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吕一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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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非常，非常庆幸自己走之前锁了寝室门。
这把留有明显的毁坏痕迹却依然□□的门锁，被他郑重地贴在胸口，表示最诚挚的尊敬和感激。
宋杰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平板按在怀里一寸一寸亲吻了个遍，接着兴冲冲地拉出高度及腰的行李箱收拾一应用品。于文婷恰好打来电话，告知李唐已经占好宿舍，众人皆大欢喜。
张延把笔记本电脑收好之后，除了课本和换洗衣物外并不带什么东西，和宋杰站在一起更像是去旅游。
“你多带点儿呗，显得我跟逃难似的。”宋杰边下楼边抱怨，却收到于文婷的□□息———
“切记，少带日用品，少带。”
宋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张延。
“怎么个意思？”
张延耸了耸肩：“哦，很多没擦出火苗的女性哥们儿告诉我，女生宿舍里基本什么都有。你这大众闺蜜也不知道？”
在宿管大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的声音里，他们踏上返校的征程。
仅仅十几分钟，路面上出现了更多被砸坏的车辆，少了更多的电动车。两人不敢停留，匆匆在车辆缝隙间穿行。
宋杰忽然发问：“你说大爷还会呆在宿舍楼吗？”
“应该不会。刚才大爷不是说了，等楼里边都没人了，这几座公寓楼就会锁上大门，把剩下的东西保护起来。他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张延说话时，有两个形象十分不错的女生神情忐忑地走进周宏林那家小超市，没过一分钟便匆匆走出来，几乎是落荒而逃。随后，轻佻的口哨声从店里传出：
“不考虑一下吗美女？”
“………”宋杰叹息一声，心说姓周的真够没皮没脸。
张延的神色越发凝重，目光扫过四周，落在了一家拉下卷帘门的店铺上。
那是一家烘焙店。
张延决定选择一家店铺下手，并不是为了占据里面的东西，而是为了与周宏林拥有的物资做交换。
现在资源最多的小超市已经被人或抢或占，占据大超市的可能性又很小，剩下的书店、饮料店、熟食店、鲜奶吧等维持生存的物资又不够充足———饮料店没有食物，熟食店和鲜奶吧保质期太短。但如果去更远的地方寻找物资，譬如大型商场，需要开车十五分钟、步行五十分钟，且谁也不能保证那里的情况比学校周围乐观。
所以，他们迟早要面对占领超市那群人，和对方谈买卖换物资。
但以周宏林那种人品，和他谈买卖做交换，必须得考虑超市里没法弄到的东西。
张延原本一直在为此伤脑筋，当看到烘焙店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由于北门附近小吃店较多，超市里一般不卖熟食与主食，只有些诸如火腿饮料方便面之类的零食。而烘焙店里有储存时间长的面粉和烤箱面包机一类机器，足以维持人体较长时间的生存需求。
如果周宏林他们不动歪心思，彼时大家可以和平地互换资源———尽管张延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必须一试。
只是这个卷帘门………
“咱们得找个撬棍，把门撬开。”
听到张延沉重的语气，宋杰噗嗤笑了一声：“撬门？嗨，找舍长啊！人家不光是学霸，还是破锁界扛把子，出门就算不揣钥匙也得带一根小铁丝。咱们宿舍那破锁用钥匙得捅半天，咱舍长一出马，五秒钟………”
这倒是出乎张延的意料了。
在他们眼中，舍长吕一韬的人生坎坷且励志：自幼失去双亲进入福利院，被两位老人领养后没几年，老人去世，他独自一个人靠着低保和各方救济，坚持完成从初中到大学的课程，且一向成绩优异，乃当代大学生之楷模。
没想到楷模竟怀揣这一绝技，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人家也不是天天这么开门好吗，别说的跟扒手似的。”
张延替吕一韬回怼，接着掏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这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们这位舍长了。
“对不起啊兄得，真对不起……咱不是把你给忘了，真的是怕打扰你学习……”
张延听着那头的忙音，碎碎念戛然而止。
“我给他打过了，无人接听。舍长可能又把手机扔在宿舍里没带………呀，坏了，刚才忘帮他拿出来了。”宋杰一拍脑门儿。
张延猛地转过头：“那你说，舍长……还在吗？”
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
大片的云翳遮住骄阳，投下的阴影徐徐覆盖上青年们略显稚嫩的脸。
与此同时，在他们并不知道的地方，世界终于撕破平静而虚伪的面具，露出底下狰狞黑暗的真容。
于文婷翻着手机，用尽全力才使自己保持冷静。
短短一小时内，无数照片在各大论坛上流传：有的照片显示全国各大商场与超市的物品被疯抢，甚至售货员与保安也加入进来，并因此造成了无数流血事件。
有的照片上，医院病房里仅剩嚎哭的家属；手术室没有医生，只有被剖开身体的昏睡病人，手术剪刀深深插在人体内，鲜血浸透床单淌满地面，仪器表盘上的生命体征数据降低为零。
更多照片上，政府办公楼被上访者泼漆，公安局、医院被砸，银行与超市被抢，高速路油罐车爆炸，飞机坠毁，港口火灾，罪犯越狱，儿童被拐卖………
西南地区的街头甚至涌现出高声呐喊着诡异口号的邪教徒，于各地游行示威，所过之处门店尽毁、行人死伤过半，如同蝗虫过境，只余下满目疮痍。
据各网站不完全统计，全国犯罪率已飙升至开国以来最高点，直逼二战时期。
论坛上各种情绪在爆发，悲伤的、恐惧的、兴奋的、愤怒的……各类言论在叫嚣，有人四处传播末日论，有人宣扬天主教的罪与罚、科普基督教的上帝法则，有人痛斥世人罪孽、祈求上苍宽恕………
在浩瀚诡谲的网络海洋中，任何捕风捉影的推论都会经过成千成百倍的放大，最后显得格外真实而恐怖。无数恐怖的预言和真假难辨的结论叠加在一起，让人遍体生寒，不忍卒读。
于文婷按下熄屏键，深吸一口气。
“嗷！———”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她顿时心跳骤停，僵在原地。
………李唐？！
危机感潮水般涌上来，一秒钟内她的脑海里全是方才看过的最残酷的画面———她几乎要尖叫，却如同被魔鬼扼住喉咙，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啪”———手机掉在地上。
下一秒，一声怒吼打破了沉寂：
“谁特么养刺猬还藏床单下边儿的？老子要向校卫生部举报！”
“…………”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时刻，于文婷都会第一时间赶回去嘲笑半晌，再安慰一下师弟幼小的心灵。但在这一刻，这吼声仿佛定心丸，将她全部身心从恐惧与绝望的边缘生生扯了回来。
还好，那些事都没有发生。
看着床边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床上的小刺猬朝自己控诉委屈的李唐，一丝慰藉自于文婷心底渐渐的生出———
校园这座象牙塔外，世界本就如此残酷，将来定会更加残酷。
幸好，她还有这些陪伴着自己的人。
不管外面世界如何变化，身边的这些人仍是没有变的。只要他们在一起，任何困难都不再显得那么可怕。
昏暗的地下室里，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的吕一韬打了个喷嚏，从迷蒙中渐渐清醒。
“………没想到这年头，还能从大学里捞个手机钱包全不带的奇葩啊。要我说，这么轴的，揍一顿扔路边得了，还费那劲弄过来干嘛……”
“傻狗子，北边儿那派出所还蹲着个老条子呢。这小子看见咱们脸了，不知道会不会跟条子打报告。还是藏起来解决保险点儿。”
“嗨，我早就说过挡着点儿脸，你几个非不听。可惜这毛头小子，倒是个，那叫什么词儿来着………学霸！”
吕一韬动了动耳朵，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袭来。遭受过击打的胃部开始痉挛，几乎要让他干呕出声。
“学，学什么？爸？”
“哎……”，“喊爹！”……
一群汉子开始哄笑叫骂。
“笑你娘的，没看片子上说嘛，人家学霸上大学从来不带手机的………”
“唉，白费劲儿了。出来第一票啥都没捞到，还得见血，晦气。”
“见点血怎么了，动静闹大了再把条子引过来有你好果子吃。”
吕一韬好不容易挨过晕眩，目光所及处是一片昏暗，朦胧的一点光源是从头顶一方小窗投射下来的。他看不清身边的环境，也看不清说话的人，只能凭听觉判断说话者的方位和距离。
“………嘿我说，你吓唬谁呢，这地儿就没剩下几个条子，就算溜道儿遇上咱了，咱们这一帮弟兄还怕干不过他们？”
吕一韬就算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自己身陷何等囹圄。
不远处说话的几个人，听上去似乎是越狱的罪犯。而自己，则是被他们打晕带到这里的，要杀要剐还不得而知。
这件事还得从两个小时以前说起。
两小时之前———九点十分，课间休息时段。由于师大男女比例的严重失衡，综合楼偶数楼层两端的厕所全部是女厕，只有奇数楼层才在一端设置男厕，导致男同胞们解决问题需要爬楼和排长队。是以，待吕一韬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发现老师已经滔滔不绝了半天。
他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下进出教室，于是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集中精力用耳朵听老师的声音。黑板上的公式定理他先前预习过，此刻凭着记忆听老师讲解倒也能跟上。
几分钟后，一个陌生女孩走过来，问：“同学，我得在这里背会儿书，不会打扰到你吧？”
吕一韬摇摇头，刚想说话，却看到眼前的女孩整个头和身子突然诡异地扭曲起来，如同一张被揉皱了的纸，紧接着，四周的空气涌上来，将一具有血有肉的身体由四肢向躯干侵蚀殆尽，融化在一片透明中。
一秒钟后，女孩站的位置空空如也，走廊里仅剩安静得几乎凝滞的空气，回荡着他近乎疯狂的心跳声。
吕一韬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傻在原地。
他以为这是自己睡着后做的梦。然而，当他看到走廊里另外一个认真背书的女生以同样的方式和速度诡异地融化在空气中时，散落一地的背诵资料有两页被风吹到脚边———这一切画面冷酷无情地刺激着他的大脑，击碎了所有侥幸的想法。
教室里讲课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忽然停下。
他再也坐不住，冲向楼梯口，狂奔下楼，仿佛下一秒身后将有无形的怪兽扑来。
虽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但那空气吞噬人体的情景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他用尽全力拼命地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综合楼后门。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离开综合楼才是安全的。
可出了门，他却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世界。樱花林、行车道、综合楼对面的餐厅………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似乎集体人间蒸发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吕一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