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岁寒上》结罗

16、行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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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十入睡的时候，弥兰陀刚和撒达丁谈完，他披着裘衣，也不带人，就独个儿懒懒散散地出来，钻进燕将军的屋子里。
　　燕将军正要安寝，看他进来，楞了一下，随即让过位置，他也大喇喇地找个地方坐下，翘着脚，一副熟不拘礼的样子。
　　他唤了燕将军的名字：“燕和，你明天到底动不动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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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和一脸疑惑，道，单于这话什么意思？这个，在下驽钝……
　　弥兰陀笑眯眯看了他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筒，轻轻往燕和面前一推。
　　——那是绑在鹧应腿上，专门用来传递重要信息的密函竹筒。
　　燕和沉默不语，看向弥兰陀。
　　弥兰陀拿着小竹筒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往小几上一磕，一声不大的脆响，燕和肌肉不易察觉地绷紧。
　　“怎么说呢，嗯……我想了一下，我要是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做。”他把竹筒在手里颠来颠去的玩，也亏得他灵巧，小小一个竹筒在他掌中跳来跃去，就不落地。
　　“世镇边关的百年名门，能维系自己一族荣华的，靠的其实不是战功，而是敌人。”把竹筒抛高，在落下的时候一把攥住，弥兰陀面上笑着，一双蓝眼却毫无笑意，沉沉地看着燕和，“狡兔死、走狗烹，你们大赵管这个叫养寇自重，对吧？”
　　“这事儿真挺有意思，比谁都不希望看到和平的反而是世代和我们以死相搏的燕家，啧啧~”
　　“不过，燕将军，你是怎么认为，你能参与我北狄废立的？”
　　“……就因为你们燕家勾结了一个……丘林氏？”
　　燕和看看弥兰陀，摇摇头，一脸憨直道，“在下真的不知单于在说什么，在下奉命送两位公主到延居海与单于和左贤王成亲，求的是边境就此马放南山刀剑入库，怎么会和丘林氏有所勾结呢？再说，如果单于怀疑在下勾结北狄乱党，我这三百禁军，在左贤王五万大军中，当得什么用？”
　　“若说我燕家派军尾随，那就更无稽之谈，又不是演参军戏，大军行动，哪能不被知道？”
　　“所以单于所说的，在下当真不知，恐是有人用了谗言，离间我大越和北狄的翁婿之情。”
　　这段话说得合情合理，弥兰陀一脸似笑非笑，他把小竹筒往炕桌上一拍，柔声道，这样，我给燕将军介绍个人。
　　语罢，他扬声道，进来吧。
　　门外随从应声而入，摘掉头上风帽，却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青年身材中等，容长脸，面上有几点麻子，容貌平常，唯独一双眼睛朗如寒星，引人侧目。
　　青年不慌不忙地对弥兰陀见过礼，到燕和面前一揖到底，朗声道，“大赵敕封开国县子上骑都尉定远将军宁氏长子，宁行风参见燕将军。”
　　燕和不易察觉地一怔，随即满面堆笑，虚虚一扶，道，世侄多礼了。
　　弥兰陀笑笑，叫了青年的字，伯远，你远道来此，也很累了，早些去休息吧，语毕，看向燕和。
　　“燕将军，要聊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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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拔营起寨，宁行风和燕将军有说有笑并肩从房里出来，燕将军携了宁行风到撒达丁和弥兰陀的行辕前，道，既然是单于亲迎到此，那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现在接近深冬，也怕遭遇暴风雪，不如就在此和三百燕家军返回北关，来向弥兰陀辞行。
　　弥兰陀温言应了，三百燕家军就此折返，这个来得突然，十十都一愣，陆十却不问不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五万大军开拔，直接越过丘林氏的寒居城，向金帐王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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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辕开拔之前，弥兰陀携了宁行风到陆十的行辕里，万骑踏雪成泥的轰然声中，宁行风向陆十叩拜礼毕，陆十只手虚抬，淡声道，明府惊才绝艳，得天下清望，吾等妇人于闺阁之内亦有耳闻，钦佩之至。
　　宁行风并没有料到陆十会知道自己，略楞了一下，陆十敛袖正坐，阖目道：“明府将门之后，却文武双全，弱冠而为探花，得蒙天宪授以一县，与父王为忘年之交，而于官场之中清流自守，以致为群小所构，挂冠而去，天下所知。”
　　她顿了顿，转脸朝向弥兰陀的方向，柔声道：“我猜测了一下，燕将军今早离开，就和明府在此有关吧。”
　　恰在此时，地面崎岖，行辕重重颠簸，内中四人，俱是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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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行风缄默不语，偷偷看了一眼弥兰陀，北狄之主一脸得意地看回去，说，你看我阏氏是不是又漂亮又聪明还懂得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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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行风觉得自己说“是”或者“不是”都特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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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兰陀拍拍手，转头看陆十，“公主，你这是猜的？还是知道些什么？”
　　“猜的。”陆十道，不动声色，一脸淡然，“单于觉得，依照我父王一贯只爱风流的心性，我一介闺阁女子能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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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有说服力，让人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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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十继续道：“燕将军世镇北关，而宁家镇守西阳关已近四十年，此次为我姊妹送嫁当是燕家的任务，而宁家远在西方，与送嫁无关，嫡出长子却在这里出现，宁家一到，燕家就返，我猜测其中必有关联，也很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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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这不正常。
　　宁行风在心中默默嘟囔。
　　您这套推理本事，已经比御史台厉害十倍了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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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兰陀看了她一会儿，想了想，“那我跟你说实话吧，燕和这次送嫁，勾结了丘林氏，意图作乱。”
　　此话一出，十十眸子一细，身上一股杀气溢出，陆十抚了抚她的背，沉吟片刻，“……倒也合理。燕家从大赵立国伊始至今，是名门中唯一屹立不倒，这份异数，大抵就是世镇北关，养寇自重。那……”说到这里，她侧脸，朝向宁行风，“宁家也一样不是吗？”
　　“……殿下为何这样想？”宁行风问道。
　　她顿了顿，微笑，“……我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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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信啊！
　　宁行风在心中疯狂逼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