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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现代高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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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你最近真的没问题吗?”
四楼的大办公室里,孙哥放下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单,两边手肘随意地支撑在办公桌上,一脸狐疑地问道。
他今天穿了一件今年夏季刚出的联名款T恤,皮夹克搭在了椅背上,发型一如既往抓得很帅气。
站在他对面的则是裴斜阳,一套校服穿得规规矩矩。
少年原本的短寸过了几个多月长长了些,柔软漆黑的额发垂下来,无形间带上了几分清爽无害的学生气。再配上那张冷漠的脸,经过走廊时每每引起学姐学妹一阵“卧槽”,被班上同学亲切地称呼为人形割草机。
自从上次月考之后,裴斜阳就乖了不少,甚至连耳钉都很少戴了。这次期中考试,他更是唯二冲进年级前十的平行班学生,排名第八,着实给孙哥长了不少脸。
只要保持住这个成绩,裴斜阳这样的在省重点都可以裸分冲清北了。
可孙哥守晚自习的时候,偶尔也会看着他右边耳垂上小小的一个耳洞发呆。
咋说呢,一个严重警告处分,就能让这个软硬不吃的刺头收心了?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最近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家庭上的啊,学校里的啊,都可以跟我说说。”
孙哥摩挲着泡了枸杞的保温杯,抬头看向裴斜阳,相当真诚地说。
“我你也知道的,有啥事儿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孙哥,你真不用担心。我学业顺利,家庭幸福,一天睡眠时间高达七个半小时,除了食堂太难吃之外没什么烦的。”
裴斜阳看着能混进他们高中生里当卧底的孙哥一脸长辈的慈祥,有些无奈地说道。
毕竟都快三十的人了。对于孙哥这种一边熬夜蹦迪,一边往茶杯里泡枸杞的行为,裴斜阳礼貌地表示我很迷惑但你开心就好。
“唉,要不说人就是贱呢。以前你不听话的时候,我一天愁得跟什么似的。现在你太乖了,我反而很不习惯啊!”
孙哥叹了口气,瘫在了办公椅上,还顺便转了半圈。
“你说实话,真的是我想多了?”
“硬要说有什么的话......我跟一班的顾文关系还不错。”
裴斜阳看着自家班主任玩笑又关切的脸,随手捋了捋头发,如是说。
教学楼是回字形设计。他抬头望向办公室对面的走廊,隐隐约约能看得到那边教室里,学生们穿行的身影。
那里是高一一班。
那里有顾文。
“嗯,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裴斜阳垂眼,然后无声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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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下午,高一年级四点钟就放学了。
裴斜阳回到家里的时候,裴金山和毛玉还没有出去摆摊儿。他们家前段时间换了个更大的二手冰柜,里面放着几个竹子质地的小桶,装满了串好的串儿。
小小的破旧公寓被收拾得很干净,深蓝色的窗帘被束在窗户的两侧,茶几上的塑料瓶里插着两支楼下卖花小哥送的康乃馨。
“我今天也去帮忙吧?”
裴斜阳将书包扔到了沙发上,用手语对毛玉说道。
“刚考完试,你就休息去吧,别累着自己。”
刚刚晾完衣服的毛玉嫌弃地摆了摆手,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她今天把一头浓密的长发盘了起来,黑发和银发几乎是对半开,还怪好看的。
“我有什么累的,你们倒是别把自己累着了。”
裴斜阳打开水壶的塞子,倒了两杯水,放了一杯到毛玉面前。
“老爸最近是不是老是咳嗽来着?抽空到医院看一看吧。”
像他们这样的个体户小摊贩,虽然有医保社保,但是很少有人每年体检。裴斜阳和毛玉偶尔会去药房量量血压什么的,但上次去体检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嗨,上医院干什么去啊。多大一人了,哪儿有这么娇贵。”
毛玉喝了一口水,比划道。
“他最近心情好,烟也不抽了,老咳嗽......估计是被油烟子呛到了。”
裴金山和毛玉最近确实心情很好。
期中考试后,他们去学校参加了裴斜阳的家长会,毛玉坐在裴斜阳角落靠窗的座位上,裴金山则坐在教室最后头额外增加的椅子上。
周围的家长翻看着自家孩子的成绩单,彼此交谈着。他们大多谈吐不凡,衣着得体,中年妈妈们拎着大牌包的经典款,大叔们则戴上了最拿得出手的腕表,摆出了参加同学聚会的派头。
裴金山和毛玉有些局促,还要用肢体语言跟搭话的家长们解释自己是聋哑人。可等到各科老师上台的时候,他们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儿。
他们的孩子,原来是班上第一,年级第八啊。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两人对周围人的情绪本来就敏感。毛玉和裴金山能清楚地感知到家长会之后,老师和家长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是怎样的温和与赞叹。
那是他们很少能感知到的情绪。
“回来了?”
裴金山从门外走了进来,干咳了两声,然后神情温和地比划道。
“正好,你同学找你来玩儿了。”
“老大,是我!我带丘烟来串门了。”
廖盼夏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来,笑嘻嘻地说。
她是换下校服才跑过来的,宽松的黑色卫衣袖口垂下两条带子,酒红色的袜子从马丁靴口延伸出一小节。
贴吧投票的新晋校花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白净的脸颊看上去柔软极了。她漆黑的长发直直垂到腰间,映射出绸缎一般的光泽。
毛玉当即就扯了扯裴斜阳的衣袖,用手语悄悄说。
“你真的没跟人家小廖谈朋友?”
“真没有,你别瞎猜。”
裴斜阳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手。仗着爹妈看不懂唇语,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
“这位同学,你带着你女朋友来我家干什么?”
“为了我们外语节的表演啊!我问过学生会那边了,外校的人登个记也能上。”
廖盼夏左手与丘烟十指相扣,笑嘻嘻地说道。
“我们乐队好久没集合过了吧,这次不搞一发大的?”
“早八百年前就解散了......丘烟,你就看着她胡闹?”
裴斜阳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看向廖盼夏身边的女生。
“她想做的事,你有哪次阻止成功了?”
丘烟顺手揉了揉廖盼夏的头,颜色浅淡的唇弯了弯。
丘烟今年高二了,头发长度刚到尖尖的下巴,身材高挑纤细,比廖盼夏高出半个头。
她是城西那座私立国际高中的学生,学费高得可怕,用廖盼夏的话来说就是校园里充斥着金钱的味道。
与省重点的蓝白运动服不同,丘烟身上的校服是深蓝色的西装与浅灰色的格子裙,衬衣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露出线条精致的锁骨。
“好意思说。难道不是你惯出来的吗?”
裴斜阳懒懒地倚靠在门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旁边的廖盼夏不好意思地发出了一声“嘿嘿”,眼神亮晶晶的。裴斜阳于是咧了咧嘴角,非常雨露均沾地给她也来了个白眼。
丘烟看着他们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裴斜阳说道。
“我认真的,斜阳,真的不把小明和安子找回来吗?很久没给你们打鼓了,我也有点手痒。”
裴斜阳沉默了一下,随即语气如常道。
“啊,人大概找不回来了,我两个月前一不小心跟小明闹翻了。安子现在跟他混,我不想让他难做。”
小明大名肖明,脾气暴躁得很,最听不得所有人都“小明小明”地喊他。以前六中的大伙都特别喜欢逗他玩,一逗一个脖子通红,特别有意思。
安子的全名则是安子易,常年染着一头深蓝色的头发,是个话少又闷骚的性格。他因为画画好看,还挺受班上女生喜欢的,经常被人缠着画头像。
初二那年,裴斜阳拉着小明和安子,廖盼夏拉着丘烟。五个人一时冲动,组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乐队,还取名叫“暗黑羽翼·天使”。
肖明是主唱,廖盼夏是吉他手,裴斜阳在大家的撺掇下学了贝斯,丘烟打架子鼓,会弹钢琴的安子易负责键盘。排练场地是丘烟家的地下室,大家经常一起去鬼哭狼嚎。
“暗黑羽翼·天使”的水平其实还可以,在校庆演出的时候欢呼声经常盖过肖明的高音。五个小朋友在广场上卖唱的时候,还被路过的音乐学院学姐打赏了二十块巨款买水喝。
后来高一个年级的丘烟去了高中,时间渐渐变少,一个月大概只会排练两三次了。
再后来裴斜阳和廖盼夏去了省重点,安子和肖明去了隔壁技校。大家渐渐不再聚了,也渐渐意识到“暗黑羽翼·天使”这个名字到底有多羞耻。
“这么严重的吗?”
三个人此刻正在前往丘烟家的地铁上。丘烟皱了皱眉,语气中有些担忧。
她其实不太能想象这几个人闹翻的样子。毕竟小明被大家捉弄时只会红着脸无能狂怒,安子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温吞个性,而两人都对裴斜阳极为信服,一口一个“老大”地喊着。
“嗯。”
背着二手贝斯的裴斜阳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我打算放了假再去找他们,那时候小明应该就消气了。”
在小吃街那次意外之后,裴斜阳再也没打过架。就算是有人专门来堵了他两次,他也只是逃跑而已。
肖明挺失望的,甚至觉得自己唯一认同的老大背叛了他们。安子易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但他现在跟着肖明混,也不想让钻牛角尖的肖明觉得自己被双重背叛了。
“我上周去找他们玩啦。小明就是嘴犟得不行,再等会儿吧。”
坐在唯一一个地铁座位上的廖盼夏叹了一口气,抬头说道。
“但老大你可以一边贝斯一边当主唱啊,你唱歌这么好听。”
裴斜阳手指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觉得可以。”
丘烟眉眼温和了些。她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单眼皮美女,眼角修长而上挑,不笑的时候是一张冷艳的模特脸,笑起来的时候则有几分古典美人的温婉味道。
“都看得出来你喜欢唱歌......斜阳,你又不说话了?呵,幼不幼稚?”
“......我们还缺一个键盘手。”裴斜阳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缺就找。”
走出地铁口,丘烟对来接自己的司机点了点头,转头言简意赅地小声说道。
“要不是盼夏发了话,我至于找你过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识相的话请安静地做一个灯泡,谢谢。”
“讲点道理。大周末的,我是逼着你们给我塞狗粮了?”
裴斜阳也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你们在叽叽咕咕什么啊?我也要参加!”
廖盼夏往前凑了凑,语气欢快。丘烟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捏得她耳尖粉粉嫩嫩的,小声地抱怨起来。
裴斜阳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也没别的,就是眼睛疼。
黑色轿车驶入了别墅区的深处。这地方寸土寸金,每家每户的草坪都有专人来打理,还有在后院凿游泳池凿喷泉的,几乎每个业主来头都不小。
丘家居住的独栋别墅最近把外墙刷成了干净的米白色,屋顶的波浪形瓦片则是温暖的桔红色,栽满花树的后院设计颇有情调。
三个人刚从车库里走出来,裴斜阳一回头,就看见隔壁别墅二楼阳台上,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熟悉身影放下了手中的书,面无表情地向这边看过来。
“哟,隔壁家孩子,我死对头。斜阳你认识?”
丘烟抬起头,挑了挑眉问道。
“不仅认识,还很熟。”
裴斜阳不着痕迹地离身边两个女孩子远了一些,然后招了招手。
“啊,我觉得,我们好像找到键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