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欺上[快穿]》成都人

2、星际ABO（二）

　　二
　　裴斜阳站起身来。此刻还是清晨，垃圾星的天光却昏暗泛黄。
　　他从记忆中的位置翻出一块半腐的饼干，混着前些天收集的雨水，算是勉强果腹。

　　他用破布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找出一块能够反光的金属片，观察着上面投映出的自己的身体。

　　十七岁的少年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隐隐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因为长期饥饿的原因，裴斜阳身形高大，脊背挺拔，却瘦削得像一道影子。
　　形状漂亮又单薄的肌肉附着在骨架上，少年看上去易折得像一柄青竹。只有在这颗垃圾星上生存的人，才知道孤儿能活到现在需要怎样强悍的天资与努力。

　　裴斜阳凝望着自己的脸。
　　他眉眼深邃，轮廓清晰，面无表情时看上去冷峻而又危险，难怪一直以来都被Omega们追捧。
　　漆黑的头发修剪成容易打理的短发，一双眼睛呈极其浅淡的琥珀色，盯着看人时像某种捕猎中的猛兽，又像是摄人魂魄的妖魔。

　　原来我长这个样子。裴斜阳想。

　　“请问裴斜阳在这里吗？”

　　听到棚子外的声音，裴斜阳抬了抬眼，走了出去。

　　眼前是一名中年的女性Beta。她长相清秀，打扮普通，脊背却自然而然地打直着，眼神坚毅，透露出一种军人的威势。
　　裴斜阳敏锐地发现她的右腿有些不自然，似乎是机械假肢。

　　“我是三等星球，贝叶斯星泊松军校的招生官，林冬，退役前服役于蔷薇军团。”
　　林东向他递出一份纸质文件。
　　这年头纸质的东西并不多见，只有一些用于纪念的文书会使用起源古老的纸张。

　　“裴斜阳，你优秀的精神力数值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在此代表泊松军校，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一员，为帝国效力。”
　　林冬看着眼前少年警惕的眼神，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温和。
　　“你没有受过系统教育，但我们为你这样的学生设置了专门的项目。入学泊松之后，你无需负担任何费用，你的籍贯也会自动转到我们星球。我们能为你提供这个星系最优厚的条件，让你走上一条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裴斜阳，我们很重视你，希望你能慎重地做出你的选择。”

　　裴斜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对林东鞠了一躬。
　　泊松军校正是他原本加入的军校，在这里他学到了很多。因为性格孤僻危险，他在这里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或导师，但是将泊松称为他人生的转折点，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泊松会专门找上他，原因也很简单。在今年的公民体检中，他的精神力达到了可怕的2344。

　　一般而言，Alpha和Omega的精神力持平，而Beta的精神力普遍低一个档次。
　　普通人的精神力在100到1000之间，1000以上便能驾驶机甲。作为第一军校的帝国军校，招生最低线不过在1500而已。
　　历史最高的精神力记录是开国元帅，在他盛年时甚至达到了3120。白渊，历史第三的精神力，也足足有2816。

　　虽然精神力不能直接等同于战斗力，但精神力高的战士，普遍水平较高。对于Alpha和Omega而言，精神力强度决定了信息素强度。

　　裴斜阳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下，精神力还能发育到这种地步，实在无法让人不期待他之后的发展。可惜十七岁的他是个实打实的文盲，不可能通过任何军校的笔试，否则也不会进入泊松。

　　但此刻的裴斜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孤僻冷漠，野兽一样的少年。

　　“我很感谢泊松对我的看重。”
　　裴斜阳有些赧然。他心中默念道。
　　我也会报答泊松对我的恩情。

　　毕竟上辈子泊松为自己背上了“星盗头子的母校”这样的名声，算是被恩将仇报了。

　　“但我想报考帝国军校。”
　　看着林冬震惊与不赞同的神情，裴斜阳再次深深鞠躬。
　　然后他起身，向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一张离开这里的船票。
　　他需要钱。

　　-

　　星际时代，人类遍布宇宙中所有已知的宜居星球，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具有同等智慧的种族。
　　为了发扬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人类窝里斗了起来。如今只剩帝国和联邦两大势力，还有些亡命之徒作为星盗游离在宇宙之中。

　　裴斜阳隶属于帝国的一颗四级星球，克洛伊星，俗称垃圾星。
　　原本丰富的矿藏在百年前被挖掘干净，有钱有权的人举家移民，普通人也能用政府补贴买张船票，只剩一小拨渣滓留在星球上，靠着每月从天空中倾倒的垃圾过日子。

　　法律形同虚设，流亡的逃犯让地下产业空前兴盛。

　　作为垃圾星的底层公民，裴斜阳目前能接触到的只有黑市与地下机甲战。上辈子他会在垃圾堆里挑挑拣拣，组装些小东西拿到黑市上去卖。

　　“哟，新人？号码拿好，自己去领机甲。”
　　机甲战的报名处，脖颈上有一条伤疤的老人抬眼打量着眼前身量单薄的少年，淡淡地说。

　　星际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达到两百年。裴斜阳上辈子死刑时也仅有六十余岁，在很多人眼里还是个年轻人。

　　老人一眼就能看出少年不超过二十岁，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小屁孩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这小子碰过机甲吗？
　　机甲生死决斗的奖金固然高昂，也要有命拿。

　　然而这关老人屁事。他只负责给人登记，然后冷眼看着光剑插入一个个菜鸡的驾驶舱。观众们看着监控屏幕上鲜血喷涌而出，一个个兴奋得像是茹毛饮血的野人。

　　要是场上势均力敌，观众会为胜者献上掌声；要是实力严重不等，强者会啧一声，垃圾话不断，像是猫逗老鼠一样逗另一台机甲玩儿，在娱乐到观众之后才会将弱者轰杀至渣。

　　这颗星球上得过且过的人们，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展现出几分激情。

　　在准备室中，裴斜阳动作轻捷地攀上型号老旧的机甲，进入了驾驶舱。他熟悉了一下操作以及机甲的敏感度，便闭上眼，等待冰冷的机械音报出自己的号码。

　　-

　　雷蒙德打了个哈欠。
　　他挠了挠疏于修剪的红棕色大胡子，满是雀斑的皮肤有些暗淡。一双碧色的眼睛早已浑浊不清，只是偶尔一闪而过的精光让他看上去有些危险性。

　　昨晚找了个文弱白净的男性Beta玩了通宵，他这会儿心满意足，就是身体还没缓过劲来。

　　今天安排对战的人跟他有几分交情，在收钱之后答应给他找个新人。雷蒙德听到号码便坐进自己的机甲里，做好了打场表演赛的准备。

　　进入赛场中，他发现观众比平时多了两成，不禁有些自得。好歹他也是个胜率靠前的Alpha，看来是最近宣传做得不错。
　　然而看到对手驾驶舱的转播之后，雷蒙德才恍然大悟。

　　哦，他还说呢，原来是闲的没事干来看美人的。

　　美人看上去年纪很小，身形高挑瘦削，像一颗生长中的小树苗。纤长的树干在风中挺直，无端就让人想爬上一爬。
　　他的五官轮廓精致而深邃，唇色却苍白。留着毫不柔软的漆黑短寸，冷淡的眼神看得让人兴奋。

　　雷蒙德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少年，舔了舔嘴角。
　　可惜了，是个Alpha。

　　“十，九，八，七......”
　　僵硬冰冷的机械音正在倒计时，雷蒙德依旧叨叨着赛前惯例的垃圾话，同时肌肉暗暗收紧，打算倒计时结束后打这个新手一个措不及防。

　　“小崽子，要不要求求大爷我放你一马？本大爷给你介绍工作！我有个朋友开了家不错的店，来钱快，一天不超过五个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操控着机甲冲向了对面的少年。

　　然而裴斜阳比他更快！豹型的机甲犹如鬼魅，一瞬间就绕到了雷蒙德的侧面！雷蒙德来不及反应，便被踹得失去了平衡。

　　巨大而老旧的钢铁巨兽咬着一柄巨大的光剑，剑锋指着雷蒙德的驾驶舱。那骇人的气势，雷蒙德丝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捅个对穿。

　　“你该认输了。”
　　裴斜阳的声音在广播中传到全场，有些失真。

　　少年Alpha声线冷漠，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场上的观众已经爆出一阵欢呼，显然这种菜鸟反杀的戏码依旧有着不错的人气。雷蒙德咬咬牙，趁着豹型机甲动作停滞，激活了自己肩部的激光枪。
　　“要怪就怪你心软！这场子里，谁tm不是不死不休！！”

　　那豹型机甲竟像是预知了他的行动一般，一个翻腾，顺便斩下了他机甲的一条腿。
　　下一刻，雷蒙德眼眶欲裂。他低头看着穿透他整个身体的巨大光剑，竟是瞬间死亡了。

　　“嗯，我心软吗？”
　　四周是人们看到鲜血的狂欢，裴斜阳收回光剑，眼神无悲无喜。

　　祂看雷蒙德，像看一只小虫子，看见了也懒得碾死。但虫子想要咬祂，祂没理由让虫子活着。

　　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人。裴斜阳想。

　　祂诞生于世，心性本澄澈如赤子。
　　在接受了作为“裴斜阳”的记忆之后，一边觉得自己真就是那个强大冷峻，心狠手辣的星盗首领，一边又觉得那个“裴斜阳”仿佛是雾中花，水中月，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毕竟祂继承的，不过是一缕对白渊的执念罢了。

　　直到此刻，他坐在机甲中，撕裂了一具鲜活的躯体，而周围麻木的人群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狂欢。
　　啊，自己原来活着啊，作为一个人。
　　裴斜阳如是想到。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不仅仅是那个灰飞烟灭的反贼重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