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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三天后的傍晚,盛鹤一行人抵达西南边陲,在抱山阁的山脚不远处停了下来。

      “抱山阁在山脚设了三十六道暗哨,除非是轻功一流的高手,否则闯山一定会被发现。”秋桀坐在马车车板,脚丫子搭在马屁股上,指着不远处的山脚道。
      如果是盛鹤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去,但太子殿下带了两个高深莫测、目的不详的拖油瓶,就注定要多许多的麻烦。

      太子殿下盘腿坐在马车顶,不搭秋桀的腔,秋桀抬头看了一眼他,逗道:“殿下是属小鸟的吗?那么喜欢坐在高处,我想想……”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莫不是子规鸟?”

      盛鹤身子僵了一瞬,眼珠下瞥,看了秋桀一眼,生硬道:“不是。”
      秋桀跟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好像总挂着一种不怀好意却又十分宠溺的微笑,他问道:“哦?那是什么鸟呢?”
      太子殿下可有可无地想了想,随口道:“秃鹰。”

      秋大才子觉得子规鸟吓唬人挺可爱,笑出了声,在前面喂马的闻一探过头来,对秋桀道:“秋大才子,注意一下素质,把脚丫子从马大眼身上挪开!”
      不知道是出家人看万物生灵的慈悲心作祟,还是最近这几天他实在太寂寞——秋桀那个玩意见色忘友,天天跟在太子殿下后面逗人家玩,贴冷屁股贴得不亦乐乎——闻一有言只能对马儿倾诉,后来还给他的马伙伴起了个相当响亮的名字:马大眼。

      秋桀脚丫子没动,随口回道:“你这两天快跟这马亲成姐妹俩了,我说,你跟这马一块过得了。”
      “什么叫‘这马’?它有名字,它叫马大眼。”闻一纠正道:“这位施主,请你尊重每一个生灵,包括马。”
      秋桀笑骂道:“快滚,你个秃驴……”

      盛鹤在车顶道:“闻一大师说得对。”
      秋桀把脚从马屁股上挪了下来,抬头道:“殿下说得对。”

      闻一喂马的动作停了下来,原地冷笑着翻了个白眼,秋桀抬头望向车顶,好像又准备说什么,闻一大师忽然扔下马饲料,捂上耳朵转身就走。
      盛鹤:“大师这是怎么了?”
      秋桀:“别管他,他几天没见佛祖,想他了。”

      盛鹤想了想,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刀,那是他昨天从林子里捡的,原主人大概是惨死在深山了,那刀见过血,闪着一层寒光,盛鹤把刀从车顶扔了下去,正正插在秋桀旁边的车板上,太子殿下从车顶探出头,道:“秋先生,等天黑后我们就要闯山,这把刀你拿着防身。”

      抱山阁禁制严密,要拜访进山,需要先写拜柬,拜柬再通过四道岗哨审查,送到总管手中,总管确认无误,才能递到林潇面前。
      时间不等人,太子殿下权衡之下,决定直接硬闯,靠阵仗惊动林潇。

      秋桀又奇怪地定住了。
      盛鹤的角度往下看,看不清秋桀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人扭过头跟刀面面相觑,姓秋的好像全身都僵了,半晌也不抬手,盛鹤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目光又落到那人诡异的手腕上。
      太子殿下轻轻开口:“怎么?秋先生是不习惯用刀吗?”他试探一般:“不习惯的话,先生可以跟我换,我用刀,先生拿剑也可以。”

      秋桀仍然没抬头,好半晌,轻声嗤笑一声:“殿下想看我拿刀,那我拿便是……”他说完,伸手便要握向刀柄,却在快碰到时被一只黝黑的手挡了回去。
      闻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面沉似水地看了秋桀一眼,自己拔出了刀,抬头对着盛鹤嗫喏了半晌,最后道:“……给我吧,我拿着割草。”

      闻一说完就拎着刀走了,盛鹤坐在高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秋桀,见那人方才逗弄人的模样也收敛了,伸到半空的手缓缓地缩了回去,指节还讷讷地紧了几下。

      天色不一会儿就全黑了下来,星星从夜幕下探出了头。从盛鹤他们所在的地方向四周望去,远山云树都像是陷入了沉眠,起伏的山脉像是某个亟待苏醒的野兽,凶猛却安静地蛰伏在夜色里,一呼一吸间与云层相连又分离。

      闻一到底没放下那把“抢来”的刀,像是生怕落到秋桀手里似的,但拿着武器就意味着一会儿打起来他要挥刀砍人,闻一大师光是展望一下就浑身起了冷汗,他想了想,把马大眼套在马车上的绳解了下来,然后自己爬上了马背,硬着头皮道:“阿弥陀佛,我没打仗砍过人,大眼啊,一会儿你可要跑快点,出家人不能杀生,太子殿下,我用刀背行吗?罪过罪过。”

      盛鹤从马车顶轻轻巧巧地跳下来,落地连片叶子都没惊动,他优哉游哉地走到闻一旁边,随手摸了摸马大眼的头顶,回道:“行。你用刀柄都行。”

      他说完,抬头冲闻一笑了一下,同时腰侧长剑出鞘,剑尖用不重却刁钻的力道……戳了一下马大眼的屁股!

      马大眼发出一声嘶鸣,而后疯了一般撒开蹄子狂奔向抱山阁的山脚!

      闻一的惊呼声响起在山中,马大眼一路疾驰,冲向山脚暗哨处,连停顿都没有,直直往山上奔去——哨兵们大概没见过这么莽的,一时间竟然反应不及,无人阻拦。

      忽然,不知哪处暗哨中闪出一个人影,“来者何人,敢擅闯抱山阁,找死!”他高举长刀,向那一人一马飞身劈去,却在刀光快要落下的瞬间,被一道不可抵抗的剑气挡了回去。

      盛鹤已经跟了上来,为闻一和马大眼保驾护航,太子殿下的剑终于出了鞘,剑光飞快且逼人,他脚步沾地即走,用剑影为那一人一马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他们严严实实保护了起来。

      秋大才子孤零零站在山脚下,哭笑不得。
      ——这小东西当时,好像想把剑给他来着,是原本打算让他在马背上为自己开路吗?

      那边,被迫为太子殿下开路的闻一在马背上颠了个头晕目眩,五脏翻滚,惨叫声惊起了林间无数飞鸟,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摸索过来,挡在前路不远处:“站住!大胆狂徒……”

      他话没说完,马背上的和尚忽然一弯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正正砸了那位伏卫满头。

      闻一哀怨却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在山谷:“秋桀!盛鹤!”他晕头转向,也不管什么君臣之礼了,闻一大师咬着牙,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怒吼:
      “马大眼的屁股……和你们有什么仇!”

      抱山阁的山脚下,从一个岗哨处开始,接连点起了一串篝火,一时三刻就烧成了一道火线——这三十六道岗哨连同周围的群山,尽数被惊动了。

      徐总管带了人,从山顶匆匆往山下赶,刚过半山腰就看见了这奇异无比的场景——三十六道埋伏的岗哨倾巢而出,直攻向一处,一个和尚半死不活趴在马背上,马正在撒蹄狂奔,一双明亮而含着怒气的大眼在夜色里叫嚣,而为他们俩护航的是一个长得十分惊艳的青年人,一把剑使得极好,轻功也极好,剑光密密麻麻罩在三人周身,在夜色下织就成了个银光的王八壳。
      青年看起来游刃有余,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拿剑尖扎一下马屁股。

      徐总管带着的那队人没见过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不速之客,一时间惊呆在了原地,徐总管一拍大腿:“都愣着干什么!”他想了想,“别硬拼,用暗器!”

      秋桀跟在混乱的人群后,背着手就这么上了山,已经没人有闲暇顾着他了,秋大才子散步似的,在不远不近处欣赏着太子殿下舞剑的模样。

      盛鹤提起剑有一种显而易见的优越——有的人提剑,模样总给人感觉吃力且重,但盛鹤提起剑的模样却像只是握着了一道身侧的风,让太子殿下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轻盈而游刃有余。
      而他刺出的每一剑又显得野心勃勃,好像把一腔的暴烈与温柔都尽数宣泄而出了。

      写书人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了一种实实在在站在这片天地里的感觉,因为那人的所有模样——不管是轻松的、提防的,还是凛冽的、冷酷的,都比秋桀想象中更让他为之折服。

      秋桀这才发现,他的想象力在盛鹤面前,一直都太匮乏且单调了,那些笔墨勾勒出的文字远远不足以形容鲜活而昳丽的主角本身——他不该只是那一个样子的。

      秋桀没办法准确描述出此刻的心情,他觉得相比起站在这里,自己好像更渴望化成一股山间的清风,结成细细一缕,与盛鹤擦肩而过时荡入他耳下的银环,那样,他就能与他共享清丽的银坠脆响、闻到他颈边略带冰凉的气味了。

      陷于恶战的太子殿下不知是终于想起了那位被他抛下的大才子,还是如有所感,倏地在刀光剑影里回了眸,一双安静却亮如冬夜寒星的眼眸透过剑影看向秋桀,确认秋桀无恙后,他下意识笑了一下,把写书人满心丰盈的爱意笑得尽数烧了起来。

      但秋桀没来得及体味什么,下一刻,他忽然在无数剑戟里瞥到一群埋伏的人影——那群人手里拿着飞镖、短箭等暗器,低伏在四周,为首那人看起来近五十了,指尖几根淬了毒的银针,正要打向盛鹤与闻一的方向。

      秋桀的脸在一瞬间就沉了下去,未及思索,一句愠怒的低吼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敢!徐生易,混账东西,让林望山出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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