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徒弟被我逼疯了》杨林语

61、大师兄

　　金色的网落在石壁上，光芒剧烈闪烁几下，融入石壁内部，消失不见。

　　谢芷垂眼看了看地上的阵法，将几个勺子换了位置，口中喃喃念诀。

　　这时，方才落网的地方，石壁慢慢变得透明，一层一层的岩石仿佛剥落似的，转瞬便打通山体，露出一方湛蓝的天空。天空飞速变化，无数画面从小小“洞口”闪烁而过，有无定河，录魂亭，葱郁的十万大山，波涛绵绵的洞庭湖，陡峭的九淮山……终于，画面定格在草木繁茂的骊山之上。

　　骊山的建筑十分艳丽，和这个门派的行事风格一样张扬诡丽。

　　一名行色匆匆的明家弟子出现在石阶上，他推开议事大殿的门，大殿里，一群人正在开会。

　　弟子道：“禀告家主和各位长老，现在探明骊山上出现魔气共二十八处，其中十五处在东山。”

　　随着弟子的话音落下，大殿上出现一阵骚动。

　　“东山？这怎么可能！”

　　“东山是我明家历代家主供奉之处，有灵泉庇护，怎么可能被魔气侵扰。”

　　弟子急道：“家主、各位长老，弟子所言千真万确。东山出现的魔气中，离禁地最近的一处只有一里路。”

　　谢芷的眼珠子跟着画面转来转去，落在家主明凰的脸上。那张平日里骚气十足的脸上终于露出忧心的表情。

　　谢芷心里冷哼，明家的灵泉在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相传那是世间灵力最充沛的地方之一，千年来源源不断的输出着灵气，庇佑着骊山的一草一木。每年的八月十五灵泉灵力大盛之时，明家家主都会带一名最受宠幸的弟子进入灵泉双修，短短数天，就抵普通人几年的修为。

　　灵泉是关系到明家立派之本的至宝，修真界中多少人觊觎，可千年来进去的外族人屈指可数。如今出现魔气，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谢芷不由想起性情大变的徒弟，如今身为魔界共主，不知骊山魔气一事与他有无干系。

　　这时，石壁上的画面变了。静谧的深夜，一轮明月高悬，东山上，明家祠堂静静伫立在黑暗中，外墙上华丽妖艳的图案，在黑暗中像一张张血盆大口，又像什么精怪。这时，一股浓黑的魔气自西边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祠堂，就在快撞上去的一刹那，整座祠堂红光大盛，抵住了魔气的入侵。魔气试探几次进不去后，转身逃走。

　　哦？谢芷眼中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神情，这魔气果真有古怪，不知明家怎么得罪魔界这群祖宗了。

　　忽然，洞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谢芷慌忙将阵盘踢飞，脚底胡乱抹开，石壁上的画面咻的消失。

　　陆长定进来，就看见谢芷站在角落里，面色绯红，神色古怪。

　　“师尊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亲自走过来，把人牵回到床边，“师尊身体虚弱，没事还是少下床为妙。”

　　谢芷顺从的躺到石床上，垂下眼睛，啧啧，这又跟个人似的。

　　陆长定喜怒无常，时而对他小心呵护，像对待一件珍宝，时而发狂发怒，折腾他如狂风暴雨中的一根草茎。

　　谢芷受不了疼吃不了苦，早早抛去了师尊徒卑那套陋习，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谢芷的石床上，铺满了陆长定从人间搜罗来的锦缎厚被，谢芷深陷其中，像个小婴儿般包裹。

　　陆长定此时对待他，也像对待婴儿那般小心怜爱。

　　但是谢芷知道，他这徒弟当初坠魔，恐怕是先被魔气侵入了脑子，变得十分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别看现在怜情蜜意，说不定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

　　“师尊，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谢芷谨慎道：“我饿了。”

　　陆长定笑道：“这么容易饿，不会是怀了吧。”说着，将手伸到被子下面，在谢芷的小腹上轻轻抚摸。

　　谢芷登时毛骨悚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陆长定仍笑着道：“师尊知不知道，我在诸暨派的藏宝阁里，找到什么宝贝？”

　　“什么宝贝？”谢芷问。

　　“一枚神药，据说——可教男子怀孕。”

　　谢芷装不下去了，一巴掌挥在徒弟的脸上，跳起来指着鼻子怒骂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陆长定顶着一个红手印，笑眯眯的，将谢芷的手指按下，道：“师尊急什么，你倒知道我想要你的孩子？整个魔界多少血脉精纯的女魔，全修真界哪只鼎炉我得不到，师尊这张肚皮，我可没那么稀罕。”嘴上说着不稀罕，可眼神却紧紧盯着谢芷，像要把人拆骨入腹生吞活剥似的。

　　二人没说几句，陆长定就暴露了本性，一把把谢芷推倒，行起了颠鸾倒凤之事。

　　谢芷咬牙承受，心中默念着小畜生。今日的陆长定行事极为用力，仿佛发泄似的，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阴鸷和浓郁。

　　不知过了多久，谢芷迷迷糊糊听到枕边人离开，立刻睁眼坐起来，扶着劳损过度的腰来到墙角，把打乱的的阵法重新摆好，石壁上出现一幅画面。

　　依然是明家的祠堂，入侵的失败的魔气卷土重来，带着更加强大的力量，与祠堂外的灵力斗的不可开交。谢芷看斗法没意思，将阵法中央的碎瓷片挪换了位置。

　　这时，一副意外的画面出现在眼前。魔殿里，陆长定坐在他曾经坐过的位置上，脚下站着一排魔族，似乎正在禀告重要的事情。陆长定抬手一挥，说话的魔族被凌空一股力量重重甩在石柱上，口中喷出绿色的粘液。

　　“连一个小小的骊山都拿不下，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那名魔族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说：“回……回禀界主，那灵泉的力量实在强大，恐怕需要您亲自出手。”

　　谢芷吮着食指关节咔嚓一下咬住，也顾不得疼痛，看来骊山的魔气果真与无定界有关。

　　陆长定忽然侧头看过来，泛着铁光的银色面具让谢芷心下一惊，慌忙将阵法推翻。

　　明明知道陆长定看不见他，可心跳却怦怦跳个不停。

　　……

　　很快，谢芷便用阵法窥探到，不光骊山，还有诸暨山、巫溪镇、扶风山均出现魔气入侵，陆长定布置这么大一盘棋，打算干什么？

　　他心里有了一个骇人的猜测。

　　谢芷沉迷于布阵。这日，正当他又胡乱摸索出一个新的阵法，忽然一脚踏空，向下坠去。一刹那他心道，石洞里什么时候有了地下室，他怎么不知道。

　　不知坠了多久，谢芷摔到一片柔软芬芳的草地上。

　　他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大觉不可思议。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甸，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远处薄雾笼罩，鸟鸣阵阵，仿佛人间仙境一般。草地上三五成群的鹿似的小动物，仿佛被他吓到了，前蹄抬起欲跑不跑，回头张望，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竟然是灵鹿！谢芷不由得呼吸都轻了。这种小生灵早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因为皮毛血肉天生带有灵力，被修道之人趋之若鹜，大肆捕杀。

　　这里是哪儿，难道世间真有仙境吗？

　　一只灵鹿来到谢芷面前，轻轻咬住他的衣带。谢芷跟着灵鹿往前走，远远瞧见一颗繁茂巨大的桃树，树下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的背影莫名的熟悉，谢芷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的呼吸局促起来，喉结飞快上下滚动，终于，一个名字从舌尖轻点出来。

　　“大师兄？”声音低的连自己都要听不到，可树下的人却转过身来，温柔的看着他。

　　真的是大师兄！谢芷喜极而泣，朝男子飞奔过去。

　　这世间果真有仙境，这里就是仙境！

　　大师兄这是成仙了吧，啊？

　　男子笑容晏晏，朝他张开双臂。

　　忽然一股凭空而来的力量将他掀翻在地，谢芷猛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仙境已经消失不见，眼前是昏暗冷峭的石洞，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出现在。

　　谢芷喃喃道：“大师兄？”

　　不，是陆长定。

　　他瞬间从“梦中”清醒，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阵法所至的幻境。

　　陆长定步步逼近，一字一字道：“大师兄？”

　　谢芷此时却忘记了害怕，心脏蓦的疼了一下，抬手想摸一摸那张流血的脸。

　　陆长定道：“滚。”

　　这是谢芷醒过来后第一次走出石窟。他被带到议事大殿里。悠扬的号角声长久的盘旋在魔界上空，很快，魔族三十六部首领就会在此聚集。

　　曾经他在这里发号施令，惩罚叛徒，引诱魔族之间相互残杀，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如今那个高高在上位置已经被人取代，他只能匍匐于石阶上，等待处置。

　　谢芷当然不是那坐以待毙的性子，宽大的袖子下，他的手指死死的嵌入石缝里，十指流血，掰下的每一块碎石子都小心的拢到袖子里。

　　众魔们在底下议论纷纷，界主突然吹响集结令是有什么大事吗？台阶上的那人是谁，是男是女，怎么背影看着很熟悉似的。

　　谢芷还在位时规矩大脾气怪，每次召集开会时这些魔界首领恨不得把脑袋埋到□□里，会闭气之术的干脆连气都不喘了，生怕引起谢芷的的注意。如今他们还敢说小话，可见陆长定管理远不及他严苛。

　　谢芷这时哪儿还管得了这些，只埋头疯狂扒拉碎石子，他这徒弟已经变态了，一会儿不定要发生什么。

　　陆长定道：“抬起头来。”

　　谢芷缓缓抬起头。

　　“走下去，给他们看看你是谁。”

　　谢芷手里握了一把石子，顺从的走下台阶。

　　人群中发出轰然的声音。谢芷所到之处，众魔连连后退，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可置信。

　　谢芷心里冷哼，他虽然不在，可他的传说将永远笼罩在魔界上空，成为一代又一代魔族的噩梦。

　　有人喃喃道：“界主，是您回来了吗？”

　　有人痛哭流涕如丧考妣，倒头就拜，被旁边的一把拉起来，警惕道：“你瞧他是不是界主，怎么身上一点法力都没有。”

　　谢芷心里计算着步数，每走几步便会“掉”下一颗石子，以整个大殿为阵盘，不动声色的将看他像看鬼一样的魔族驱赶到合适的地方。

　　“这人身上一点法力也没有，他不是界主。”

　　“他就是界主，我能闻出他的味道。”

　　“你躲什么，就算界主又如何，他已经没有了法力，连一只最低等的魔都不如。”

　　谢芷看着朝他逼近、脸上带着不怀好意表情的众魔们，投下手里最后一颗石子。

　　斜眼儿看了一眼高台上的男人，嗯，无动于衷。

　　陆长定的目的，似乎就是要让他被这些昔日的手下败将们撕咬分食，除之后快。

　　他谢芷怎么可能死在这群乌合之众手里！

　　说时迟那时快，谢芷捏诀，口中念咒，半空中出现一道一人大小的通道，通道那边鸟鸣阵阵，花香扑鼻，也不知通往何处。

　　谢芷大喜，管他何处！抬腿便要迈过去，只听高台上一声怒喝：“你敢！”