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现代高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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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我爸最近老是咳嗽，说是胸闷，我就劝他去做了个体检。”
办公室里，裴斜阳坐在孙哥对面，视线却看着桌面上小小的一盆富贵竹。
“查出来......是肺癌初期。”
孙哥一下愣住了。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很安静，只有风扇转动嗡嗡的白噪声。桌上还摆着一摞没有改的练习册，颤颤巍巍地堆了半米高。
孙哥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爸我妈都是摆小吃摊儿的。他们都是聋哑人，没什么朋友，跟其他亲戚也早就没联系了。”
裴斜阳嗤笑了一下，抬起眼看向他年轻的班主任，语气平淡道。
“我爸说他自己不想治。骗谁呢，就是治不起。”
“但你才十七岁！就算提前毕业或者休学......又能做什么呢。”
孙哥喃喃道。
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
那时他还在一所出名的国际高中里成天混日子，每天最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该穿什么球鞋，以及闹别扭的初恋女友该送什么包来哄。身为家里的小儿子，他身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压力，只要把自己倒饬得人模人样说几句甜言蜜语，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会一脸慈祥地往他手里塞钱。
“出去打工，干点体力活。”
裴斜阳淡淡地说道。
“我几个朋友在工地里有点门道。像我这样身体素质比较好的，一个月能赚将近一万。”
至于朋友说的除了一片黄土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施工现场，夏天四五十度的集装箱，早上六点起偶尔深夜收工的事情，他的班主任不需要知道。
“裴斜阳，你别拿你的人生开玩笑。”
孙哥语气坚定认真，办公桌下交叠的双腿却有些焦虑地动着。
“你继续努力考个清北，毕业之后想干什么工作不行，赚钱也比你一直打工赚得多。”
“我有想过，可我等不起。”
黑色短发的少年偏过了脸，嘴唇抿起，侧颜的线条几乎无可挑剔。
“我爸等不起。”
“......我借你钱！”
孙哥突然站起身来，声音提高了些。
“这么些年我也有不少积蓄，你上你的学，有什么治疗费用我来付，以后你上班了还我就行。”
裴斜阳哑然失笑。
“孙哥，你以前真的没有被人骗过钱吗？”
“你就说行不行吧。”孙哥一挑眉，干脆地说道。
“不值得，孙哥。真的不至于。”
裴斜阳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说道。
如果他想借钱，大概并不是借不到。
要是向廖盼夏开口，家里条件不差的小姑娘大概会把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拿出来，还不让他还。
换了丘烟和顾文数额还能更大点，毕竟这俩当代大小姐大少爷不是白叫的。
“能遇见不止一个像您一样信任我的人，我觉得已经是我走运了。”
裴斜阳抬眼，平静地微笑着说道。
他一向把情绪藏得很好。
“有些责任是我必须担起来的......让我在你们面前多少剩一点骄傲吧，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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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在人已经走光的教学楼里显得格外诡异。裴斜阳和孙哥瞬间一齐向外那边看去，露出了防备的姿态。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门缝里露出孙大哥的半个身子，灰色的三件套显得儒雅而文质彬彬。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歉到。
“哥，我不是叫你去车里等吗！”
孙哥担忧地看了裴斜阳一眼，冲着自家大哥的语气相当恼怒。
“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下来......不过关于刚刚听到的事，我觉得我多少可以帮帮忙。”
孙大哥顶着冷厉的眼神，仔细打量着眼前黑衬衫的少年俊美的面容，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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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当练习生？”
顾文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裴斜阳，你开玩笑也要开得实际一点。”
星期六的阳光挺不错，绵长的光线透过窗户，将咖啡杯在桌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剪影。幽静的店里弥漫着磨咖啡豆的、夹杂着些苦涩的醇香，以及曲调写意的r&b。木制的书架零零落落地摆放着，上面放着店主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二手老书。
明明初冬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咖啡店里却暖洋洋的。两个人坐在角落，背后一盆繁茂的绿叶植物很好地遮挡住了外人无意间的视线。
“没开玩笑，我认真的。”
裴斜阳喝了一口美式，皱了皱眉。他放下杯子，一边往咖啡里倒牛奶和蔗糖，一边轻松地说道。
”那边包吃包住底薪九千，还承诺让我上明年四月份的节目，除了签十年有点长之外没什么缺点。多亏我脸长得帅，不然还拿不到这么好的条件。”
这家店在顾文家旁边，是他喜欢的地方。裴斜阳喝惯了甜腻的速溶咖啡，对这里的手磨咖啡着实不太适应。
“你......”
顾文说了一个字，却并没有继续。
因为最近的降温，他在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浅驼色的毛衣，原本清冷而凛然的印象被冲淡了些，反而有种家教良好的温润少年之感。
而坐在顾文对面的裴斜阳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普通的黑色运动服侧面带有两道白杠。地摊上淘来的两件套在他身上还挺帅，差不多能让外人错误地把价格估高十几二十倍。
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人坐在小桌的两端，此刻的气氛有些紧绷。
“你已经自己做出决定了，今天只是想告诉我一声是吗。”
顾文推了推眼镜，突然开口道。
“你明知道我有能力帮你。”
“这是我的事。”
裴斜阳看着顾文，笑了一下。
“裴斜阳，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
顾文瞳孔一缩，冷笑道。
“你的事我这个普通朋友没有资格插手对吗？那个圈子的事你知道什么就自己往里跳，真以为自己厉害得不行，不当大明星天理难容？那么多所谓练习生有几个混出头了？你凭什么？”
顾文的教养不允许他在公共场合提高声音喧哗，但裴斜阳能清晰地听出他嗓音里压抑着的怒火。
这大概是裴斜阳第一次听到顾文不间断地说这么多话，语气还这么强烈吧。
“我大概知道，签我的人给我提过醒了。”
裴斜阳看向窗外，如是说道。
“就算我混不出头，每月拿到手上的工资不是假的。”
“裴斜阳，你简直犟得无可救药。”
顾文的手快要落到桌面上，又生生止住了。
“你签了十年，那之后几十年是个什么规划？难道靠我养吗？”
顾文最后那句话本来只起个语气的作用，裴斜阳却突然转头看向他，轻笑道。
“那你愿意养吗。”
顾文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就直说了顾神，我没有只把你当个普通朋友。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想把我的责任与压力放在你身上。”
裴斜阳却笑着转移了话题，如是说道。
顾文直视着那双深黑的眼瞳，紧抿起唇。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总之你记住一件事。”
戴着银色边框眼镜的少年认真地说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会一直是你的退路。”
“谢了，顾神。”
裴斜阳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开口道。
但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现代高中（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