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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你的名字是 ...

  •   左日为光,名为阿昀
      是的,由于失明少年的重伤,洛拂晓只好搀扶着他,在这昏暗的巷子里,沿着雨后的石板路,停停歇歇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分叉路口。
      整个过程中,两人没有一句话的交流,彼此却在较着劲。
      少年人固执地想依靠自己的力量走路,而洛拂晓则是一声不吭地扶稳了他。
      她不希望这人再摔一跤,终归是自己的引路人。
      从背影看,两人紧凑在一起,因为,自己比少年人高上一头,所以,少年只好把手僵硬地落在她的腰肢,紧握着拳头,垂着脑袋,脸色泛红,有些不知所措。
      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与人,这么亲近,还是在他这种情况下。
      浑身每一处干净的地方,怕是,怕是要弄脏这位大人了。
      想到这里,少年的脸红程度,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如果说之前是雨后的樱桃,现在就是熟透了的大苹果。
      终于,当第一缕阳光落下,两人抵达落脚处。
      那是一栋年头不小的草房子,昨夜的雨水顺着墙壁的斜角,滴答不断地流淌下来,形成了一个半米宽的水洼;
      几条浸满雨水的破布,裹着三三两两的稻草,勉强堵住屋顶的漏洞;
      裂痕和地锦,争先恐后地爬在岌岌可危的墙壁上,纵横交错的样子,形成了不一样的视觉体验。
      许是正巧赶上黎明,这太阳一照,几处绿叶下,还藏着几朵黄绿色的小花,花瓣的顶端还会有反折,小巧可爱,十分别致。
      说真的,少年不希望这位大人跟来,并非是厌恶。
      只是,目不能视的他不善与人相处,这落脚的地方,不必他人说,自己都觉得这生活十年多的地方----太过破旧不堪了,屋内更是没有什么好一点的东西来招待她;
      可如果自己硬是爬着回来,怕是又浪费了大人的时间。
      少年憋了一口气,主动从她的身上,挪开自己都不愿多开一眼的胳膊,心理又想到。
      他,他不愿与这位大人走得太近。
      “你可以有半天的时间,处理伤口、收拾行李、告别朋友与亲人。”洛拂晓见到了地方,便站在原地,多看了两眼那黄绿色的小花说道。
      坦诚来说,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故土。
      这靠近边境的禁区,常寒冷多雨,别致小花,倒是盛开的美丽,更是令她觉得稀奇,不禁多瞅了几眼。
      “我没有亲人朋友……”
      “半小时即可。”少年的声音仍是沙哑的紧,语气却很平静,亦没有丝毫的留恋,沉默了片刻,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大人,若您不嫌弃,就进来喝杯茶,换件布衫,等我处理完伤口,立刻离开。”
      是的,这般的自己,连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进了屋内,最先映入眼帘的用木板钉死的窗户,下横放着一块仅有一米多长的石床,歪歪曲曲地藏在的角落里。
      床上铺着一张薄布,那兴许是他的被子,床头处一摞白布条,以及两套泛白却不失整洁的衣服。
      一张方方正正的黑铁桌子,上面仅有三个形似小杯的竹筒,便再无其他了。
      两把木制的椅子,椅子背上挂着几个兽皮制作的袋子,随着推门进来的风,好似晴天娃娃一般,摇晃个不停。
      这于他而言,就是“家”了。
      少年十分熟练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收拾自己所需的物品,仔细一看,床尾还有一个帘子,正好于角落里,遮住了洛拂晓视线。
      紧接着变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以及拧手巾的水流声,帘下露出一双雪白的脚踝、小腿肚…
      她连忙转移视线,背过身去,望向另一面,过了许久,听见了脚步声与拉帘的声响,才转过头去。
      少年人上半身件泛白的灰色短衫,下半身是肥大的黑色喇叭裤,迫于无奈,只好绑了一条白色的布条,在腰间系了一个扣。
      微微仰面,眼前的布条还未来得及更换。
      他熟练地从椅子上的兽皮袋子里,准去地取出两瓶仅有食指大小的玻璃瓶。
      许是右手受了伤的缘故,弯曲手指拧瓶盖的动作,十分吃力。
      “为了节省时间,让我帮你,好吗?”
      走到少年的身后,侧头询问。
      拧开瓶盖,鼻翼微动,心想:下次换药时,还是用自己的药疗效更好一点。
      少年呆呆地点点头,就在洛拂晓摘下血色布条时。
      后者却猛地一把准确抓住了她的手。
      是自己的举动让他不舒服了?力道太重了吗?
      这般想着,眉头拧着,显露出一条竖纹。
      在准备放手之时,却听到少年,
      宛若小兽一般的声音,吐出一个字。
      “脏。”
      刚洗完澡的缘故,指腹是温热的,搭在了她冰凉的食指上。
      鼻息随着他说话,落在洛拂晓的小拇指一测的下方。
      生怕自己的话,说得不够清楚标准似的,咬着生硬别扭的字音,多补充了几个字。
      “我,不干净。”
      “会脏了您的手。”
      “我怕您……我”
      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好似鱼刺卡在嗓子眼里似的。
      最后,直接松开了洛拂晓的手,埋着脑袋。
      而洛拂晓,僵持在原地,心绪万千,打量着这个十七八的少年人。
      沐浴后,衬得他本是生得雪白的肤色,多了几分红润。
      巴掌大瘦削的脸上,有着青青紫紫的擦伤痕迹,眼处的模样,却令人心惊。
      底色已黑红叠加的布条上,粘着泥土和玻璃渣,还泛着一股令人作呕地脓水味。
      “你不脏,我也不怕。”
      伴随着这句话说出,眉头舒展开不少。
      她已然半蹲下来,凝视着少年,揭开了他眼前的布条。
      那是一双被黑色鱼线缝死的眼睛。
      长长的睫毛,沾染了血污。
      好比蜈蚣般狰狞的黑线,泛着些血色的光,从眼角密密麻麻地缝到眼尾。
      光是看着,便极其惹人不适。
      手持玻璃瓶的指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
      洛拂晓是这样想的:这缝合的模样,至少有十年了,而少年才不过十七…
      究竟是多大的偏见或是仇怨,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做到这种程度?
      “大人……”
      惨白带伤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死死攥紧在腰腹。
      紧珉着没有血色的嘴唇,针线缝合的地方,却流出了两行清泪,血污又再次晕染开。
      洛拂晓见状,连忙攥紧布条,轻轻擦拭少年人的眼睛四周,指尖升起一团淡蓝色的细碎冰晶,灵敏地控制住它们,浮在少年人红肿的眼前。
      “有药吗?”
      “红色玻璃瓶里。”
      “几滴?”
      “五滴。”
      “疼吗?”
      “不疼。”
      “你…”借着初升的暖阳,一块黑色的铁片,泛着斑斑锈迹,摇摇晃晃地悬在少年人纤细的脖颈处,上面还刻有模糊的字迹,阳光之下,一闪一闪的,很难令人不注意。
      兴许是,十几年过去了,笔画长短不一,甚至有些被铁锈遮挡住,右边勉强能看出一个‘匀’,却无法再认清其他了。
      所以,才会有洛拂晓下面的的发问。
      “你叫…阿匀?”
      “还是?阿昀?”
      两人一问一答的对话,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我,没有名字,但自我记事起,这枚铁片,就悬挂在脖颈处了。”
      说到这里,少年人语气停顿了片刻,主动伸出手摸了一下,铁牌上的刻痕,
      想着:原来,这上面有字,他,能有名字吗?
      不再是怪物、乞丐、该死的家伙、瞎子之类的称呼。
      而是,一个属于他的名字……
      “牌子中间部分的几笔,确实看不清。”
      “不过,左为日右为匀,倒是可以理解为:
      东方升起的朝阳,散发出的光辉,均匀地洒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阿昀,真是个好名字啊!”
      盯着透过木板,落在他银发上的几缕阳光,五彩的光晕属实好看。
      “朝阳?”阿昀重复了一遍,后反复在心里咀嚼这两个字音。
      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能靠近阳光。
      毕竟,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嗯,日光,阳光。”
      说着,洛拂晓拉起阿昀的手,走到一处阳光洒落的地方,认真地解释道。
      她一点都不觉得这位名为阿昀的少年,有多么可怕。
      只是感到悲伤与愤怒,准确地说是为帝国不知名的角落里,与他一样命运的孩童而悲哀。
      还有就是……
      两人牵起的手,指尖上映着点点光晕。
      “温暖的,干净的,充满希望的。”洛拂晓回过神,不想再细思下去,便说出来几个对太阳的形容词。
      因为少年的眼中是否见过太多的黑暗,而充满了腐朽呢?
      她也说不准。
      只是,她尽可能的希望少年能明白世界上,仍然存在光……
      是的,阿昀第一次发现原来阳光是这样温暖、干净、充满希望的。
      正如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大人一般。
      说不准,那朝阳的光辉,真的能均匀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当然,也可以包括自己的吧。
      半个小时后,两人都换了身衣服,刚出小草屋没几步远,便听到城中老人的苦苦哀求。
      以及匆匆忙忙的青年,他们提着大包小包东西,争先恐后地挤过这条狭窄且破旧的巷子。
      一声声马蹄声由远而近,直到长靴落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整条小巷都安静下来了,没人敢出大气,一个个都匍匐在地上,埋着脑袋。
      唯有一个两鬓泛白的老婆子,磕磕绊绊地爬到那人面前,哀求声连连。
      “大人!大人!放我们过去吧,求您了!”
      “我一个七十岁的婆娘,带着个不足三岁的孙女,不可能做盗窃的事啊!”
      老婆子泪流满面,颤声地唤了最后一声:“大人啊!”
      回答这对婆孙的只有冰冷的利剑出窍,飞溅的鲜血,滚落的断臂,最后,女童腕上紧锁的手铐。
      “大人...”阿昀感受到洛拂晓僵硬的身姿,埋着的脑袋,却挡在了她的面前,低低唤了声。
      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事,在禁区,早已不足为奇,可现在眼前的这位“大人”,竟然会为他们这种命如草芥的贱民感到愤怒。
      她和他们不同,和他之前见过所有的人,都不同的。
      这是现在的阿昀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沉默了片刻,又认真地补充道:
      “五年一度的四方大会,再过半个月就要举行了。”
      “在此之间,不会有杀生之举,顶多是些皮肉之苦。”
      四方大会,五年一度,只有四大代表人,在帝国的中央位置————天都翎华,进行一个完全封闭的七日会议,以此来总结近年来发生的大型事件。
      “金猫拍卖所的主人——阿尔瓦,最贵重的压轴拍卖品被盗,现在,所有人一律不准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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