温岭察觉了。

　　“呃，就是，昨儿你姐姐派人递话过来，说承钰想姨母了，闹着要见你们，夫人就准备带十五姑娘、十六姑娘过去，姨娘想着，你，你……”

　　曲姨娘有点犹豫。

　　今天的天气是真不好，而且，阿岭年纪小，从小又生病，按理不该让她总去阿佐那，恐怕染了病气，可是，可是……

　　她当生母地，难免惦记，自己去不了，就想让小女儿帮着探望，回来跟她多说说。

　　“我去，我要跟着。”

　　温岭连声，主动请缨。

　　曲姨娘松了口气，伸手歉意地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发，蹲身给她披上斗篷和雨具，拉着她的手来到正院，跟柯夫人说了不少好话，人家松口愿意带上温岭。

　　彼时，温启和温兰月也来了，一众四人坐上马车，重新一个多时辰的路程来到伯爵府。

　　荣世子还在，可骑他脖子上的宝鸯不见了。

　　温岭心里一悸，不动声色地环视，就见院子里秋千上，宝鸯抱膝坐着，湿发缠绕，舌头垂地。

　　秋千无风自动，晃啊晃啊，发出‘嗄吱嗄吱’的轻响。

　　那画面，是真吓人了。

　　温岭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垂头跟柯夫人进长庚院，但这回，荣世子没有离开，他一直坐在温佐身边，嘘寒问暖，偶尔出去也会命令丫鬟仔细照顾世子妃。

　　温岭没找到机会跟姐姐私下说话。

　　她甚至连眼色都不敢使，因为……她开始觉得，姐姐身边的丫鬟，大概是在监视她。

　　怎么回事？

　　为什么更严重了？

　　她心里不安，就仗着年纪小，一屁股把荣世子挤开，占霸姐姐床前的位置。

　　“你啊，真不懂事。”温佐含笑，摸了摸她的手，目光歉意地看向丈夫。

　　荣世子能怎么办？

　　他只能笑笑，示意无妨。

　　温岭坐着，感觉掌心被姐姐塞进一张纸条，她心中一悸，面上没动声色，撅着嘴装不满，“我是好久没见姐姐，想你了嘛！”

　　“哪有不懂事。”

　　她哼声，不着痕迹地把纸条藏进袖口。

　　柯夫人闲闲地看戏，她逗弄着承钰，时不时把温启和温兰月推荐给荣世子，没口子地夸她们温柔、贤良、宽容、敦厚，反正就差明显着把：‘她们一定能当好继室，把承钰视如己出’这句话扔到荣世子脸上了。

　　荣世子有些不悦。

　　温佐倒很平静，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还拖着病体帮忙打圆场，只是偶尔，仿佛无意的，她看了一眼温岭。

　　温岭缓缓冲她点头。

　　温佐就笑了，让柯夫人把承钰抱过来，一众人，包括怎么都不肯走的荣世子留在房中，一块用了午膳。

　　彼时，外头雨停了，她们还挪到廊下玩了一会儿，天色不早，柯夫人准备告辞，温佐久病，自是不能动，荣世子就亲自相送。

　　几人走进院子。

　　温岭跟在最后，她依依不舍地回头，想看姐姐一眼，结果……

　　哇！

　　好大一张脸啊！

　　宝鸯！！

　　那个女水鬼，不晓得什么时候从秋千里下来，以一种类似于咖椰子的姿势——就是反身下腰，四肢反向着地的体态，扭曲在她面前。

　　妈妈！

　　温岭面无表情，心里‘土拨鼠’似尖叫。

　　“姑娘救人，救，救夫人……送我超度，超度，让我走，我投胎，好湿难受，别，别掐我……”

　　宝鸯一边趟血，一边鬼叫。

　　她好像跟没得着脑子之时的艾草一样，没有什么神志，仅余本能意识。

　　但是，哪怕如此，温岭都被吓得够呛，她嘴唇下抿三厘米，快步就想后退。

　　宝鸯把湿漉漉的头发射出来，像章鱼一样，绕住她的脚腕，把她往身边拉。

　　妈妈，好湿啊！

　　温岭满心哀嚎，她感觉到那力度，想用眼睛，但周边都是人，荣世子正看着她呢！

　　她只能忍耐，从牙缝挤出个字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