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自西来》极乐侠

37、失踪

　　在暴雪中疾速前进的车上，李嘉仁从车顶跃入车内，开枪击毙后座两名暴徒，随后与副驾驶的周山扭打起来。
　　李嘉仁从后面用手臂锁住周山的脖子，周山的枪被甩出车外，他反手抓住李嘉仁的后脑勺按在车座上。
　　开车的暴徒腾出一只手，掏出枪指向李嘉仁。
　　李嘉仁艰难翻身，抬脚踹开枪，用两条腿死死夹住开车的人。
　　他使劲儿踹驾驶位上的暴徒，两只手和周山搏斗。
　　终于寻得机会掏出身上的手枪，迅速结果了开车的暴徒。
　　接下来，便是他和周山的生死决斗。

　　无人驾驶的车辆失去控制，旋转几圈后减慢速度停了下来。
　　李嘉仁持枪的手被周山按住，他艰难的将枪转向周山，还没扣动扳机，枪便被打落。
　　车门被推开，两人纠缠在一起滚落到地上，雪沾满了二人全身。
　　起身，眼神相对，开始近距离格斗。
　　周山嘲讽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抓我吗？”
　　李嘉仁眼神中透着杀气，淡然回应：“抓你，一个人就够了。”说完扑了上去。
　　两人在雪地上扭打成一团，周山的眼罩在打斗中掉落，露出没有眼珠的瞎眼。
　　李嘉仁将周山压在身下，猛抡了几拳，说：“你作恶多端，这次必死无疑。”
　　周山一脚踹开李嘉仁，又往李嘉仁脸上打了一拳：“谁死还不一定！”
　　顿时，李嘉仁嘴里一股血腥味，他咬着牙，把血往肚里吞。随后抽出身上的匕首，再次冲向周山。
　　周山也从腰间掏出匕首，二人展开殊死搏斗。

　　温热的鲜血缓缓浸透白雪，在惨白的世界里格外刺眼。
　　几乎同一时间，两把刀进入对方的身体。
　　两人双双倒在血泊中，李嘉仁和周山的左胸口、腹部、手臂和腿部皆有刀口涌着鲜血。
　　就在李嘉仁挣扎着起来打算彻底结束周山时，枪声响起，子弹差点打到他，还好他翻滚着闪躲了一下。
　　定睛一看，不远处是周山的同伙来救他了。
　　他们不断朝李嘉仁射击，李嘉仁拖着重伤的身体跑到车边，将越野车驾驶座上的尸体一把拉下来，开着车朝草原深处驶去。

　　疾风暴雪，天地混乱，李嘉仁开着车看不清方向，只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全身都是血，迷彩服已湿透，失血让他越来越虚弱，他已分不清是眼睛模糊还是天地浑浊。
　　他已经深入无人区，对讲机也失去信号，加上极端天气，李嘉仁已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不敢放松油门，怕身后的暴徒追上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般，他倏然倒在方向盘上，双目微闭，再也坚持不住，鲜血染上座位，滴滴答答落下来。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轻抚左臂兜，那里放着苏野的背影照。这一刻，他的眼神里除了死亡的身影，就是苏野。
　　对不起，小野，你可能等不到我了。
　　这么一想，李嘉仁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他怎么可以丢下苏野。这一刻他最担心的是苏野，她只有他了，如今，他也要离她而去，她该有多伤心，以后谁来照顾她保护她。
　　可是，他无能为力，他现在连抬起眼睑的力气也没有。
　　小野，对不起。
　　爸妈，对不起。

　　雪未曾停歇，覆盖在车顶，这个世界，没有山神和风神，只有不动声色的山峰和汹涌澎湃的寒风，目睹李嘉仁安静的面容。

　　在击毙所有逃出的暴徒后，小白带着人追了过来，却只看到快被雪覆盖的血迹，周围空无一人。
　　奇怪，不管是李嘉仁还是周山受伤，不可能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心中隐隐不安，但谁也没想到会有从天而降的人来营救周山。
　　小白真会要带着人继续深入，寻找李嘉仁，这时，对讲机里传来首长的命令：“所有人，撤回基地。”
　　“可是我们还没找到队长，我们跟他失去联系了！”小白着急的说。
　　“这是命令，所有人撤回基地，雪下得越来越大，天快黑了，很容易迷失方向，这里是无人区，气候恶劣，还有野狼出没，太危险了！”
　　“我们必须要找到队长。”
　　“白吉，你这是要违抗军令吗？”
　　小白沉默着沮丧的垂下眼，又看了看战友们，他不能违抗命令，也不能带他们去冒险。
　　只能打道回府。

　　基地里，战士们坐在地上，没有一个人睡觉，他们撑着疲惫的身体，看着窗外无尽的黑夜和越下越大的雪，心里无比担忧李嘉仁。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祈祷，希望李嘉仁没事，等他们去找他。
　　零下二十度的气温低得吓人，氧气稀薄，让人身体备受煎熬。战士们不敢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人要怎么活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雪势未减半分，积雪已到小腿。
　　不能在此继续逗留，必须尽快赶回雪城，不然没被暴徒杀了，也得因为失温缺氧死在这里。
　　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法寻找李嘉仁，无异于大海捞针，还赔上战士们的命。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返回雪城。
　　这次任务很成功，端掉了周山的基地，这是前所未有的战果。
　　可是，没有人庆祝，因为他们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战友留在了无人区。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在那样的环境下，没有人能在野外活下来。
　　即使他们不想相信，可是，李嘉仁就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
　　从理智而言，可以认定为李嘉仁已经牺牲。

　　所以在苏野面前，小白迟迟无法开口告诉她这个消息。
　　他站在苏野家门口，蠕动了几下嘴唇，话却被吞回去。
　　一旁的边珍和白桑也不忍开口。
　　苏野看到小白，喜出望外的问道：“小白，你们回来了，嘉仁呢？”
　　小白握紧拳头，紧皱眉头，眼泪快夺眶而出：“他……他……没回来。”
　　苏野愣了一下：“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任务还没完成吗？”
　　“任务……完成了，但，他……没回来。”
　　苏野不解的问：“没回来？什么意思？”
　　“他，在无人区……失踪了，很大可能，已经……牺牲了。”
　　五雷轰顶，苏野半晌没缓过来，她慌张的笑了笑：“小白，你别跟我开玩笑，嘉仁是不是躲在旁边。”说着伸出头往门口四周看。
　　小白抬手抹了抹眼泪，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把他带回来。”
　　白桑也上前抱住苏野，安慰道：“苏野，哭吧，哭出来。”
　　苏野推开白桑：“我干嘛哭，李嘉仁又没死。”
　　可是苏野开始腿软，她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走到沙发旁边，慢慢坐了下来，喃喃自语：“李嘉仁怎么可能死，他不会死的，你们肯定是骗我的，对，你们骗我的。”
　　她不信，所以她也不会哭。
　　没亲眼看到李嘉仁的尸体，他就没有死。

　　苏野“噌”的站起来，对小白说：“我要去你们队里，我不信你。”说完冲出家门。

　　小白带着苏野来到队里，首长一见到苏野，面露哀伤和歉意：“对不起，李嘉仁，确实在无人区失踪了，那里是生命的禁区，我们判断，凶多吉少。”
　　苏野嘶吼：“那你们去找啊，你们怎么不去找！去找他！”
　　小白在一旁拦着情绪激动的苏野，他哭着说：“没法找，那里的雪下得寸步难行，车进不去，直升机也飞不了，又是无人区，根本找不到一点踪迹。只有等雪停了，才有机会去找。”
　　“雪不是停了吗？雪城的雪早就不下了。”
　　“无人区一直在下雪，就没停过！现在才十二月，那里的雪要下好长时间，往往大雪封路几个月。”
　　苏野红着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他就没有死。”她绝对不相信！
　　她知道无人区是什么样子，但她相信李嘉仁的能力，他可以活下来，一定可以。

　　当天晚上，苏野就收拾东西，跟老师请了假，准备赶往离李嘉仁失踪地点最近的村镇，在那里等雪停，等雪一停，她立马就去找他。
　　小白打电话来，告诉苏野，明天，李嘉仁的父母来雪城。
　　苏野放下手机，她知道，丧子之痛，李父李母该有多难过，因为她失去过父母。
　　这个时候，她必须照顾好李嘉仁的父母，这肯定也是李嘉仁希望的。
　　那晚一些出发吧。

　　这个夜晚，苏野彻夜无眠。
　　白桑想陪她，被她拒绝了。
　　她想起李嘉仁跟她告别的眼神，充满了不舍。
　　难道，真的是永别吗？
　　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像打开的水龙头，将她淹没。

　　第二天一早，她就随小白去机场接李嘉仁的父母。
　　李母抱着她痛哭，几近晕厥。就连一向严肃的李父也不停的抹着眼泪。
　　他们最爱的儿子，留在了他最爱的这片土地上。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悲痛欲绝。

　　李父李母在雪城呆了三天，最后，拿着李嘉仁的东西，准备返回雪城。
　　他们连儿子的尸体都见不到，或许儿子静静的被埋在皑皑白雪下，最后将自己的身体献给天地。

　　在机场，李母将李嘉仁的军常服交给苏野，她抓住苏野的手，说：“孩子，嘉仁他很爱你，可惜，你们终究有缘无份，好好保重。”
　　苏野流着泪接过衣服：“阿姨，您和叔叔也好好保重。”
　　李母擦擦眼泪，点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