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之宴》姜绾忱

16、第 16 章

　　言宴是头一回听说喻衍之也有份参与这件事的后续处理。

　　他们高中是私立学校，同学们的家庭普遍比较好。
　　言宴因为总帮着同学们要明星的签名，所以出身早就人尽皆知了，可从没听谁说过喻衍之有什么背景，不然也不会在电竞圈传出过“喻衍之是靠金主砸钱当首发”这样荒谬的言论了。

　　所以喻衍之家里条件应该也挺好的？
　　言宴托着下巴想。
　　当初那几个欺负齐茹的家里都不简单，结果她爸言易稍微一找人问题就解决了，原来是还有人帮忙。

　　言宴有点压不住心思，想试探地问一下喻衍之到底怎么回事，一句“我听齐茹说当初你也有帮忙”刚发给喻衍之，就见包房的门被一群闹哄哄的人推开了，喻衍之在最前面被拥进来，后面跟着的都一脸看戏的神情。
　　包房门一关，这些人瞬间就互相示意不准说话，静静望着喻衍之。

　　女孩们没搞清楚状况，唱歌被打断的两位好奇道：“你们这是干嘛啊？”
　　“大冒险大冒险！”有个男生兴奋地解释，“班长输了！大冒险！”

　　喻衍之是个偶像包袱很重的人。
　　高中时他们搞过几次班级聚餐，喻衍之但凡输了游戏肯定就选真心话作为惩罚，大家觉得没意思，就改规则只能大冒险，谁知道喻衍之火速退场，说那我不玩了。

　　所以喻衍之这次肯接受惩罚简直不可思议。

　　“你们怎么逼迫班长的？”
　　“这么久没见，玩游戏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嘛。”
　　“那惩罚是什么啊？”

　　这回男生不回答了，而是搭着喻衍之的肩膀把人往前送了送。

　　房间里还放着情歌伴奏，被人眼疾手快地点了暂停，所有人屏息以待喻衍之的惩罚，还有个男生蹲了下来准备好了手机录像。

　　昏暗的灯光下，言宴只能看清喻衍之的眼睛里倒映着电视屏幕的光，她咬着吸管，甚至开始替他紧张了。

　　然后只听见喻衍之清了清嗓，一边被迫微微晃着头一边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言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因为不好意思而视线放低不肯抬头的样子。
　　穿着个高领黑毛衣，手插在裤袋里，站在那就是最亮眼的风景线，嘴里却在唱极具反差萌的歌。

　　喻衍之唱完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庆贺鼓掌。

　　在一片“恭喜班长走出舒适圈”和“恭喜班长丢掉偶像包袱”的声音里，言宴在喻衍之抬手摸了摸眉尾看过来的刹那，手指点了点手机屏幕。

　　喻衍之略一挑眉，即刻就明白了。

　　男生们带着欢声笑语离场，没人注意走在最后的喻衍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趁着关门的机会往言宴这边又瞧了瞧，。
　　对视的刹那，言宴平白无故生出些偷情的感觉。

　　喻衍之的回信很快：【正好能帮就帮了，怎么聊起这个的？】
　　【齐茹提了一句，还邀请我去她婚礼来着。】
　　【那你去吗？】
　　言宴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看情况吧，不知道有没有行程安排。】

　　七月正是《火种》国内赛程的最后阶段，顺利的话那段时间喻衍之会为决赛做准备，八成是不会参加齐茹的婚礼的。

　　言宴心里也清楚，因此就没问喻衍之他的计划，但还是收到了他的微信：【七月我估计会忙，可能没时间去了。】
　　言宴简短地回了个“嗯”。

　　聚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多，散场的时候男生们已经基本上没几个清醒的了，喻衍之扶了几个上车，刚想回头安排女孩子们，便被唐叶嘻嘻哈哈地叫住：“班长，我喝多了，你送送言宴呗。”

　　唐叶是有意的，所以一直拉着言宴站在距离喻衍之很近的地方，他们这边都是喝醉了的男生，一身酒味，并没有女孩靠过来，也就没人发觉唐叶那点想帮闺蜜的小心思。

　　酒店的霓虹灯闪得正欢，言宴戴着墨镜背对着绚烂的光源，让喻衍之一时看不透她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又不顺路。”言宴语调发淡，在混着偶有汽车鸣笛声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冷然，她偏过头对唐叶说，“我助理来了，一会我送你。”
　　喻衍之点点头，视线略带失望地禁不住向下闪烁：“那我去看看她们。”

　　“你干嘛啊，帮你助攻自己还打起退堂鼓了。”唐叶的下巴搭在言宴肩头，感慨道，“你看看，多有责任感的一个人啊，我感觉他刚刚明明就要答应了。”
　　“还是算了吧。”言宴克制地收回视线，搂着唐叶转身离开，“人多眼杂，我可不想明天一醒发现自己上了恋情热搜。”

　　不远处，问玩女生们滴滴到的车牌号后，喻衍之回身一望，只看见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上了一辆车，路灯下映出的影子也随之消失了。

　　短暂的新年假期很快过去，顾多媛开始准备搬家的那天，言宴正好也开始了紧张忙碌的行程。

　　《芒》的拍摄结束后，言宴再没应下任何电视剧的邀约，林雀问了她好几次，让她再挑挑剧本，言宴都以“想多专注舞台”为理由拒绝了。

　　正月十五那天，言宴应邀参加了白鲸视频的网络晚会，之前给她上表演课的仲殷也在，言宴主动去休息室问了好。

　　仲殷只比她大几岁，人却有着超出年纪的沉稳。
　　两个人面对面聊了几句，言宴正准备找个借口开溜，就听见仲殷话锋一转：“听说你最近都没接戏？”

　　这他从哪听说的？
　　言宴掩藏好自己的怔愣：“就是觉得自己演技还需要再打磨。”
　　“可我听说，《芒》那部戏你是靠试镜打败了谭亦书名正言顺拿到的。”仲殷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里，“这就证明你有资格做一名演员。”

　　“但是《芒》毕竟是偶像剧……”
　　“但是其他偶像剧的邀约你也推辞掉了。”仲殷打断道，“你不是怕自己演技不过关，你是不想演戏了，对吧？”

　　休息室里没有别人，刹那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言宴一直以为仲殷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经历了那么多人情世故，应该会选择委婉一点的方式来讲这件事，没想到他上来就如此直接，搞得言宴一阵语塞。
　　——就连林雀都没猜到她是不想演戏了，仲殷是怎么猜到的呢？

　　仲殷仿佛看透了言宴的想法：“我听说《芒》的吻戏是借位？”
　　“是的……”
　　“我拍戏从来不借位，我认识的好多女演员也不会因为怕吃亏或者绯闻而借位。”仲殷解释道，“吻是情到浓处最自然的行为，选择了借位，你们和观众就都不会入戏。”

　　仲殷说的言宴其实都清楚，甚至于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委屈或者想要辩解。
　　她确实只是把演戏当成了一种工作而必须做好，而不是全身心投入它才渴望做好。

　　言宴没说话，她的目光放得很低，有些不敢直视仲殷。
　　“你怕我？”仲殷忽然问。
　　“不是怕。”言宴的声音透露着一丝叹息，“就是觉得愧对老师的教导。”

　　“教你再多都是演技上的技巧，技巧往往是虚无的。”仲殷起身，拍拍言宴的肩，“我能教你的最实用的东西，就是跟随自己的心。”

　　在《北极星的光》时，导师们为了开解学员们，或多或少都讲过类似的话，就连学员给自己的留言板上，填满各个角落的都是什么“勿忘初心”这样的鸡汤警示。

　　当初的言宴对此并没有太大感触，只觉得自己一往无前，绝对不会成为那种追名逐利的人。
　　直到仲殷对她说出这句话。

　　她根本不喜欢演戏，为什么要苛求自己做一名演员呢，就为了市场？为了流量？为了钱？

　　不该是这样的。

　　她只是喜欢舞台而已，喜欢灯光自顶流落、世界尽在手中的感觉。

　　言宴站起身，抿着唇向仲殷微微倾身表示谢意：“谢谢仲老师，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客气。”仲殷说，“我只是见过你在舞台上眼睛里的光，不想让这光熄灭罢了。”

　　言宴回到休息室时林雀也在，这几天为了让她挑个剧本林雀愁得不行，恨不得天天跟在言宴身后让她赶紧选，这一见她春风满面地回来了，立刻迎了上去：“挑剧本的事想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言宴一摆手，“我不想演戏了。”
　　林雀一听就急了：“不演了？！为什么？仲殷……仲殷没跟你说什么吗？”

　　言宴将林雀的表现尽收眼底，转瞬就悟了——敢情仲殷是林雀搬来劝她接戏的救兵？

　　此时此刻的林雀还不知道自己的救兵叛变了，她急切地握着言宴的手腕：“你别不说话啊，仲殷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言宴耸了耸肩，“就是给了我一些建议，让我……”她故意顿了顿才说，“让我跟随自己的心。”

　　林雀的神色出现了几秒空白。
　　她似乎没品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好一会儿才问：“没了？”
　　言宴乖乖点点头：“没了。”

　　林雀这才意识到仲殷那里出了问题，骂骂咧咧地拿着手机推门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