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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俱焚 ...

  •   战火燃了三月。
      这三月中,许珂不仅要防住陈韵,怕他再次跑回去送死,还要忙着天邺国一轮一轮的毒火攻击。战争泯灭了任性,让人的脸上瞧不出一丝类似于和悦的其它颜色。
      他额上的伤有些溃烂,裹伤口的纱布还是当初那片纱布,军医说要给他换,可谁也不能靠近他,谁也不敢靠近他。他下巴处长满了胡茬,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权笑舟也受了点伤,细胳膊被纱布粗重地缠绕着,皮肤黝黑,再也不似当初那般白皙。
      她端来粮食,递给许珂。许珂没说话,也没拒绝,拿起干粮对付性地吃了起来。

      守城!守城!他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几日,天邺国就会对他们进行暗无天日的围剿攻击。因为余冰的死,吕不闻更是咬定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援兵再不来,他的南城墙怕是守不住了。当初他向慕容淮谨要援兵,慕容淮谨是二话不说就给他派遣了援兵,只是翻过几座山才到南城墙当然不是说说就能来的,不管怎样,他还是要等。
      他等得起,不管等多久都等得起,可他这些所剩无几的将士呢?

      这种日子慕容淮谨也并未让他过多久,第二日就来了整整二十万晋云军。除此之外,更是数十万天阳军和水阳军。这么大的阵仗,是许珂前所未见的。

      对军摇着旗摆,吹着唢呐,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领头的将军朝他们的将士大喊着:“漠军的援军到了,将士们撑住,过不了多久,我们的援军就要来啦,还有上千台毒火阵,都给我撑住!”

      咻——
      箭入脏脾。

      许珂冷着脸收下他的弯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他的长剑朝对军刺去。
      援军来了,他们的目的就不仅仅是守城门,还是收复他们失去的国土,更是直逼天邺国,将这个野心勃勃,毫无道义的国家覆灭在黑暗深处,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
      即使面对百万敌军,面对他们抗拒的毒火,他们也要做到一鼓作气。

      晚间,许珂回到营帐,他褪去了盔甲,脱下了汗湿脊背的里衣,血与汗夹杂在一起,刺得伤口巨疼无比,他咬着牙,在天寒地冷的冬夜里,拿凉水冲刷着满是刀痕的脊背。
      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进来。毕竟如今的许珂,倒也不像以往那般平易近人。

      身后的门帘被慢慢掀开一个小幅度,许珂以为是东风没去在意,直到听到那近在耳边的动静。

      “谁——?”他猛地侧头冷声道。
      身后人顿了顿,而后哑着嗓音唤道:“云知……”
      许珂顿住了。
      在这世间,唤他云知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许是太冷的缘故,他后背僵得厉害,竟是忘记了怎么转身。他哑着嗓子,声音有些哽咽,“是你!你来了?”
      “是!”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能来?他是一国之主,如何能说走就走?桐城赶到这儿起码也要七天七夜的光景!慕容淮谨不过刚继位,就能这般随意离政?

      慕容淮谨慢慢走近他,双手触上那片脊背,“你这个样子,征战沙场生死难料,我如何能安坐于桐城?”
      他心疼极了,他想过许珂最差的状态也不至于差成这样,眼前人已面目全非,哪还是他那个明朗俊逸的许哥哥?
      他抖着嗓子,柔声道:“云知,我来给你上药。”

      慕容淮谨全程没有说话,没有过问他别的事,也没有告知他他今日为何会来,不管是因为想念还是其他。他一心一意地替他上药,再给他拉上了纯白的衣襟。
      上完了后背的药,他就又解下了许珂额前的纱布,伤口许久未清理,纱布已粘住了额头上的皮肉。许珂见怪不怪,淡然地抬手将它撕开。
      他受了这么多的创伤,撕个纱布又算得了什么?可慕容淮谨的心却是狠狠一颤。许珂的不经意间的动作,就能让他的心疼到极点。

      许珂道:“随意处理下罢,又不会怎样。”
      “……嗯!”慕容淮谨心里难受,随意地答应了他,手中却是要擦了又擦。

      许珂不哼不喊,像是不知道会疼。夜晚两人和衣躺下,许珂背对着他,他就从身后紧紧抱住他,给足了许珂只有这个男人才会给予他的安全感。
      他心下一动,泪湿了枕巾。慕容淮谨知晓他哭了,他不拆穿他,不看他,越发收紧了抱住他的双臂。
      他知道许珂需要很长的时间,他只能慢慢陪着他,慢慢等他。

      第二日便是天邺国攻城的二次攻击,除了上千台毒火阵外,更是铁骑重甲数十万。慕容淮谨虽第一次立于战场,但手中紧握的金色弓箭却也是胸有成竹。
      仔细瞧去,那把弓箭是与许珂成双的一对。

      大军攻来,许珂正要与敌军对峙,慕容淮谨却抓紧了他的腕子。许珂看着他,“你做什么?”
      慕容淮谨道:“这边不用你?”
      “什么?”
      “我抽掉了大漠近半的军队去攻天邺国的北城门,他们绝不会想到。”

      许珂只觉不可思议,他急道:“你疯了?抽调近半军队只攻这个北城门,难道你不觉得特别大材小用吗?你别告诉我,你只是想用更多的将士来对付这近千台毒火阵?”
      慕容淮谨摇摇头:“宣军就要来了?我们只需攻取北城门,他们直接侵入天邺国内部领地。”
      “什么?”许珂睁大了眼眸,“那个与世无争的西宇宣国?”
      慕容淮谨断然道:“是!”
      “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说服一个国度去侵略另一个国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许珂知慕容淮谨有很多过人之处,可西宇宣国是个与世无争的水中国度,它生在水乡,是所有非宣国人的世外桃源,宣国国主不爱战争,常年与漠国保持友好态度,整个国度虽算不上富裕,但百姓们也是丰衣足食,自食其乐。而这个百年之内未进行征伐的国度竟要与他们一起攻打天邺国。
      若要说宣国帮助天邺国攻打大漠他到能相信,毕竟太后是宣国长公主,可这……?

      慕容淮谨道:“你若知道真相就不会这么想了,小心……”

      正说话间一直利箭朝二人飞来,慕容淮谨一个转身,抽取了一把金箭瞬间便将那把利箭从中间劈开,一发即中。
      那动作与表情都是那样的从容不迫,肆意潇洒,如同行云流水。
      许珂看着他,因为他是慕容淮谨,倒也不足为奇,而慕容淮谨更是没有打算解释的样子。

      “陈韵呢?”
      许珂道:“在里面。”
      “现下距上元佳节不过三日,我不放心,云知,你去看着他,别让他做出蠢事。”
      “可这边……”
      “这里有我在,况且明摆着天邺国输定了,你放心,你去看着他……”
      许珂点头道:“好!”

      说去就去,可当他掀开帐帘时却真如慕容淮谨所料想那般:陈韵不见了。
      那小兵畏畏缩缩,不敢正眼看他,沉浸在一片自责之中,问什么也答不上话来。他去同慕容淮谨说,慕容淮谨安慰他,叫他别着急。
      可这边战争持续打响着,两人都脱不开身,虽敌弱我胜,但由于毒火要想立刻胜利也是天方夜谭。

      从南城墙到天邺国国都怎么说也得赶个两三天的脚程,在这两三天的缓冲时间里,许珂只能派权笑舟骑马赶去解救他。
      其实他不自责,对于陈韵与慕容解忧二人,他真的尽力了,奈何这两人没一个人信他。这事他没经历过,他搞不懂为何这两人明明相爱不想着如何生,却一心一意求死,难道只有死了才会一生一世么?

      吕不闻是个奇人,婚期说在上元佳节就在上元佳节,不管这中途发生过什么生死变故。这样的人,要说他在亡国之前娶妻都不为过。

      大典定在了夜间,届时会有灯会,烟火,无比热闹。只是举行仪式的高台楼阁却出奇的空空如也。

      陈韵来的比他们想象中要快,他早早的隐藏在人群中,就等着婚宴的举行。

      入夜三分,两人一身红袍,缓缓走向高台楼阁的阶梯,成片的花瓣雨撒下来。天邺国的冬季不太冷,二人的婚服也只是单薄的艳红丝绸。
      只是战火在燃,双方打的你死我活,二人脸上也没有新婚之人脸上该有的喜悦。
      两人行至高台,行婚宴拜礼。

      吕不闻面若冰霜,他指着不远处的唯一潜入口,道:“看到了么?如果有人敢从那处过来扰乱我二人的婚事,那朕便直接就要了他的命。”
      “……”慕容解忧心下一惊,暗自祈祷着陈韵不要过来。
      可吕不闻好像看透了他的心事,“若来人是陈韵,那真是再好不过,因为朕在今日就能杀了一个叛徒。”

      陈韵回来么?但愿他不会来!慕容解忧脑海中翻来覆去,不断搜索着陈韵不会来的理由。这一刻,他真希望他不爱他。
      只要陈韵能活下去,他宁愿他不爱他。

      可事实总那么地不尽人意,人越是想要的什么,就越是得不到什么。
      陈韵来了,在见到慕容解忧的那一刻,单枪匹马地冲过来,他甚至没有隐蔽,就像是自杀性的主动冲向那一阵阵刀锋。

      他拿起弓箭,忽地射向吕不闻,这是他潜伏在天狼国多年的最后一件要事。

      隐蔽有何用,他一人来横竖都是死,既然打算过来也不过是见他最后一面。他们不知道,在陈韵独自踏上天狼国国土时,就计划着有这么一天了,就算大业已成,再回漠国,也不似当初那般,他失去的东西有很多。

      在慕容解忧转过身发现他的那一刻,长戟已刺穿了他的胸膛。几乎同时,陈韵得到了同吕不闻一样的下场。
      而吕不闻千防万防,竟是没有想到陈韵的行刺速度之快,吐了一口血就栽倒在地上。

      “不要——”慕容解忧瞪大着眼眸嘶吼着。
      他不顾在场的邺国将士直接冲向陈韵身边,没有吕不闻的命令,那些士兵也不敢擅动。吕不闻还没咽气,竟也是出奇的好奇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想知道同性之间又能有多真挚的感情。

      看他身着红装为自己奔下来的那一刻,陈韵眼中渐渐带有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眼泪顺着眼眶躺下,身子也慢慢向下倒去。
      慕容解忧飞身过来,接住他。
      血涌了一脸,但他还是极力笑着,极力地唤着慕容解忧的名字。

      慕容解忧哭道:“为什么?怎么你也不听许将军的话?他明明可以就救你的啊……”
      陈韵自知时间不多了,他双手缓缓抚上慕容解忧的脸颊:“我有一事想要你明白……从前,有许多话,我都是,骗你的……可唯有我这真心一直都是真的……以前的那些话,你统统都忘了吧,只要记住一句,就是我,我爱你……”
      慕容解忧抱着他,泪水打湿了一脸,哭得不成样子。

      “解忧……我爱你,很久之前就爱了……”
      他声音渐渐轻了下去,不给慕容解忧任何回答他的机会。

      “陈韵——别死……别丢下我……为什么?为什么……?”

      上元佳节,本是一个极度热闹,举国欢庆的日子。慕容解忧抱着怀中渐渐冷透的躯体,坐了不知多久。

      后来,吕不闻被士兵抬去宫殿后,天邺国的主将军就下令将慕容解忧抓起来,毕竟他是古晨的儿子,他们也不敢随意伤他。

      慕容解忧不给他们接触的机会,他轻轻吻了吻陈韵的额头,“我来陪你……在这世间,也没什么需要我的人了,你等着我,我们一起过奈何桥,下辈子一起做个普通人。”

      “……”

      他缩在陈韵怀中,拿起了慕容坤赐给他的那把匕首。想来可笑,这把匕首从未见过血,这辈子唯一一次竟是拿他刺向自己。

      噗嗤——
      慕容解忧毫不手软,直刺心脏。

      “九殿下——”权笑舟策马奔来,她大老远看到这般光景,心知定是不妙,还未接近就举起弓箭带着天邺军乱箭飞去,天邺国还未反应过来就死伤了一大片,更何况这是主婚的宫殿,殿外全是文武不等的臣子,驻扎的军队少之又少,要想铲除,完全不在话下。

      好在慕容解忧的匕首还未击中心脏,权笑舟的及时到来救了慕容解忧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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