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本の白い羽（GL）》御乐

1、第 1 章

　　「988、989、990……995……」黑暗像是像是一隻大手，遮蓋了太陽，掩去了光明。風雨中，有一抹纖細的身影在奔走、在飛馳、在殺戮。

　　因殺心而入魔、雙眼隱隱泛起紅光、喋血修羅般的外表，讓叢林裏的野獸為之卻步，讓世代長居於此的烏族膽戰心驚，讓蒼天長空為之悲哀慟哭，讓命運為之追悔錯手撮成的悲劇。

　　神耶？魔耶？沒關係。是耶？非耶？不在乎。當那體溫在手上漸漸溜走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之時，這世界、這天地，都變得不重要了。

　　「錚！」一聲巨響，手中愛刀夕凪的刀身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微顫的刀身既像在向它的主人哭訴，也似規勸它的主人。「已經沒選擇了……」

　　對面的那個高大烏族，拋掉手中被夕凪砍斷的半截殘兵，看著那個徹底溶入黑暗之中的少女。以烏族強大的視力，也只能認出那雙紅光連閃的修羅魔瞳。「櫻咲剎那，妳何以要滅我烏族！」他大聲喊問道。是甚麼，能讓這個少女殺人無數；是甚麼，能讓這個少女不流半滴淚盡屠烏族。

　　「對、不、起。」莫大的痛，咬牙切齒的崩出3個字。但最多，也僅能如此。命運的錯，注定要犧牲其中一邊。何以殺人？何以滅族？「小木乃，我一定會救妳的。」既是諾言，也是希望。

　　流不該流的血、殺不該殺的人，奪取無辜人之性命，她已無臉目再用神鳴流的劍技。然而，把靈魂賣給惡魔的剎那，現在實力只強不弱，平凡無奇的一擊在她手中的威力，雖不能撕天裂地，也能碎山斷海。那個烏族戰士，在無痛楚的狀態下，被轟成了一堆難辨的肉團，在那血跡斑駁的位置上，一根純白的輕柔羽毛翩然降下。

　　「996。」至今，剎那已經收集了996根羽毛，996根來自受詛咒的烏族的純白羽毛。純白羽毛，是烏族的生命之羽，當烏族死後，它們的靈魂就會化成白羽，翱翔於這世界。而剎那卻在收集這些羽毛，禁錮死者靈魂是對死者、對生命、對世界的大不敬。「再收集4根就可以了。」

　　「剎那同學，請節哀吧。木乃香同學已經沒救了，她的生命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突出重圍，整個人如同泡在血水裏再走出來一樣，剎那來到明日菜和涅吉的居處，希冀著那位天才少年魔法師能伸出援手。明知道最重要的人的體溫已經漸漸降低、流逝、失去，剎那仍然希望能藉著涅吉的魔法重燃木乃香的生命之火。只是，現實往往是殘酷的。

　　剎那聞言，如遭重擊，整個人頹然跪倒地上。「不會的……不會的，小木乃不會有事的。對，她不會有事的。她只是睡著了，只是睡著了……」剎那喃喃自語，明日菜和涅吉不無擔心的看著她。他們很清楚，木乃香在剎那心中的份量有多重，那是唯一一個絕對不會被取代的存在。木乃香就是剎那世界的全部，沒有了木乃香，剎那的世界將會崩潰。

　　「剎那同學，我先幫妳把傷口治療吧。」涅吉施展開魔法，試圖轉移剎那的注意力，讓她別再沉浸在那悲痛的情緒之中。強烈的白光過去，治療的效果緩緩出現。剎那身上那一道道血流不止的可怕創口慢慢止血，結疤，長出新皮。然而，被治療的剎那卻是眼神空洞，如同石頭人一樣。明日菜和涅吉見到她這樣子，越發的擔憂起來。

　　「明日菜同學，我去通知學園長。剎那同學就拜託妳了……」涅吉決定去找木乃香的爺爺，麻帆良學園的學園長。也許，現在只有近衛家的人才知道怎樣解除剎那的狀態。

　　「嗯，你去吧。我會看著師父的了。」雖然明日菜也很想跟著去，但眼前剎那這個掛名師傳的狀態，她實在放心不下。她還真怕少看剎那一眼她會跑了去「自殺殉情」。

　　「剎那，不如妳去休息一下吧。」明日菜規勸著精神和肉體狀態都到達瀕臨崩潰點的剎那，然而，當事人卻恍若未聞。明日菜嘆了口氣，只能希望學園長真的會有方法。

　　不一會，涅吉回來，但臉色並沒有好上一點。他對明日菜打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離開了，獨剩剎那和木乃香在房中。

　　剎那靜靜的看著木乃香，掛在嘴角的微笑，彷彿告訴別人，她在作著甜美的夢；長長的睫毛，彷彿還會顫動。一切一切，都讓剎那錯覺，她的小木乃只是睡著了，在下一次眨眼，她就會像睡公主般醒過來。「小木乃，妳醒過來吧，好不好……」

　　「涅吉，快說，找我甚麼事？」看涅吉一臉神色凝重，明日菜也害怕再聽到甚麼不好的消息。

　　「嗯，我見到了學園長，他已經知道了木乃香同學事。他希望我們，直至木乃香的葬禮完結之前，都不要離開剎那同學。然後，路上，我見到了古奈爾先生。」涅吉的臉色開始變得怪怪的。

　　「古奈爾？就是那個斗逢人嗎？」

　　「嗯，他說，其實，要救木乃香同學還有一個方法。」

　　「是甚麼方法？！」明日菜很緊張，畢竟，木乃香也是她的摯友。能夠回來就實在太好了。

　　「我也不太清楚，古奈爾先生沒有說清楚，他只說如果我要知道的話，就去找師傅……」涅吉的聲音越說越低。

　　「依文？」明日菜先是詫異，繼而再想，也沒甚麼奇怪的。因為，身為吸血鬼真祖的依文應該會知道不少秘法。「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依文吧！」說完，明日菜推著涅吉就要走。

　　「但是，古奈爾先生說，只有高於千倍的價值才能與冥府之主交易……」

　　「砰！」房內忽然傳來巨響。明日菜和涅吉對視一眼，慌忙匆進去，但人去樓空的房間，除了滿地玻璃碎和在風中飄蕩的窗簾外，甚麼也沒有。

　　兩人心中不禁大叫糟糕。

　　「依文潔琳同學。」沒有理會旁人驚恐的目光，剎那任由那雙潔白的翅膀展示於世人眼前。抱著木乃香沒有靈魂的身體，以最高速移動著。在半空中，看到了依文跟茶茶丸，但俯衝降落下去。二話不說，跪了下去。「我求妳，救救小木乃。」

　　看了剎那一眼，依文冷淡的回應：「沒興趣。」便再也不管，跟茶茶丸繼續向前走。只是，鐵了心不計任何代價也要救回木乃香的剎那一個閃身，再次擋在依文身前：「我求求妳，依文潔琳同學，請妳救救小木乃。」

　　依文看著剎那，心裏不禁有些煩悶的感覺，正要再次打發剎那離去之時，卻計上心頭，打算為平淡無趣味的學園生活增添點高潮。「剎那，我可以告訴妳救回木乃香的方法，」

　　「真的？」剎那大喜過望。在那顆絕望的心，因著這個消息重新注入生氣。

　　「當然，不過，凡事都是有代價的。妳該知道，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依文惡質的笑著。是的，方法她當然知道，還是好幾種。但難得遇上一個能好好玩上一下的機會，她是斷然不會放過。

　　「是甚麼代價？」因為失去了，才知道重要；因為失去了，甚麼也不在乎。在剎那此刻眼中，沒有甚麼比木乃香的重生更重要。付得起的代價她會付，付不起的，她也會努力去付。「只要能救回小木乃，要我怎樣也可以。」

　　「喔，即使是要妳去殺人也可以？」

　　「是。」

　　看著剎那那雙堅決的黑眸，依文猶豫了。與生命等同的只有生命。以命換命是讓死者重生的不二法則。只是，隨著所付的代價的多少，喚回逝去之人的完整部份就有多少。起初，她確實是想刁難剎那，讓她就此作罷。但眼前，她遲疑著。依文很清楚，剎那的原則，如果原則也能打破的話……是她太低估了剎那的決心。

　　「剎那，聽著，這是我未受到上學地獄的束縛前，四周旅行而得知的秘法。只要蒐集到1000條白色羽毛，就能夠與冥府之王進行交易，完整地喚回死者的靈魂，包括死者生前的記憶、性格，一切一切。但是，這種白色羽毛不容易得到。妳有心理準備了嗎，那可能是一輩子都找不全的。妳想清楚，如果妳堅持要施行這個魔法的話，我可以用結界替妳冰封木乃香的身體。妳想清楚才答我，這個秘法的代價之高是妳難以估計的。」

　　「不管會變成怎樣，要付怎樣的代價，只要能讓小木乃回來，我也沒所謂。」除了自己的生命，她已經失去了一切，怎樣的代價，也沒關係了……「依文潔琳同學，請妳告訴我，這種白色羽毛要怎樣才能得到。」

　　沉默了許久，依文才開口道：「烏鴉原本有一身漂亮的白色羽毛，但是，因為牠們的謊言激努了太陽神，所以受到詛咒，變成了一身黑羽……」剎那聽著，似乎猜到了些甚麼，握緊了夕凪。依文續道：「烏族也是如此，因此被稱為『受詛的妖之一族』。然而，每個烏族人死後，他的詛咒也隨之破除。那根由他們的靈魂所形成的最後羽毛，就是妳需要找到的純白色羽毛。」

　　現在是換剎那沉默了。一千條白色羽毛，意味著，她要屠殺烏族一千人才能得到。整個烏族加起來，也不知有沒有一千人。這，是滅族。而且，自己的身體裏還流有一半的烏族之血。屠殺親族，真的出得了手嗎？道德、原則、倫常，似乎都站到對立面去了……除了要救木乃香這個原因外，有其他站得住腳的理由嗎？沒有。但對剎那來說已經足夠，只這一個原因已經足夠，因為，是唯一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我會找到那些羽毛，依文潔琳同學，請妳告訴我這個秘法。」

　　無怨無悔，為了所愛，即使化作喋血修羅也不在乎。依文看著半空剎那抱著木乃香離去的身影，問道：「茶茶丸，妳覺得我有作錯嗎……算了，我們回去吧。」

　　「師父！」此時，涅吉騎著魔杖和明日菜一起飛了過來。

　　「小鬼。」依文一點也不訝異會看見二人，在涅吉開口以前便道：「剎那已經走了。」

　　明日菜聽到後，猛的揪住了依文的衣襟，怒道：「妳為甚麼不攔著她啊！！！」涅吉也是在一旁著急，但他始終是老師，便勸道：「明日菜同學，冷靜一點，先放了師父吧……」

　　「你們沒有看到剎那的樣子，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事可以攔著她了。」依文冷冷的道，甩開明日菜的怪力手，指向遠方道：「她往那邊走。我再說一次，你們可以追上去，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事能阻止她。你們阻攔她，一戰是無可避免。決定吧，是視之不見，還是要與好朋友開戰。剎那已經決定了她要走的路，你們呢？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怎……怎麼會這樣的……」涅吉左右為難。然明日菜已經大聲道：「我不知道師父要走怎樣的道，但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根本不在正常。我們有責任要阻止她。」說完，也不讓涅吉猶豫，拉了他便走。「我們會找到師父的！」

　　剎那看著眼前的烏族。「這是最後一個了。」心裏對自己說道。一星期的不眠不休，殺掉烏族998人。她的身體很累，但心更累，背負著滅族的血債，背負著禁錮死者靈魂的罪孽。現在，只差一步，她就可以休息了。不斷的戰鬥，讓傷口爬滿她的身體，翅膀的羽毛亂七八糟，從身上不斷飄落。剎那伸手接著，看著被自己的血、烏族的血染得紅透的羽毛，不禁一陣苦笑。「小木乃，我已經不再是妳喜歡的那個天使了，沒有了純白的羽毛，只剩一身血債。這樣的我，妳不會想見到吧？」

　　「櫻咲剎那，動手吧。雖然我們不知妳為何要滅我一族，但是，烏族的戰士只會戰死，是不會戰敗的！就用妳手中的刀，飲我頸中之血吧！妳禁錮死者的靈魂，天照大神會懲治妳的！」烏族最後一人，烏王，面對著這個殺戮者，只有嘗試逃走，而是正面面對。

　　「對不起。」對己方親族，剎那只剩下這一句話可說了。

　　「啊啊啊啊啊！」烏王大叫衝上前，揮刀。

　　「櫻之舞﹒六道輪迴！」夕凪一揮，完會不會邏輯地在空中畫出了六個圓，圓圓相扣、相結，急速地畫過烏王的身體，留下了六道傷口。竟然沒有一擊即殺，剎那心中暗讚，不愧是烏王，烏族最強之人。

　　鐵石相交的乾澀金屬聲不絕於耳；刀與刀磨擦出無數的火花。瞬間，剎那跟烏王已經短兵交接無數次。一開始便被剎那重創，血液大量流失，烏王一直居於下風。相比起剎那留在他身上的傷口，他傷到剎那的次數少之又少。

　　視線開始模糊，腳步變得虛浮。烏王沉重的傷勢開始影響到他的戰鬥動作。每一下揮刀，都那麼吃力；每一下閃避，都變得遲緩。

　　「逆﹒六道櫻花舞！」一切步，剎那以左腳為重心，畫出了一個楕圓，迴身。夕凪刀身晃動，六圓畫出，結合虛空，亦破去虛空，威力萬鈞；擊碎了烏王的兵器，散落成片片石櫻。烏王最後看到的景像，被自己的血濺了滿臉的少女，伸手，攫取自己的靈魂之羽……

　　「完結了。」剎那握著那根第999條白色羽毛，感到一陣放鬆。是的，999條，再加上她的，就足夠1000條了。依文說的以命換命，她很清楚，從一開始，她就打算用自己的命換回木乃香。

　　剎那看著她的愛刀，這把從小陪伴自己長大，與她一起保護了木乃香無數次的野太刀，以後，她再也不會揮動它了……「飲了這麼多無辜人之血，委屈了你呢……」剎那最後一次感受那沉重的金屬感覺，最終放下。

　　剎那站起，以鮮血開始畫起魔法陣。九個小圓，圓圓相扣，中間形成了一個大圓放著木乃香的遺體，其他九個小圓，分別放入了111條純白羽毛。大圓的圓周貫穿了九個小圓的圓心，從每個小圓的圓心都拉出一條直線連大圓的圓心。畫完了這許多東西，剎那望向安詳的木乃香，緩緩唸起了依文告知她的秘法咒文。

　　「以血召喚，以命交易。今以吾罪人之血乞求，望冥府之主降臨。乃奉千羽之代價，冀喚回死者之靈魂。吾罪人之血為証，吾罪人之靈魂為價，乞求契約建立。」隨著個一個字的唸出，黑色的液體出現，流過每一道鮮血留下的痕跡，最終在木乃香遺體的上方滙聚，凝成一個高大，充滿威嚴的人影。

　　「吾を呼ぶ者はなじですか。」人影開口，洪量的聲音如雷貫耳。

　　「私です。」剎那恭敬的答道。

　　「何を呼ぶ。」

　　「死者を帰ります。」

　　「代価何か。」

　　「千本の白い羽。」

　　「取引ですか。」

　　「はい，取引です。」

　　「取引の創立。」

　　黑芒一閃，冥府之主的身影便化作一支黑箭，直射進木乃香體內。被冥府之主暫時佔據身體的木乃香悠悠轉醒，雙目紅光閃動，直直的向仍處於驚喜狀態的剎那走來。

　　「なんじの魂魄は私すべてのが。」木乃香微啟的唇傳來冥府之主低沉的音，那曾經治癒身上所有傷痛的纖手就這樣貫穿了剎那的身體。再帶之時，除了泉湧而出的鮮血外，還有那根代表生命的純白色羽毛。

　　此時，木乃香眼中的紅光卻漸漸散去了，變回原本的清靈。

　　「這裏是……欸，小剎！」木乃香看著自己滿手鮮血，剎那氣若浮絲，繼大驚之後，就是大哭。

　　剎那勉力抬手，摸著邊施展治療魔法、邊哭的木乃香，木乃香的淚水滴在她的傷口，很痛，但怎痛，也比不上她看見木乃香在哭之痛。「小木乃，不用費神了，我的傷是治不好的……別浪費魔力了……以後……好好……保重……」

　　最終，冥府之主帶走了剎那。任木乃香哭得呼天搶地，也不能挽回無法改變的現實。剎那能為了救回木乃香而屠盡千人，然木乃香即使也有這樣救回剎那的決心，但世上已沒有第二個烏族讓之屠盡。

　　此時，明日菜和涅吉經過一星期如盲頭蒼蠅般的搜索，終於找到了木乃香的所在地，看見木乃香哭成淚人，而剎那則滿身鮮血躺在她懷中，不禁低嘆他們來遲了，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木乃香……」此時此刻，無論說甚麼，也是枉然。

　　剎那的身軀，由腳開始，漸漸的透明化，最終化為光粒，消散於空氣之中。為了她，剎那徹底的消失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木乃香悲從中來，卻看一根白羽，緩緩的落在她頭頂。

　　最後的純白之羽，是剎那身上的羽毛。

---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以前寫的木剎文……= =a
日文那裏大概有點怪異，文法應該是錯的，但我懶，不改了
看不明白的就跟我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