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自西来》极乐侠

39、身盖国旗

　　战士们将暴徒尽数击毙或抓捕，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循声而去，看见山崖边有火在雨中燃烧，四周都是被炸碎的肢体。
　　点了一遍人数，小白没在！
　　下一秒，众人红了眼，在渐渐被大雨浇灭的火中，他们看见了惨不忍睹的小白，胸口以下部位已经被炸空，剩下的躯体也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周山也是如此，他知道这次自己逃不掉，于是在身上绑满了炸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周山死了，和小白同归于尽。

　　战友们忍着心痛，慢慢拾起小白的残肢，带他回家。
　　下山的时候，大雨骤停，阳光洒下，出现了一条彩虹，战士们带着小白的遗体从彩虹下经过。
　　他们看见景区里的游客开始在阳光下玩耍，一片欢声笑语。
　　战士们抹了抹眼泪，心里下起了磅礴大雨。

　　在雪城的边珍等到他了的爱人，但他已不能拥抱她。
　　鲜红的国旗覆盖在面目全非的小白身上。
　　追悼会上，追封白吉为一等功臣。
　　他成了英雄，死去的英雄。
　　伤心欲绝的阿爸阿妈、边珍、白桑、苏野，他们不想要英雄，他们要活生生的白吉。
　　他们已经失去了大白，也许，也许，还失去了李嘉仁，他们已经承受不了任何失去的痛苦了。
　　小白阿小白，明朗灿烂的开心果，就这样凋零了。丢下他的父母妹妹，他的妻子，他的朋友和战友。
　　他终是为国家献出了生命，死在为之奋斗的岗位上。
　　从踏入军营的那一刻，他就愿意为国捐躯，军人殉国是荣耀。只是他怎么舍得内心已千疮百孔的父母再受丧子之痛，他的爱人又该由谁来守护。

　　小白下葬的那一天，边珍守在墓前不肯走，她将头靠在碑上，抚摸上面小白的军装照，撕心裂肺的哭泣，直到晕厥。
　　苏野和白桑扶起边珍，却摸到边珍身下的鲜血。

　　医院里，医生抱歉的说：“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孩子没了，对不起。”
　　阿爸阿妈、白桑和苏野都傻了眼，小珍怀孕了！他们都不知道。
　　阿爸阿妈跪在医生面前，哭着说：“医生，求求你，留下孩子。”
　　苏野扶起阿爸阿妈后，抓住医生的手恳求：“医生，求你尽力保住孩子。病人丈夫是军人，刚刚牺牲，这个孩子很重要。”苏野祈望，这个孩子会给边珍活下去的动力。
　　闻此，医生红了眼，难过的摇摇头：“对不起，病人送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有希望了。”
　　众人纷纷自责，他们居然不知道小珍已经有身孕了，没有好好照顾她。
　　这个小白留下的珍贵礼物，他们没留住，随他而去了。

　　但他们不敢告诉边珍这个坏消息，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边珍在病床上醒来，问怎么回事。
　　苏野摇摇头：“你伤心过度，晕过去了。”
　　边珍“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转头看着窗外的树。
　　看来，边珍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既然孩子已经没了，她不知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生活一团糟，处处弥漫着硝烟。
　　苏野世界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活着的人用拳头大的心脏装下巨大的悲伤。
　　完美有了残缺，幸福被硬生生夺去，而他们，无能为力，且亲眼目睹一切。

　　苏野的睡眠变得更糟，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健康问题。
　　她终于去医院精神科看病，医生确认她患上睡眠障碍，给她开了一堆药。
　　有了药物，她每晚能睡上一段时间，但梦里，满身是血的李嘉仁，面目全非的小白，尸首分离的大白，都让她哭着喊着醒来，在深夜里痛得撕心裂肺。
　　她不敢吃药，不敢睡，不是害怕见到惨不忍睹的画面，而是怕想起那些死去的人。梦境引起思念，思念引发悲痛。

　　三月末，高原慢慢有了春天的生机，苏野却像秋天的树木，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让她值得庆幸的是，活着的人都在好好活着。边珍回到雪城小学继续教书，她像一棵坚韧的树，扎根在学校，守着孩子们。
　　边珍跟苏野说：“以后，我会用一生守着这里。”
　　苏野抱抱边珍：“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好好生活，好好教孩子们。”
　　边珍抬头看着蓝空，在心中默默高喊：“小白，你守护的这片土地，我来替你继续守着。”

　　眼看天气转暖，苏野打电话给旅馆老板娘：“老板，今天天气怎么样？”
　　自从苏野离开小镇后，老板娘每天都会接到她的电话，询问天气状况。
　　“今天天晴，雪化了一些。”老板娘敬佩这个执着的姑娘，不厌其烦的日复一日回答。
　　“好，那我明天过来。”
　　李嘉仁要找，毕业的事情也要忙，她只能来回跑。

　　穿越无人区的路终于通了，苏野做好准备，开车进入无人区，沿路寻找李嘉仁。
　　找了几天，没有丝毫收获，又被杨教授叫回去忙毕业的事。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苏野两边都不敢懈怠。

　　四月的一天，李嘉仁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回来了，出现在苏野家门口。
　　连日奔波劳累的苏野疲惫不堪，开始收拾行李，打算再一次去无人区。
　　听见敲门声，她一开门，看见李嘉仁站在门口，红着眼睛对她说：“小野，我回来了。”
　　苏野愣了好一会儿，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直到李嘉仁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声和身体的温暖。苏野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真的李嘉仁，活生生的李嘉仁。
　　她抬头看李嘉仁，双手拂上他的脸颊，声音颤抖：“嘉仁，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
　　时隔四个月，李嘉仁沧桑不已，胡茬杂乱，脸颊凹陷，看着苏野的双眼依旧情深似海。
　　可看到苏野大变样的李嘉仁心疼不已，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苏野生病了吗？
　　两人的眼泪已决堤，李嘉仁再次将苏野拥入怀中，不停的说：“我回来了，小野，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苏野“呜呜呜”的哭得像个孩子，抱怨李嘉仁：“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怎么不早点回来，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她一指客厅地上的行李，哭着说：“我都去无人区找你好几次了，怎么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崩溃吗，你个混蛋，消失这么长时间。”
　　李嘉仁看到苏野收拾好的行李，心中又感动又心疼，抱着她不断安慰道歉。
　　两人的眼泪刚要止住，苏野把小白牺牲的事告诉了李嘉仁。
　　听到噩耗，李嘉仁手扶着墙，难以置信的反复确认：“小白，牺牲了？”
　　苏野咬着嘴唇点头：“是的，三月，小白和周山同归于尽。”
　　李嘉仁不肯相信：“小野，你肯定是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小白的主意？”
　　可是小白还不知道他回来。
　　苏野轻轻拉住李嘉仁的手，哭着说：“是真的，嘉仁。”
　　“我不信！我现在就回部队。”说着冲出房间。
　　苏野在后面追着，把李嘉仁拉上车，送他回部队。
　　李嘉仁用苏野的手机向部队报告了自己回来的事情，也问了小白的事，得到的答复跟苏野说的一样。
　　他坐在车上，不停的抹着眼泪。
　　他离开了四个月，小白牺牲了，牺牲了……怎么会这样？

　　回部队报到后，李嘉仁就去了小白的墓地。
　　他跪着趴在墓碑上，看着小白的照片哭泣：“白吉，你怎么回事，怎么没等我回来，你这算什么兄弟。”
　　李嘉仁的声音嘶哑，喊着：“你他妈给我回来，回来。”
　　一旁陪着来的战友拍着李嘉仁的背安慰，他们也早已泪流满面。

　　看到墓碑，李嘉仁才相信了小白牺牲的事实，可他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结果。
　　他愧疚悔恨，如果当时他能杀了周山，小白就不会死，他当时应该拼了命杀了周山，那死的就是他，不是小白了。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离开了四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无法接受现实，陷入无尽的悔恨。

　　但每一个知道他回来的人都欣喜不已，李父李母一接到消息就从云城飞了过来，抱着儿子喜极而泣。
　　部队也对李嘉仁的身体和心理做了检查，一切安好，在无人区失踪四个月的伤害抵不过小白牺牲带来的悲痛。

　　部队给了李嘉仁一个月的时间去修养，他陪了几天来到雪城的父母。
　　父母回云城后，李嘉仁就住进了苏野家里。
　　他终于知道，苏野为何变得这么憔悴。
　　他亲眼目睹半夜撕心裂肺哭着醒来的苏野，看见墙角堆积如山的酒瓶，看见抽屉里苏野的就诊单上写着“睡眠障碍”，看见那一盒盒的药。
　　他不在的这几个月，苏野竟是过着这样度日如年的生活。
　　他什么都想守护，却发现什么都守不住，小白的生命，苏野的健康，他一样都没守住。
　　在苏野好不容易入睡的深夜，李嘉仁偷偷跑到客厅，在黑暗中独自坐在沙发上，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铮铮铁骨男儿，想到牺牲的战友和哭着从梦中惊醒的苏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这些，比自己受苦还要让他难受。

　　在苏野睡不着的夜晚，他们相拥着互诉衷肠。
　　李嘉仁问苏野：“为什么一个人去无人区找我，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苏野眼神坚定：“因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的。”
　　李嘉仁加重了拥抱的力度，仿佛要将苏野揉进身体里。

　　“不过，嘉仁，你在无人区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