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庄玄

7、转校生（七）

　　李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主任室，他回到班上时，离下课只有三分钟了。这帮孩子静悄悄的，仿佛已经平缓了下来，当然这也可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这次的暑假作业就不收了，趁开学这一礼拜，把上面的题都讲讲。有些同学，你要没做，就赶紧做，别讲的时候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这题。做了但答案是抄的，也反思反思，写作业是让你提高的，不是让你应付老师的，你一点脑子都不动，就把答案写上，是糊弄谁呢？糊弄老师还是糊弄你自己？”

　　“下课之后别在走廊上跑，都注意着点，逸飞，你带几个男生把外边收拾收拾。”他话说到这里时，下课铃也响了。

　　祁念本想熟悉熟悉校园，但留左直一人在教室，她又不放心，干脆哪也没去。

　　王进森还有刚才课上想用拳头打她那男的，都被班长韩逸飞带到了外面，估计这个课间是不会再作妖了。

　　旁边二班的同学好奇地把脑袋伸进他们班望望。

　　“那就是祁念，一班新转过来的学生。”

　　“就是她把墙砸破的？”

　　那些悄咪咪的声音钻进祁念的耳中，王进森他们在外面骂骂咧咧的，活刚干完，就被李凡叫到了办公室里。

　　关于祁念的身份，主任特意告诉李凡，一定要保密，连办公室的老师都不能告诉。李凡跟主任保证了，一定坚守秘密，并照顾好祁念。

　　但有王进森那几个刺头在，注定他需要多花些力气。

　　“你们几个，每节课课间就别玩了，拿着卷子来我办公室，我抽出时间给你们补习补习。”

　　“老李，你该不会是怕我们在班上欺负新同学跟左直，特意把我们支出来吧。”

　　李凡也不跟他们藏着掖着：“是有这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你们现在都高三了，总得使劲学学，不说多好的大学，总得考上个二本啊。”

　　“切，您这纯属看不起人，二本我还是有把握的。”王进森说。

　　李凡看着他：“行，我倒看看你下次模拟考什么样。不过课间补习肯定要补的，你说你，没个志气，二本你就满足了？怎么不想着冲冲一本呢，考个985、211、双一流，让你爸妈跟着开心开心。”

　　“就是不想让我在班上呗。”王进森一副混混样的站姿。

　　李凡旁边四班的数学老师搭话了：“嘿，这小子这流氓样，李老师，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哪班没几个刺头啊。”

　　上课铃响后，李凡就放他们几个回去了。

　　这一上午，除了开头时的小插曲，外加祁念的加入，调整了下小组人员，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一班的所有任课老师都知道祁念了，那个到校没几分钟，就把主任跟校长都招来了的学生。

　　即春一中虽然不大，但每年总有几个转学生，有的单纯来自其他学校，有的是来这儿复读，也没引起什么轰动过。祁念这样的，实属罕见。

　　中午很快就到了，上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穿着件白色裙子，下课铃都响了，还在那儿讲着语法，她微卷的长发翘啊翘的，翘得同学们的心愈发急躁。

　　隔壁两个班的学生早已冲出了教室，巨大的交谈声、走路声在耳边响起，那是自由，离他们一墙之隔的自由，而他们，却只能不言不语地坐这儿听老师讲课。

　　“你瞅美丽，都这个点了，还在那儿写板书，她是听不见下课铃吗？”祁念后边的同学在那儿窃窃私语，他们倒不怕被老师发现，毕竟左直跟祁念都很高，能帮他们遮住一大片视野。

　　“美丽是她绰号？”祁念回头轻声问。

　　后边同学早就不在意早晨那事了，“是，她从高一就开始教我们，那时候她还没改名徐薇，叫徐美珍，一天天的可臭美了，画个大浓妆，衣服恨不得上午跟下午都不穿同一套，还有点嫌贫爱富，你要是家里穷，哪怕成绩好，她都爱答不理的。我们看她都可不顺眼了，就管她叫美丽。”

　　“你以前的学校有没有这种老师啊？”后边同学解释完后问。

　　祁念摇头，可能有，但她上课的时间很少，所以不清楚。

　　“新来的同学，你上课不听讲，在那儿说什么呢。”徐薇写完板书一转身，就看见祁念在说话。

　　这下好了，原定的下课时间又被无限延后。

　　“有的同学啊，上课不学好，别人都认真听讲，她非在那说话，扰乱课堂秩序。你说说，你是想干什么，你是觉得我讲得不好，你想讲是吗？”

　　祁念沉着脸没反驳，毕竟是她上课说话在先，她虽然脾气冲，但自认还算明事理，不遇到特殊情况是不会呛老师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英语水平比英语老师好，她到底也是经常出国比赛的选手，而且公路车不比其他运动，选手在里，观众隔一段距离在外。

　　公路车那赛道，一般就在普通公路上，那道也太宽不了。选手在里边骑，观众跟她们也就隔着几十厘米的事儿，有时候骑得比较靠外，那跟观众更是近了，她骑车时还被观众递过香蕉，扯过衣服呢。

　　更有甚者，还有被狂热粉丝直接拉倒的。

　　外加她15岁前的教练就是外国人，换过很多个，有英、法、荷兰跟比利时的，他们教她时很少说中文，久而久之，她外语能力被锻炼得还可以。

　　不过她也不是老师，没有系统的讲课法，自身再精通，也不会教学生。

　　所以她只是沉默。

　　“老师在问你，你是不是想讲？”英语老师竟然又问了一遍。

　　祁念太阳穴开始突突跳，某个瞬间她真想上台和老师PK，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纯正的伦敦腔。

　　时间又过去了两分钟，班上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新来的同学，你站起来，老师是在跟你说话知道吗？”

　　“老师，她没必要站，现在已经下课十三分钟了，属于自由活动时间。”祁念在那儿不为所动，左直却是早于她，站了起来，用公正客观的语气讲出了违背老师的话。

　　徐薇睁大了眼，她知道这个班的学生一直不喜欢她，喜欢背后叫她徐美丽，讽刺她臭美，打扮老土。原本已经有些麻木了，但今天高三开学第一天，她上的第一节课，竟然就又被学生这么说，他们是当她耳朵聋吗？以为小声点，她就听不到了，她耳朵很好使的！无奈板书还没写完，没抓他们个现行，只抓到新来的陌生面孔跟他们那儿说话，她也不知道对方的名，但杀鸡儆猴总是没错的。

　　结果这新同学什么德性，她在那儿批评，这新同学跟听不见似的，完全不搭理她，还一脸不耐烦。最让人伤心的还是左直，他竟然帮新同学说话到这种份上。

　　公然和她对着干。

　　“左直，你是觉得老师压堂了是吧，我也可以下课铃一响，就赶紧让你们下课，那样我还轻松了呢。我在这儿拖堂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们多学点知识，让你们考个好学校，去大城市看看。你们非但不理解我的苦心，还怪我下课太晚，做学生是要有良心的知道吗？”

　　得，还扯到有没有良心了。祁念仰头，她知道拖堂的老师行为虽然不被学生喜欢，但真的是有责任心，为了学生好的。

　　本来不准备说什么，毕竟自己有错在先，但左直竟然为自己出头了。

　　站起身来，“老师，有事儿下午再讲吧，该吃饭了。”

　　她无视徐薇杀人的目光，打开了教室门。

　　一个人动还不要紧，左直竟然也跟着她动了，这下子可好，全班瞬间骚动起来。有几个人马上跑出了教室。

　　“下课了，下课了，总算可以吃饭了。”越来越多的同学从位上起来，从后门蹿走。

　　徐薇大吼：“让你们下课了吗！”

　　但是没人停止自己的动作，只有班长韩逸飞这个老好人站到她面前，给她鞠躬道了个歉：“老师对不起，他们只是太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