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埃迪》洪林

9、第 9 章

　　(九）

　　埃迪的视线顺着皮鞋往上，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板挺得笔直，他甚至没有低头，垂眸俯瞰地上的埃迪。

　　“……埃默森。” 埃迪片刻之前才稍微放松的神经重新绷紧。

　　“我以为你在牢里混了两年，该学乖一点。现在看来，派你去谈这桩生意，是我判断失误。”

　　埃默森四十出头，眼窝很深，右眼角处有一道大约两公分长的疤痕。

　　埃迪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四周闪烁的霓虹灯让他感到不适。

　　“路西法的人根本没诚意……” 埃迪有气无力地解释，他对黑星大佬倒没多少尊敬。他认为埃默森为人阴险很辣，脾气反复无常，这个人叫他摸不透。他现在担心的是，搞砸了重要的交易，也不知埃默森会怎样处罚自己。

　　“别在我们的地盘丢人，把他带进去。” 埃默森打断埃迪，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他们一人一边驾住埃迪的胳膊，跟在埃默森身后把，软成一滩泥的埃迪拖进了黑骑士。

　　“操，今天这是第二次被人架住了，真他妈背。” 埃迪心里想着。

　　黑骑士已经开始营业，大厅里散落着不少客人，其中包括已经等了十来分钟的威廉。

　　威廉掐准黑骑士开门的时间，离开法院后直接驱车来到这里堵人。威廉从十分有限的信息中推测出，埃迪是俱乐部的负责人，似乎他也挺重视这项事业，不出意外会来上班。有很大概率能在这儿找到他。

　　他照旧点了一杯酒，在二楼挑了个能纵观全局的位置坐下，守株待兔。二十分钟后，俱乐部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他特别关注进入大厅的通道入口，以及通向后台办公室的那扇门—员工通道。

　　一个年轻男人从员工专用的那扇门走了出来，威廉认得他，是昨天打过交道的卢卡斯。卢卡斯面色凝重，急冲冲地往入口处走。

　　威廉还在犹豫，要不要找卢卡斯问问？从昨天的经历推断，他和埃迪应该是互相信赖的朋友。就在他琢磨的功夫，卢卡斯很快地从外面走了回来，他一边走，一边扭头朝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话。很快，在明暗交替的光影之中，威廉看到了埃迪。

　　他看到埃迪被两个黑衣男人扶着，一路跟在卢卡斯和中年男人后面。埃迪的脸上有淤青，嘴角有血迹，穿着粉色睡袍，光着脚，他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一样被人拖行。

　　威廉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脑袋里“嗡”地一响。

　　发生了什么？埃迪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些人又要对他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内炸开，威廉跑下楼，一路挤开舞池中的人群，大叫：“埃迪！”

　　他追过去时，那扇通向办公室的门已被关上，并从另一面被上了锁。威廉使劲拍打着门，叫着埃迪的名字。好些客人被他弄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向他。在威廉以优雅有教养的标签而闪耀的人生中，他从未在公众场合如此失态，如此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过。

　　拍门叫喊一阵，里面全无动静。威廉更急了，他处理过许多帮派案件，□□的私刑他略知一二，一想到有可能埃迪正在遭遇那样的残酷对待，他再也等不了。想了想，索性掏出手机，拨打报警号码。

　　刚按下两个数字，那扇先前纹丝不动的门被打开了。

　　“你找埃迪？” 卢卡斯走了出来，立刻关上门。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威廉放下手机，凝视卢卡斯。

　　卢卡斯一行人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埃迪的名字，他们进入办公室后，有人不停拍门踹门，怕是有人闹事，他便出来看看。一见竟是昨晚那个威廉，卢卡斯立即猜到几分。

　　卢卡斯直觉能信任威廉。

　　“听着，我也说不好，要是里面情况不对，我就给你信号，你马上报警，明白吗？”

　　威廉立刻领会，点点头，两人交换手机号。他和卢卡斯都心照不宣，招来警察搅局，最坏的情况无非是抓住埃迪，送回监狱，那也好过在这里被砍手砍脚挖眼甚至丢了命。

　　两人约定好，卢卡斯进入里间，威廉迅速找到店里的消防器，拎在手里。短短的几分钟里，他想好了方案二。他想，不能完全依赖卢卡斯，万一来不及呢？万一卢卡斯遇到状况无法及时通知他呢？要是等待时间太长，或屋里面传出埃迪的惨叫，他就立刻砸锁冲进去救人。他身上没有一把刀一把枪，可以说是赤手空拳，但为了埃迪，无论如何是拼一拼。

　　俱乐部管理人员的专属办公室里，和威廉恐怖的想象不同，埃迪大剌剌坐在沙发上，两三个小时前，他还悠闲地在上面躺过，此刻，却有点如坐针毡的意思。
　　卢卡斯紧张不安地站在一旁，埃默森拖了张椅子摆在沙发前，和埃迪面对面坐着，保镖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枪。

　　房间内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埃默森把玩着一把银色手枪，枪口装了消音器。
　　“我能要杯长岛冰茶吗？” 埃迪反感这种刻意营造的死寂氛围，他有些失去耐心了，他看向卢卡斯，语气随意地问道。

　　卢卡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看了眼埃默森，对方依旧专注于手中的枪支，对埃迪的话毫无反应。卢卡斯朝埃迪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埃迪仿佛没有接收到好友的警告，撒娇似地说：“但是我真的很渴啊。” 他咧嘴一笑，迅速撇了眼埃默森，摆明了的挑衅。

　　卢卡斯真的害怕埃默森会一枪崩了埃迪。

　　艾默森终于开口说话。

　　“这把枪，本来会在未来几个月给黑星带来上千万的收益。但是，因为你，”

　　突然，埃默森将枪口对准埃迪的前额。

　　“你，埃迪，你招惹了迈克.安德鲁，路西法坐地起价，我们损失了几百万。” 埃默森的枪口对着埃迪晃来晃去。

　　埃迪眼神发恨，“为了几百万就要我奉献出屁（兮兮）股？”

　　埃默森笑了笑，“我见过迈克，年轻帅气，挺好的不是吗？”

　　“你喜欢？那你可以和他睡几次，说不定路西法直接把佣金给免了。”

　　埃默森脸色一沉，身后的两个保镖立即举枪指向埃迪。

　　卢卡斯见势头不对，立刻说道：“埃默森，别这样！我保证以后会把钱赚回来！”
　　埃默森抬头看了眼卢卡斯，又看向埃迪，“卢卡斯打电话给我说，你被路西法的人绑走了。你搞砸了生意，本来不该管你。不过，埃迪，你以前帮了我很多，黑星做到现在的规模，有你一份功劳，我必须承认。”

　　埃迪偏了偏头，使那枪口偏离他的脑门中心。他冷冷地盯着埃默森，听他继续说下去。

　　“老话说得很对，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尤其是我们有像你这样的人。这样吧，帮派里的其他事你都不用管了，包括这里，你放假一段时间。”

　　埃迪皱眉道：“黑骑士，这间酒吧是我一手打造，老子为了黑星蹲了两年监狱，这里，是你们承诺给我的。所以现在，你想过河拆桥？”

　　“别这样想，埃迪，我是在乎你，不过是要你休息一阵，之后有其他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埃默森从椅子上起身，保镖收起枪插回腰间。他对卢卡斯说：”埃迪不在，我会派个人来帮你分担工作。”

　　卢卡斯只能应下，一路送埃默森离开。

　　临出门，埃默森转身抬手指着埃迪，“你，路西法的老大只保证这次放过你，你最好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迈克对你的屁股感兴趣，他的哥哥，伊莱嘛，他可没这么温柔。呵呵，他要你的命来赔弟弟的两根手指。”

　　紧闭的门被打开，威廉警觉地闪避到阴暗角落，他看到眼角带疤的男人领头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保镖以及卢卡斯。

　　之前他没心思去注意，这时再见到黑风衣中年男人，锐利的眼神，眼角的疤痕，威廉承认自己慢了一拍，这很不应该。他认出了这人，今天下午，他才在法院的资料库里读过他的档案，黑星的大佬，埃默森。

　　等到埃默森等人离开，卢卡斯返回，威廉拦住了他。

　　“怎么样？埃迪还好吗？”

　　“没死。”

　　威廉跟着卢卡斯来到办公室，埃迪的姿势从坐着变为横躺，他身上的药效消退了一些，四肢可以做出一些动作了。

　　威廉跑到沙发边蹲下，把埃迪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嘴唇红肿，脸颊上的手指印若隐若现，大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直觉告诉他—埃迪被人强（啦啦）暴了。

　　“谁对你做了这些？” 威廉心痛不已，嗓音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埃迪懒洋洋地歪了歪脑袋，看着威廉，他无法理解威廉那副痛彻心扉的表情，问他：“你来干嘛？” 说完对卢卡斯叫道：“老子渴死了！”

　　卢卡斯叹口气，出去给他弄喝的。

　　埃迪看起来惨兮兮，威廉心疼他，柔声说：“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我当然要来找你。”

　　埃迪想起早上见到的美女，说：“嘿，你女朋友来了，我总不能在那儿碍事吧。怎么样？我走了之后你们爽了几次？”

　　他活脱脱一个无耻流氓，他的粗俗行径，威廉却不在意，诚实地回答他：“你走了之后，我就去上班了。”

　　埃迪瞧了瞧威廉，脑海里少年威廉的样子一闪而过。

　　“你坐吧。” 威廉的脸和他离得那么近，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这叫埃迪感到不在在。他抬起有气无力的手，指了指边上的椅子。

　　威廉拉过椅子坐下，守在埃迪身边。

　　卢卡斯开门进来，拿了一瓶水和一袋子冰块。他把水瓶扔向埃迪，正好落在肚子上。

　　“喂！” 埃迪被砸疼了，发出抗议。

　　“你死都不怕，还怕疼？” 卢卡斯调侃他。

　　威廉从埃迪的肚子上拿起水瓶，拧开瓶盖，送到埃迪嘴边，喂他喝水。

　　喝了几口，埃迪感觉好多了，嗓子不再火辣辣的。威廉又从卢卡斯手中接过冰袋，小心翼翼地放上埃迪的脸颊，给他冰敷消肿。

　　“我的营救及时吗？你有没有失身？我是说，你的屁股，哈哈。” 埃迪这幅惨遭蹂躏的模样，谁看了都会往那方面想。卢卡斯一脸玩味地问道。

　　威廉紧张地望着埃迪。

　　埃迪享受着冰敷，说：“迈克那小子是个疯子变态，你就不能动作快点吗？老子受那么多罪。”

　　卢卡斯嘿嘿笑起来，“看来屁（兮兮）股是保住了。你剁他两根手指，他却只想睡你，依我看，迈克真的很爱你，这样的男朋友很不错。”

　　威廉默默地把他们的对话记在心里，他继续移动冰袋，轻轻碰触埃迪红肿的嘴唇。

　　还剩了一半水的瓶子砸在卢卡斯脑袋上，“介绍给你做男朋友吧。” 埃迪笑骂道，努力坐了起来。

　　“埃默森说的有一点我赞成，路西法兄弟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去躲一躲吧。”卢卡斯收起玩笑，正经起来。

　　“我哪儿也不去。我会天天晚上来黑骑士，这里是我一手建起来的，埃默森想架空我，去他m的。” 埃迪握住威廉的手，引向大腿根，冰袋落在腿上的淤青处。
　　“你是闲死得不够快吗？” 卢卡斯急了。

　　埃迪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可终究不愿意服输，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闷了一会儿，他说：“迈克知道我家在哪儿。” 然后把迈克.安德鲁如何跑去他的公寓埋伏他，绑架他的经过讲了一遍。

　　“你可以住我那儿。” 威廉提议。

　　埃迪和卢卡斯都看向他。

　　“我的公寓所在地区的治安很好。我住了几年，连一桩盗窃案都没发生过。”

　　埃迪想起今早离开的公寓，的确，那个区域是兰斯市里手握财富和权力的阶层才能入住的地方。

　　“哪里？” 卢卡斯问。

　　威廉说出地名，卢卡斯打个响指，“就这么办。埃迪，从今晚开始，你住过去吧。”

　　埃迪注视着威廉，分散多年的朋友重逢了不假，可这人也对自己太关照了吧。

　　威廉看出埃迪的犹豫不决，说：“别忘了，你还在假释期，不论事情大小，都有可能送你回监狱。而且你不能离开兰斯市，你的假释官随时会叫你去谈话，到时候你必须及时出现。我和你在一起，多个照应，安全些，你不想回监狱吧？”

　　威廉的说辞，加上他那沉着的眼神，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路西法和假释期这两个麻烦，逼得埃迪不得不妥协。

　　“相信我，嗯？” 威廉非常真挚，耐心地等待埃迪的回答。

　　埃迪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再遇见他？”。

　　“快做决定，我要去看女儿啦。” 卢卡斯催促着。

　　埃迪扭了扭脖子，动动肩膀，盯着威廉，“好，谢了。”

　　威廉一直紧绷的面部表情终于舒缓，他是发自心底地高兴。

　　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惊心动魄的一天。威廉想。埃迪被揍被下（呵呵）药，还差点被□□被枪崩掉脑袋。

　　威廉扶着埃迪上自己了车，这一幕简直像昨日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